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戌这几天开始恢复当年在特战部队的训练量，脱离部队几年，他对于这种作息和环境却一点都不生疏，只觉得亲切，手脚上层层叠叠的老茧还在，坚定，顽强，已经深深地镂刻在他作为军人的骨血中。
甘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丝毫不惊讶。
603本来就是国安监控的战略重地，现在的项目举世瞩目，开始进入应用验证阶段，各国情报人员各显神通，无孔不入。他接手负责这个安保项目时，主管国安这条线的丁委员特意强调，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一定要慎重排查，不劳师动众，轻举妄动，但也不放过蛛丝马迹，任何可能。
石百炼在研究所的邮件早就被监控，无任何异常，大量国外通讯，都是公开的专业期刊订阅和同行交流。盯她紫竹院宿舍的国安同事，向裴戌抱怨，这个女人生活精准单调得像修女，他看着都觉得无聊。
石百炼位列重点调查对象档案序列上，这是个年轻的女科学家，成就斐然，为人寡淡。后来直接接触本人，她不难处，言谈少，态度诚恳，从来不作任何尖锐回应。但感觉就是，像轻烟，有形却是抓不到。她的世界似乎在一片光柱中，透明却是隔阂重重。
裴戌只是简单告诉甘虹，603是重点保密单位，每一位成员，包括易建国，通讯都是受监控的，除了加入项目前的背景调查，往后还有抽查稽核。石百炼目前并非任何特殊对待，结束常规调查后，她的涉密级别会恢复正常。
门外有报告声，他这次到基地执行任务，挂靠身份是总参军官，加入信息战演习。事实上，除了和九处的同事调阅603文件档案，找相关人员谈话等排查工作外，他的确作为营地人员，也将参与这次实战演习，主要是配合603。
文秘进来，递给他几份文件。裴戌翻看了一下，有些急躁。他17岁进入军校，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强健其体魄，却又野蛮其精神，简单而浓烈的部队体验，对他潜意识有某种澄净作用。后来到机关工作，纵横捭阖，他游刃有余，却每每又有疲倦感。
晚饭他和士官一起吃的，后来在办公室忙起来，已经快9点。他住军官楼，就在营地这边，还有一个小时就吹熄灯号了。他站起来，决定沿着河道走走。今天起风，嗖嗖的，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潮气，可能要下雨。路上行人很少，碰到跑步的郭涛。
“不呆家看娃，你们营今天上夜操？”裴戌和郭涛当年算战友，两人在特警队还一起集训过。
“干嚎，让他妈和勤务兵哄着呢，断奶就送内地！”郭涛停下来搽汗，说，“养孩子不容易，以后有你受的！咿，前面不是石工吗!这种天，我都没她坚持。”
靠近河道的小土路上，斜前方有个背影，看着像石百炼。
“以后我儿子，不要脑袋塞草，也不要太有学问，累！”郭涛一脸的笑容，有儿万事足。
“你们和603的人联谊很少。”裴戌对基地并不陌生，这是他第三次到这边出差。
“谈不到一起；知识分子酸不溜丢，我们人又傻不拉几。一方拽，一方硬，怎么搞。礼堂每周有舞会，搞来搞去，倒成了我和甘虹，哈哈！”郭涛前年结的婚，颇得意，603的人内部配对多，一般都定下心安营扎寨；基地士官们极少调岗转业，因为性质特殊，尽量减少人员流动，但解决个人问题要困难很多。
裴戌一笑，他在食堂吃饭，除了石百炼他们那桌乱窜，穿军装的和穿蓝大褂工服的，的确泾渭分明。
“你知道军部顾参谋，人才吧，小伙子多帅，去年，还是前年，爱慕那个小石呀，俩博士，有戏吧，嗨，人家姑娘轻言细语，也不给你摔脸子，但就是钻实验室12个小时，半分钟都不肯多出来。舞不跳，饭不吃，你说这——”郭涛大笑，“我们人追不上603的，但是603的人可拐了我们不少漂亮姑娘，女兵每年得补一批，你没瞧见咱们基地的小娃长得都漂亮伶俐，强强组合，呵呵。我家小子以后也找个有文化又好看的，不过莫像小石那样，要活泼点！”
“你儿子尿布还没撤呢，想得真远！这次演习，西南那边也参加，上面这点竞赛意图搞得够公开！”裴戌笑。
“红蓝军对抗，还是以地面行动部队为主，空中支持主要是配合通讯，主要验证603目前主导的项目。军部的文件可能下周才能出来，到时候我们就得忙了。”
两人边走边聊，裴戌往河道那边看了一下，石百炼已经不在了。郭涛说，他跑步四年，石百炼这个点离开所里回宿舍，风雨无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