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一大早便从潮湿阴暗的梦境中醒来了，他已经连续好几天做同样的梦了:在那奇幻模糊的空间里，流水滔滔像是哀乐，发光的幻心剑如同黑夜里唯一的星辰，可每次只要他过了一定的水域，平静的水面就会卷起强力的漩涡，他连呼喊都来不及就被吸进水里，重返现实。
“好古怪的梦。”天玑把手按在腿上，梦中冰凉的流水侵蚀他身体的寒意还留存在那里，仿佛在提醒他那不是梦境，“到底是不是梦呢？”他侧过头去，像是在问一动不动的幻心剑。
“别想太多，赶紧练功吧！”他把残存的梦意都打消了，从怀里取出《金乌真诀》。自从上次练习之后，他的法力大有长进，而这次拔出幻心剑后，他越加发觉自己对这部道法心经更为融会贯通，每一次运功修炼，都感觉自身法力高涨，这让他喜不自禁，发自内心的感激那位海鬼老人。可是，让他疑惑的是，每当他运行《金乌真诀》，他的精神世界就会凭空多出一把金色的钥匙，在无边无际的精神海洋里缓慢地漂浮，他不懂这代表这什么，还有这把钥匙到底要漂向何处。
除了这些，最令他感到吃惊的是，原本只有两页内容的《金乌真诀》忽然在第三页又显现出古老的字迹，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或者说是这部天书故意向他展露的，那天早上风很大，他刚从怀里拿出它，一种疾风就吹得他睁不开眼，待风停云止，《金乌真诀》就翻到了第三页的内容上了，他不可思议地举起书细瞧，＊＊剑法，开头两个字像是被人擦去了，完全无法认清。字迹的下方是两幅小人舞剑的图画，第一副名曰“人生一度”，接着用小字体写成的详细的剑法口诀；第二幅名曰“万物皆苦”，后面也是详尽的口诀，再往后翻又是空白了，“是不是和幻心剑有关？”他当时心中就有了猜测。
日上三竿，他合上破旧的书页，抬头看向窗外，“也不知道这船到底会驶向哪里？”他无奈而又担心地说道，他整理了下衣物，接着走出舱外，一眼就望见了守在船头的那个男孩。
不得不说，落还是很尽职尽责的，除了夜晚轮班休息，他白天几乎都有模有样地掌控着舵盘，他一直紧盯着风平浪静的海面，稚嫩的脸上有着他们这些大人都没有的严肃，吃饭休息的时候还不忘检查一下船帆；他不喜欢说话，可有时又频繁地自言自语，瑶光和廉贞算是和他聊得比较熟了，但偶尔还是被他天马行空的回答弄得头昏脑涨。天玑想起自己还没真正和他交流过，于是向他走了过去。
“落。”天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来，黑色的眼睛里映着天玑和善的笑容。
“你今年多大了？”天玑走到他的旁边，高大的影子盖住了他。
“还有一天半才能到夜梦国。”落信誓旦旦地说道。
天玑擦了把汗，“落以前去过夜梦国吗？”
他歪着头想了想，“廉贞姐说你人很好。”
“哦？她真的这么讲？她还说什么了？”天玑一下子忘了和这孩子交流的障碍，连忙追问道。
“瑶光姐说你是个笨蛋，和大师兄没法比。”
“我不是问她，我是问廉贞，”天玑说话有些紧张，“廉贞……她是怎么评价我的？”
“天玑师兄！”突然从背后冒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瑶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脸色微红，深怕自己刚才的话被她听到了。
瑶光板着脸来回地打量他，却是不说话，“糟糕，肯定被她听见了，我该拿什么好处来封住她的嘴啊！”天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快说，你是不是在欺负落？！”她忽然声色俱厉地盘问道。
听到这话，天玑松了一大口气，“没有，一点也没有。”他笑着摆摆手。
“落，是真的吗？”瑶光像是不信似的，“有人欺负你就和姐姐说，既然我带你来了，就一定会照顾你到底的。”她情绪激昂地说道。
落似乎并不领情，他重新将目光转回海面，嘴里说道，“他只是……”
天玑倒吸一口凉气，说什么也不能让瑶光听见后面的话了，他灵光一闪，一把拉住瑶光的手，将她拽到另外一边，同时神色严厉地问道:“瑶光，我有事要问你，关于霜神的！”
“霜神？”瑶光显然被唬住了，满脸不解。
“他只是问我多大了。”落的视线投向远方，那里几只信天翁在云海间欢快地畅游，瑶光就算听见他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来天玑是做贼心虚了。
“你之前说霜神和师父的事，是不是真的？”天玑悄悄地问道，尽量把声音压低。
“当然是真的啊！”瑶光生气似的跺跺脚，“我怎么可能说假话！”
“嘘！你小声点！”天玑不安地看了看周围，还好并没有人过来，“那你怎么知道的？”
瑶光闭上眼睛想了想，很快就将她之前所见到的说了出来:“我忘了是具体哪天了，但好像是天魁比试结束没多久，那几天方寸山一直在下雨，我觉得很无聊，就和玉衡师兄去石莲宫喂仙鹤，当我们路过大殿的时候，发现师父正在里面静心打坐，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深怕打扰了师父，可是我们突然发现有一个特别美丽的女子站在殿门外，天玑师兄，你见过最美丽的女子是谁？”她忽然话锋一转，向天玑问道。
“为什么她要问我这个？”天玑有些纳闷，“你赶紧把话说完吧。”他催促道。
瑶光眼里透出一丝羡慕，她继续说道:“当时我和玉衡师兄都被惊艳住了，因为她像是凭空出现的，而且华贵高雅，她周身泛着白光，脚下的地面竟然结成了一层层洁白的霜花，整个人如同画中仙子一般虚幻。而最令我惊讶的是，她站在殿外看着师父的眼神，是那么含情脉脉，可是其中又蕴含着哀愁与叹息，实在让人难以揣测。”
“然后呢？”天玑问。
“后来，她好像发觉了我们，朝我们款款走来，‘你们应该是瑶光和玉衡吧。’她微微一笑，很奇怪是不是，明明是第一次遇见，她居然认识我们。‘我是霜青，是你们师父的好友，你们可以叫我霜姨。’她看我们不说话，笑吟吟地说道。接着她就消失了，独留我们茫然地站在原地。”
“就这些？没了？”天玑话中带着失望。
“那你还以为有什么？”瑶光反问了一句，“你不懂女人。”她老气横秋地说道，“对于女人来说，眼神就代表了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