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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个活人

森林闹了一夜,陆天竟然安稳的睡了一夜,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一醒来,便注意沙滩上的动静,一如狼狗闻到了猎物一样,顷刻,他竖起耳朵,并爬了起来,借着沙坑周围遮掩,略微抬起头来。

沙滩上多了一个人,一个大活人,一个会活蹦乱跳的人,除此之外,还是一个男人,一个看起来帅帅的男人。

帅男人是什么时候到的这片沙滩,又是怎么到的这片沙滩,抑或,是谁把他带到这片沙滩的……陆天一无所知。不过,陆天还是注意到他了,他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因为睡前挖了沙坑,陆天几乎是睡在了坑子里,只留着鼻孔呼吸,故此,那人并没有发现他。

当陆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逢头垢面,像个疯子一样,正抓狂着。

躺在沙坑里,陆天一动不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大活人,这人穿着一件黑色西装,里面配着白色衬衣,脚上着黑色皮鞋,不过只剩下一只,另外一只不知所踪。他的西装裂开着,歪歪斜斜的,里面的衬衣掉了好几颗纽扣,露出了白白的胸脯,从胸脯往下看,几块有点成型的腹肌若隐若现。

这人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身材匀称,有着一张城市精英的面孔,带着明星一般的帅气,要是放在言情电视剧里,必然是饰演天才小生的不二人选:智商高极,人缘好极,天赋极佳,体育全能,名校毕业,事业有成,春风得意……就算是在现实中,这种人也往往不会混得太差。就目前这家伙来看,肯定也是那种走路时,脑袋高高昂起的社会精英。

“却不知怎么也来到这里,还搞成这么一副狼狈模样。”陆天自言自语的说道,满心里欣喜无比,“不过,不管这家伙是个什么人,终于能看到一个活人了。”

沙滩上的精英明显没有陆天这般平静,他正大吼大叫嚷嚷着什么,双手一会揪着头发,一会掐着大腿,一会又抱着脑袋,仿佛还带着哭腔。

陆天摇了摇头,就这么一个精英,此刻却如同一只被人拿着木棍棒打的笼子里的猴子,上串下跳,却又始终无所适从。他在逃避,却摆脱不了遍地的尸体,一如那如影随形的来自笼子外面的棍子。也难怪他会如此歇斯底里,满沙滩的尸体和白骨,就算心理素质极好的人,一时估计也难以平静。

谁让他运气不好,竟然一来到这里,便身处尸体之间。

海浪一波一波向沙滩缓缓推进,几只海鸥沐浴在微弱的晨光下,偶尔扑扇起翅膀,“吱吱”叫了几声,慢慢飞向远方,沙滩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让他想起冬日暖暖阳光下晒太阳的孕妇,平静得就像一曲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悠着点,兄弟。”看着狼狈的精英,陆天轻声嘀咕道,又轻轻翻过身来,在沙坑里睡了一个晚上,身子沉重异常,犹如被整个儿塞进了铅块似的。

从来这里到现在,终于见到一个人了,一个会动、还会跳的人。终于可以有个伴了。就算这家伙是个讨厌的人,将来每天和自己吵架,甚至打架,作为伙伴,至少比野猪怪好多了。现在,他越是惊恐不安,陆天便越是心里高兴。在这个诡异的沙滩上,他越是惊恐,也便越发向陆天证明了:他是个正常人。

他越正常,他越开心。

陆天伏在昨天挖好的沙坑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沐浴着早晨薄薄的微光,吸着略微湿润的空气,眯着眼睛,远远的观察着他。

“别着急,悠着点。”陆天轻声对自己说道。

还不时出去的时候,单是满地的尸体,已将他吓得半死,要再加上一个陆天,莫名其妙的凭空出现,还不知他是否经得起这刺激。要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到手的伙伴可就没了。机会难得,他得谨慎对待。

于是,陆天继续伏在沙坑里,继续一声不吭,如同个老练的特种兵,潜伏着,远远看着正在抓狂的精英,等待时机。

天空越来越明朗了,一个大好天气的轮廓正慢慢浮现,看这样子,太阳也快醒来了,不一会功夫,它将会从海面探出头来,光明正大的,宣告白天的来临。

沙滩终于安静了下来,精英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也不知是累了,是麻木了,还是不怕了,亦或者,是冷静了。他虽然肩膀还有些许起伏,如同微微荡漾的海面,但也慢慢缓和了下来,看来心里应该是平静了。他就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一片白骨略少,尸体不多的地方。坐了一会,他忽然迅速的在地上拿起一个包子,急切的拉开拉链,在里面摸索了一会,终于掏了部手机,低头狂按。

“知道看手机了,看来不再发疯了!”陆天嘀咕了一下,开始慢慢的,小幅度的活动全身筋骨,把睡沙坑特有的麻木一点点驱散。

当他做完了一切准备的时候,朝霞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太阳也终于卯足了干劲,在天边撑开一条线,并洒下一片片薄薄的光。海面微微起伏着,一如睡熟的孩子的小肚子,轻轻荡漾着的小小波澜,一个个小小的浪尖上光影粼粼。四处还有些雾气,既不太浓,也不太淡,渲染出一些莫名的浪漫。

精英依然低头狂按手机。

“平静下来了。”毫不迟疑的,陆天从坑里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腰板隐隐有些酸痛,不过,也该他出场了。

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把满身的沙子弹掉,随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瑞士折叠军刀,一步便跨出了沙坑,修长的身子变成影子拉得长长的贴在地上。

“兄弟,我来了。”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嘴角微微翘起,酝酿了一下笑脸,把一辈子积蓄下来的笑都拿出来了,堆在了脸上,之后,他又觉得笑意太盛,害怕对方误会,便又努力让自己变得温和一些。

地上的精英正低头狂按手机,陆天到了身边,他却毫无知觉。他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对方始终对着手机屏幕,保持脸上的笑容实在太累,他站了一会,在微笑没有褪去之前,终于故作轻松的说道:

“hallo,帅哥。”

地上的人豁然抬起头来,之后,陆天便见到了史上最精彩的一张脸,警惕、惊讶、错愕、恐惧、愤怒、高兴、狰狞、可怜、乞求、发狠、咬牙、切齿,以及其他各类表情,莫衷一是,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在这张几乎没有了血色的脸上轮番上演开来。

“啊!”紧跟在各种表情之后,那张大的嘴巴惨叫了一声。他丢下了手机,踢开包子,曲起身子,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又歪又跌又摔的迅速跑开了十几步远,才终于站稳了脚跟,浑身狼狈的挺直了身子,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天。

“喂,你至于吗?”陆天有些无奈,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以示友好,不想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对方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路奔着,迅速逃了开去。

在陆天再一次开口之前,对方已经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磕磕绊绊,一路向着树林跑去。

“喂,那里不能去。”陆天急了,却见对方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速的朝森林里蹦了过去。

“见鬼!”陆天骂了一声,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已经迅速的跟了上去,等他到了林子边上,对方已经闯了进去,才没几个转身,便在杂草中留下一条狭窄的小路,迅速消失在树林之中。

“跑得倒还挺快!跟只兔子似的。”陆天往前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了看他留下的小路,顺着小路追下去,应该不难找到他,不过,他还不想就这般毫无准备的进入森林,昨晚的动静,还有那些来历不明的恐怖声音,现在依然历历在目。

回到沙滩上,捡了手机,拿了地上的包子,翻了各种证件——这种行为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基本工作——倒也没有多少排斥心理。各类证件大致看了一下,这小子叫张小磊,25岁,公务员,竟然还是个科长。

“年轻有为啊,就是胆子小。”陆天嘀咕了一声,看到手上的刀子,不禁又觉得好笑。也难怪,在这么一个遍地尸体的沙滩上,忽然有一个人站起来打招呼,手上还拿着刀子,就算不是凶手,看起来也应该像凶手了。

摇了摇头,他把地上的东西一一装进包子,拎了起来,连同昨天捡到的物资,一同丢在昨晚睡觉的沙坑里。拿了个果子,剥开来吃了,又吃了一块野猪怪的肉,一顿早餐算是解决了。

填饱了肚子,又想起了徐宁,陆天对着骨骸哀伤了一会,振作起来,随手抱起骨骸,走了几步,随意一瞥,发现一段大腿骨骨尖上竟带着红红的血迹。他大吃一惊,下意识松了手,骨骸便掉了一地。

蹲下来,检查了一下,确实是血迹。血迹尚未干透,应该黏上不久。

“哪来的血?”

惊疑不定之间,他把整个沙滩扫视了好几遍,一无所获。低下头,脚下竟然又有不少血,他再一次大惊,这才感觉脸上有些不对劲,顺手一摸,满手是血。

揣度了一会,陆天便明白了:应该是在抱起骨骸时,被骨骸的末端划破了脸,这才留下了血迹。

仔细打量过骨骸之后,他才发现,徐宁的一段骨骸竟然尖如突刺,仿佛被特意削过一样,锋利一如刀刃,也正是这段骸骨,毫无知觉中,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直到现在,血流了不少之后,他才开始觉得痛。

“奇怪!”陆天心里嘀咕,一般人类骨骸,不会如此锋利,对于人骨,他所知不多,不过,这点常识应该还是有的。

“难道有人动过徐宁的骨骸?”陆天想道,一个词在他脑海迅速扑腾了出来,“挫骨扬灰?!”

他瞬间大怒,波涛海浪掠过心间,久久不能平静。

许久之后,当陆天再一次平静下来之后,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慢慢的捡起骨骸,拿在手上,竟然十分趁手。

之后,他留下了骨骸,并用破布兜起其他骨骸,搬到树林边上,找了一颗较大的果树,用手在下面刨出一个坑,把骸骨轻轻的放了进去,埋上沙子。

“是谁害你,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找到凶手,到了那时,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野猪怪,还是其他怪物,抑或是人类,我一定替你报仇,用你这锋利的骸骨!”这般说着,他在徐宁的坟前拜了三拜,收起了锋利骨骸,毅然起身。

回头收拾了一下东西,再削下一些野猪怪的肉,把一些必需物品装进包子,随身背着,对张小磊留下的痕迹默默观察了一会,他便出发了。

进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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