神隐秋之忆
章三
7岁,恩,8岁。
现在是,是12月31日,下午2点。
早餐是我做的,诺先生送来的荞麦面,我试着用诺先生教我的办法,成功的煮出了不难吃的面,但是前几天,多吉先生说我做的食物简直就是在试图自杀。
学习,学习。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我莫名的很兴奋,知道今天是除夜!
“真是,看来今年没法好好呆在家里喝酒了。”老爹一脸不悦,胳膊撑在被炉上,不时把桌上剥好的橘子扔进嘴里,然后把籽吐在我今天刚擦干净的榻榻米上。
“老爹!我刚擦过啊!”
“有意见?”
“没有??????”
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我的家务越来越熟练,都是拜这个懒惰的老爹所赐。
我现在很熟悉周围,也能一个人去市场买菜,买一些生活用品。
第一次在摊上买蔬菜,遇到一个鹿阿姨,她替我挑选品相相当好的洋葱,“第一次和人类做生意呢,以后多来光顾哦~”
“恩,我会的。”说实话当时第一次我挺怕的,周围一切都很陌生,而且,大狮子参孙时常走来走去,和其他人说些什么,然后那些穿黑色修行服的人就会跑开,我知道他在分配任务,总是忙忙碌碌的指派工作处理事务。
而老爹,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门口练剑,然后回到客厅喝两杯,睡觉。
“老爹,你怎么又睡了!起来帮我干活啦!”
那天我拿扫帚打了老爹,然后他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突然抽走我手上的扫帚,“臭小子,我从来都没强迫你打扫,你自作主张把我的房间扫干净而已,竟然还那么嚣张!”
“你看参孙,我每次见到他都是忙忙碌碌的,和他的弟子一起努力工作,多吉先生说过你也是剑术大师,有资格开道场的吧!”我叉着腰不高兴的说着,但是老爹的手逐渐把扫帚捏的咔咔作响。
“那个,请问熊穆先生在吗?”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豹子哥哥小心的叩门往里面看,但是老爹一脸杀气的回头,手上的扫帚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
“打,打扰了!”然后那个穿着灰色衣服,有这好看的蓝色眼睛的小哥哥慌张的跑了。
我见势不妙,也打算开溜,趁老爹回头的时候从侧门跑了出去。
“臭小子!有种别回来!”
我跑下台阶,听到老爹的怒吼,出来的时候已经把竹刀拿在手里了。
因为是新年,很多人都在家里享受团圆,诺还在寺庙寺庙中清理杂物,多吉先生则在准备晚上的新年节目,家里以外的冷清。
之前下了点雪,我也就靠扫雪堆雪人打发了会儿时间,老爹前几天就备好了年货,大多数还是酒。
我呼了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从我面前消散,四周看了看,我想去码头走走,等老爹消气了再回去,这时候他大概会自己喝点酒然后躺在被炉里睡觉。
码头其实现在挺空的,毕竟现在挺冷,也没有船运工作,在晚上集会开始前应该都在团聚叙旧吧,我一个人擦干一块石头上的雪,把老爹前几天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大号灰白条纹的围巾拉紧,这是让我带着防寒,是毛线织起来的,我想问下谁织的,刚问出口老爹就把围巾塞进我的嘴里。
不过还是挺暖和的,我转头看了一眼海洋,只有两艘船还停在码头,无力的在波浪上摇动,我刚到来的时候,这里满满的都是忙碌的人们,我突然觉得很孤单,旁边的集市,也是空荡荡的,只有少数人快步走过,抱着身子抵御寒风。
那个是拉面店的阿信,穿着一身亮黄色的棉袄,拎着包小步跑着,他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多余的接触。
然后是那个我第一次打起勇气买菜的季美阿姨,她拉着她的儿子,我记得叫秀宗,又一次我买土豆的时候他还塞给我一颗棒棒糖,然后躲到季美阿姨身后,用那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我想和他玩,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我跑出来产生的热量很快就被寒风带走了,反而流出的汗让我更冷了。
我稍微也能注意到很多人在另一边准备晚上的集会,是神社的方向,虽然走老爹门口的路也能到神社,但是很少有人会选择那条又高又陡又窄的小路。
我在原地坐了也没多久,挪着小腿打算回去看看老爹有没有消气,但是长老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我被他狠狠地吓到了,一屁股坐回刚才的地方。
“秋,你马上就八岁了,恭喜。”长老眯着眼睛,从红色的和服袖子中掏出一只胡萝卜,递给我,“这是礼物。”
上面还绑着一根粉色的丝带。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长老已经在去往神社的路上,我也起身打算回家。
确实,短短的三个月,老爹的一些习惯我也是了解了,生气喜欢喝酒,然后睡觉,生一段时间闷气,谁都不给好脸色。
我回去的时候,确实,老爹已经在被炉里打着呼,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酒味,嘴巴里还在呐呐自语,我没听清楚是什么。
我也打算睡一会儿,因为不到晚上7点,不怎么会有人出来吧,我也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不觉开始下小雪了。
昨天下雪的时候我出门买了菜,看到许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打雪仗,我很想参加,但是没有勇气,我只是默默地买完菜,回去打扫卫生了。
老爹其实也说我打扫太轻快,出门的时候我在扫地,他回来我就拿着抹布擦着家里的装饰品,地方不大,也想不出我能打扫什么。
但是我又能干吗?我向老爹请求过出去和他一起干活,但是他总是说我太小,然后把我晾在家里。
诺先生和我讲过,自从我来了,他确实比以前勤快了些,他常去采茶场采茶叶,同时帮助码头搬运重物,做一些零活,然后多了个发脾气的借口,“我现在可是要养活一个臭小子!我现在还要帮他干活!”什么的。
然后作为一个剑士,他起早也喜欢练习剑术,我不是很看得懂,但是觉得长得很随便的老爹动作很美,有一种强大的魄力。
但是每次发现我在偷偷看他,老爹就会停下来坐着,等我离开他又在舞剑。
我真是搞不懂他为什么不让我看,经过几次,我也懒得看了,专心洗早饭之后的盘子。
我在屋子里躺了一会儿,也挤进被炉,真的很暖和,怪不得老爹睡得那么香。
我醒来的时候睁眼看着老爹,他伏着身子对我坏笑,我能闻到他嘴巴里那股酒味,又喝酒了。
“秋,起来了?吃晚饭了。”老爹把我扶起来,自己开始抓着筷子。
我还是有些迷糊,“哦。”
我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个碗,是豆腐,煎秋刀鱼,以及一些稍微煎过的蔬菜。
仔细想想,老爹很少自己做饭,据诺先生说老爹吃东西相当随便,很多时候,早餐生鸡蛋拌饭,午饭酱油拌饭,晚饭弄点酱油汤,然后是小菜和米饭。
当初诺先生教老爹做菜,花了不少劲,因为只要失败几次,老爹都会把东西一甩,跑到旁边坐着,什么都不干。
诺先生并不是每天都来,我很想知道老爹,但是他很少告诉我关于他自己的事,但是时常问我能不能想起我自己的事情,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无法回忆起来。
我吃了一口老爹的饭,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会很硬,但是米饭都很有弹性,其他的菜味道都比较咸,但是并不难吃,比我一开始做菜好吃很多。
老爹看我开始动筷,加快速度,很快的把食物一扫而空,然后一边咀嚼最后一口饭一边用筷子指着我,“慢吞吞的!加速!加速!”
我赌气的开始加速吃,很多东西都没有好好咀嚼就咽下去,噎到了就喝口汤。
“哈!”我长舒一口气,总算吃完了,老爹走回房间,换上了一套比较厚的棉衣,然后主动开始清理碗筷,这倒是很少见,老爹讨厌干家务活,要不然几个月前也不会是那副样子,诺先生也有过帮忙打扫,但是不光被莫名埋怨,没几天又乱作一团。
“老爹,今天是怎么了,那么勤快?”我跑到老爹的旁边,站在小板凳上看着老爹粗暴的把盘子和碗用刷子刷干净,然后对我笑,在我的印象里,没什么好事。
老爹洗碗盘子,还是湿乎乎的手直接捏在我的脸上,“今天之后,你就大了一岁,我不能错过你的成长。”
成长,这个词,让我莫名的难受,对啊,我七岁了,马上就八岁了,但是??????
“啊,臭小子,你就别想以前的事了,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过年,开心点。”
我突然才想起来,今天老爹答应我带我去集会玩。
现在已经是六点多,老爹从柜子上把佩刀挂在腰上,拉着我的手出门。
天还是下着一丝小雪,但是街上的灯努力的亮着,不断有人在街上走来走去,大家都和自己重要的亲人朋友在一起,我也是,我的父亲,熊穆现在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暖暖的。
随着我们的步伐,神社也越来越近,周围的灯火越来越亮,人们也越来越聚集,各色的服装充斥着我的眼球,就像在一大片花海中漫游,没有老爹的手,我恐怕会迷失在这里。
我到处都能闻到香味,花的,食物的,吵吵闹闹的感觉,老爹带我到了一个有着高高红色柱子的地方,和一个山羊叔叔说了什么,拿来一把锤子,用力敲下地上的桩,一只红色的小球高高的飞起,将上方的铜锣撞出“当当”的声音,随后老爹摆出强壮的姿势,展示自己强健的肌肉,笑呵呵的从老板手上接过一只用布做成的老虎玩偶,然后笑着俯下身子递给我。
我能注意到旁边小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以及大人们的欢呼声,然后其他的大人们也开始尝试,但是没有人成功的把小红球打到铜锣上。
“喜欢吗?”老爹一脸得意,摸着我的头。
“恩!”我笑着看着老爹,我很喜欢,他让我想起诺先生那双温柔的蓝色眼睛,虽然这个布老虎是黑色的纽扣眼睛。
我到处看着,到处都是小摊,售卖着吃的,还有各种游戏,但是有一个地方吸引到我了,那是一个小池子,里面有很多小金鱼自由的游着,我拽着老爹,不断往那里钻,有着一身金色毛发的狗哥手上抓着一大堆纸质的网,不断地卖给周围的孩子和家长,但是旁边的装满水的塑料袋子却没怎么有人将小金鱼放进去,看起来很难的样子。
然后,我看到了参孙,他的弟子像屏障一样,推开了很多围在旁边的人,但是没有人抱怨,反而欢迎,然后参弥和参苓也挤进这个池子旁边,兴奋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将钱递给老板,老板拿出两个纸网递给兄弟俩。
参弥抓起网,对着一只红色的金鱼快速发动攻势,但是网刚下水就跑了,小鱼轻松地钻过了网,我忍不住看着参弥,笑出来,红色的小金鱼像是嘲讽般在参弥周围自由的游动。
但是参苓却慢慢的将网伸进水中,突然就将那条刚从参弥手中逃脱的小鱼捕获。
“哥哥!你真厉害!”
随后,参苓以一张网,抓住了好几条小金鱼,兄弟俩开心的看着塑料袋中的小鱼,周围的人们也不断发出欢呼,老板也只是轻轻地笑着,大概觉得这个生意难做。
我看的入神的时候,老爹已经把一张网塞进我手里,我有些紧张,看着不断游动的小鱼,如果太用力,我的网会像参弥一样刚进水就破掉。
我犹豫着,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快点啊!”老爹突然拍了我的后背,大声吼着,我被这突然来的一下吓得手一抖,网伸进水中,一条黑色的小鱼从水中飞起,我用手慌张的接住,然后老板摇摇头,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黑色的小金鱼在我手中挣扎,我小心的放进塑料袋中,看着这个战利品。
哈哈,我办到了。
然后,我放大胆子,再次尝试,看中一条红色的小金鱼,快准狠!老爹在旁边给我打气,“哗啦??????”
网在我小手入水时,就破出了个口子,红色小鱼被我吓得冲进伙伴们的包围中。
“完全不行啊!”老爹叹了口气,挠了挠我的头。
“哼!要不是你吓我!我的网就不会破!”我站起来不开心的仰头,无礼地大叫着,老爹一拳打在我头上,疼??????
我摸着头上的包,“臭小子,随便发脾气哈?还敢么!”
我摇摇头,看着手上小鱼因为刚才的晃动慌张的游着。
老爹时常一边走一边给我拿热乎乎的小吃,章鱼烧,淋着满满豆沙的糯米团,而他自己则是从我手上拿东西吃,怪不得所有的吃的都要两份牙签。
也对啊,我也吃不下那么多。
突然,老爹拉着我的手,往神社跑,一层一层的石阶,以前,我就是在这里一个人哭泣着,直到老爹把我抱起来,明明有点冷,但是突然很很暖和。
也许是吃了很多暖和的吃的,我完全感觉不到劳累,跟着老爹一层一层,和其他来神社的人们比赛,只是自己觉得超过了而已,但是很开心啊,老爹一只都在替我打气,但是我更本就不累啊。
我看到了神社,巨大的木质结构的房子,人们排队走着,我和老爹也在那个队伍中。
我又看到了参弥和参苓,他们拿着一个红色的小包互相追赶,但是被参孙训斥了,两个人乖乖的跟在参孙后面,参孙咧嘴微笑着,对两个儿子说着什么。
老爹塞给我一枚100圆,站到一个赛钱箱钱,他拉住我的手摇动红绳,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许个愿望吧。”
我希望,老爹能告诉我跟多他的故事。
我这样想着,老爹又打了我的头,“笨蛋,你的赛钱忘了给了!”
我突然想起手上的硬币,扔进赛钱箱,发出咔哒的脆脆的音色。
唔,对不起,神明大人,请务必实现我的愿望!
我抱着大老虎,收下一个狮子巫女姐姐的包,“秋,新年快乐。”
很甜蜜的声音,很温柔,但是感觉长得像参弥,难道??????
我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温柔的大姐姐会是那个肌肉大狮子,以及那个参弥的母亲!
她很温柔的看了我一段时间,但是总感觉她在特意看我,我的错觉么,还是因为我是人类?
对啊,我是人类啊。
“发什么呆!”老爹又催我,拍了拍我的小脸,我才清醒过来,毛躁的大手让我鞠了个躬,我立刻意识到,我很没礼貌,“谢谢。”
我和老爹靠着右边的石阶,一步一步往下走着,我回头看了一眼挂满了白色红色的灯笼的神社,突然觉得有什么在看着我。
冷冷的,而且在干燥的冬天,有些湿湿的。
刚才,起雾了?
只是一瞬间,眨眼就消失的感觉,一切都在白白的雾中,但是,好像还没散透,是我的眼睛的问题?
“怎么了?”我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老爹注意到之后俯下身子看着我,然后开始大笑,“喂!别告诉我你累了,难得带你出来玩,不到午夜我可不打算带你回家睡觉!”
说完还一边走一边拍我的后背,想要激励我。
“烦死了,好疼的老爹!”我不满的开始加速往前走,老爹也加速,我继续加速,在陡峭的石阶上跑着。
“臭小子,快点!”老爹以我追不上的速度疯狂的跑着,我却还在小心的跑着,从这里滚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是,等我再次往下看的时候,老爹早就在山脚手舞足蹈。
我跑得越快,迷雾散的越快,是要到山脚了?周围的人好奇的看着我,有些小孩子想模仿,立刻被父母拦住,然后是轻声训斥。
一步一步,我觉得我很轻,哦,我摔跤了。
台阶还有些积雪,或者积雪化开的水,我大概踩到了,急速向下,腾空而起。
一定会疼,很疼!我大脑不断想象出我摔跤后的惨样,但是,一个温暖的拥抱,让我紧闭的双眼睁开,酒味,还有一股酱油味??????
老爹用大手不停地揉我的头,“太慢了,真是太慢了,而且还摔跤了!”
“哼,是你太快了啊!”我挣扎着想下来,老爹放下我,我用手整理着头发。
“别给自己找借口,如果你能掌握你的步伐,看清你的前方,调整好你的呼吸就绝对不会被自己绊倒!”
“说好带我玩,别说教啊!”我不满的抬头,老爹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哼,还敢有多余的要求?是你自己太弱了,完全没有很好的利用自己的身体!”
“我才不要用身体去思考!像你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脱口而出,然后,刚才还一脸认真像的老爹,涨红了脸。
“臭小子,欠揍!”
我再次撒腿就跑,躲进人群中,我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跑着,一头撞上了穿着一身浴袍的多吉先生,他还冒着热气,恩?多吉先生?
“啊拉,你这个臭小子怎么一个人在这,被抛弃了?我就知道你撑不过三个月。”多吉一脸坏笑,“啊呀,那边是不是有人喝醉了?”
我看着多吉先生看的方向,人群被一股巨大的力推开,“你在哪!臭小子!给我出来!”
我推开多吉先生继续跑着,集市的人流完全没有减少,还是那么热闹,明明下着小雪,也许是用于照明的都是充满火焰的灯笼,也许是人们热闹的心情带动的体温,或者是怀里的布制大老虎,我很温暖。
也许只是我在老爹的追杀下,被迫作出剧烈运动才发热也说不准。
最后,我和老爹坐在家里,还有多吉先生,他表演完节目也来了,如果不是老爹把我从集会追到码头,我还能看多吉先生玩火圈
午夜的108声钟声,有节奏的缓慢的敲响,多吉和老爹不停地说着什么,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我在想,诺现在应该在寺庙里,和他的师傅一起祈福念经吧。
新年快乐,我喜欢你,老爹,诺,多吉先生,以后,多多关照。
因为剧烈运动,又因为天气寒冷,我在被炉睡着,上半身暴露在外面,老爹多吉先生还喝醉了,没注意到,新的一年的第一天,我第一次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