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朝君子一朝臣
（一）
帝都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暑期已经一天天远去，各大小学堂早已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开课的这些天以来，秋阳似火，滚烫的热气炙烤着汗流浃背的帝都人。
这样炎热的天气持续了大约半个月后，一连下了几天粘稠的秋雨，紫荆城内外，气温骤降。
李子炎，李诗纯，李诗正姊妹三人，一大早起来，顾不上吃早饭，一个个翻箱倒柜各自翻找各自的厚衣裳，抖抖索索把自己包裹起来后，匆匆忙忙向各自的学校走去。
19岁的李子炎秋季开学就从“求实”中学转到“弘达”中学来就读。这一年，大妹李诗纯16岁，已经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坯子，她在北平女子师范学校已是大二的学生。二妹李诗正也12岁了，她也出落得如花骨朵一般，正在“成达”女中就读。
这姊妹三人，从小生活在衣食无忧的官宦之家，自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式的贵族生活。如今，远离家乡，跟随父亲来到北平，饮食起居等各方面都不如在家时遂人心愿。在这一年多的异地求学生涯里，姊妹三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新生活的锤炼，在帝都的学府里，他们也都不同程度地接受到了新思潮的熏染。
想想以前在唐县老家时所经历的一些事情，李子炎认为，父亲把他们姊妹三人带到帝都来求学问，让他们开阔眼界的同时，也增长了各自的知识阅历，这一举动简直就是有远见卓识的明智之举！
母亲虽然也出生在帝都，但她的思想还是较为保守的，毕竟她17岁就嫁给父亲，以后的岁月里，待在唐县泰和寨里基本上就四门不出了，与外面的世界几乎隔绝，更没机遇接触到什么新思潮。因此，在她仅有的知识阅历里，她觉得女孩子不缠足一生就嫁不出去，奶奶更是如此。因此，从她们记事起，满脑子的记忆里都是母亲拿着三尺多长的裹脚布，硬逼着她和小妹一起缠脚的生活画面。
记得那时的诗正还小，每次母亲给她缠足，她只会象一只待宰的小绵羊一般声嘶力竭地痛哭流涕，而诗纯呢？诗纯从小就是个烈性子脾气，她哪里肯就范，常常是大哭大闹，又撕又咬，极力挣扎反抗。每当这个时候，站在一边观看的李子炎就心疼得直皱眉，但他又不敢上前去阻拦母亲的这一暴力行为。只有父亲在家的时候，总忍不住要出面劝阻，毕竟他是一家之主，况且他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思想也较为开通。一来李文炳心疼两个宝贝女儿受皮肉之苦，二来他认为三寸金莲走起路来，着实不方便。因此，他支持诗纯的反抗行为。
多亏父亲接受了新思潮，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开明绅士，要不然诗纯，诗正可有吃不完的苦头要忍受，还要被缠足，而且非被缠成一双三寸金莲不可。
看着两个妹妹急急忙忙穿上厚衣裳，叽叽喳喳像两只小燕子一样，箭头子一般冲了出去，李子炎禁不住自言自语说：还是有一双天足的女子舒服！她们可以象燕子一样，放飞自己。
什么时候，家乡的女孩子才能走进学堂，像妹妹和帝都里家庭富足的其他一些女孩子一样，接受新思潮的熏陶，改变愚昧，落后的陈腐思想观念呢？
李子炎一边急匆匆地往学堂的方向行走着，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
（二）
拂晓朔风悲，宿雨夜敲窗。秋渐渐远去，冬携裹着寒冷，于暗的夜里呼啸而至。天，越来越冷。满目寒山瘦水，嶙峋着凉意，那些未来得及损落的树叶，在枯瘦的枝头，瑟瑟发抖，冷风一吹，暮秋初冬的紫禁城，到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层层落叶。
就在这落叶纷飞，天气渐冷的金秋，紫禁城内，传出了为溥仪选皇后的消息。
此消息一经传出，很快便轰动了整个北京城，甚至波及到了北平各大小校园的俊美女生，更加刺激到了臣民们的敏感神经。清朝的那些遗老旧臣，民国政府的一些要员，后宫的皇亲国戚，纷纷踏着满地的落叶走进紫禁城里来提亲。
那些天，祖居北平的外公和舅舅也一刻没有消停。他们急忙把远在湖北法院供职的李文炳也叫了回来，并且聚在一起商量着，把如花似玉的李诗纯的照片不声不响地也送进了载涛的府邸，说是要貌若天仙的诗纯也碰碰运气。
子炎懂得他们的心思，但是，他一直缄默不语。他19岁了，已经有自己成熟的思想和看法了。
诗纯在父亲向她索要照片的那一刻起，就心明如镜。她何等聪明的女子，16岁如花似玉的年龄，她能不清楚外公，舅舅和父亲的良苦用心？！只是，聪慧的诗纯对此只是一笑了之。她知道，自己的长相根本就不可能入围。人嘛，都有幻想，谁也免不了俗！包括身边这几个在官海里沉浮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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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的叔父载涛这些天忙的是焦头烂额，他整天趴在桌子上，瞪着一双鹰一样敏锐的大眼睛，在摆放得象沙堆一样的女孩的照片堆里，一张一张地为溥仪精挑细选未来的皇后。
经过多半个月时间的反复筛选，终于有四个女孩子围成为候选人。最后，再经过仔细挑选，就剩下婉容和文绣两个佳丽被幸运地留了下来。
可是，皇后只有一人，是选婉容，还是选文绣，皇室内部，尤其是那些太妃们，开始钩心斗角起来。谁不想让小皇帝选自己看中的姑娘呢？谁不想巩固各自在皇宫里的势力呢？
这争来争去的，无法定夺。最后只好让溥仪自己来“圣裁”。溥仪拿着婉容和文绣的玉照，心花怒放。心想，嗬，这两个丽人长得是各有千秋，但都是那么的狐媚动人。尤其是婉容，那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脉脉含情，仿佛会说话一样，溥仪一眼就看中了，当即敲定说：就她啦！
迎娶皇后的礼节仪式，全部按照清朝的旧例来办。
1922年10月21日，溥仪派正副使臣带着近千人的仪仗队和100多抬轿的礼品，到北京地安门外帽儿胡同婉容的家，向其父荣源送上彩礼。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先后举行了大征礼和册立礼。婚礼定在1922年12月1日举行。
1922年12月1日那天，溥仪大婚，紫禁城内外，到处洋溢着一片热闹喜庆的欢乐气氛。李子炎，李诗纯，李诗正姊妹三也夹裹在看热闹的人潮里，观看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由东华门大街，抬着端坐在花轿里，头戴凤冠，一身珠光宝气的婉容，经过东华门进入紫禁城的整个过程。
大总统黎元洪，专门派特使带着2万银元前去祝贺。荫昌以总统府侍从长的身份，代表中华民国，首先以外国君主礼节向老东家鞠躬祝贺，随后又跪在地上叩首，并对溥仪说：“刚才行鞠躬礼那是代表民国，现在奴才以满人的身份自己给皇上行礼。”
其他像曹锟，吴佩孚，冯玉祥，徐世昌，张作霖等民国要员，以及康有为等社会名流，也都送了如意，家具等礼品。
李子炎的外公，舅舅，李文炳等也一同随了礼。一朝君子一朝臣啊！日子不都是这样一天天的过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