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肯,为、为什么不肯?!”李显的这句质问,来得又慢又钝,足足耗费了四天的时间。他才在退朝之后,将我拦在殿后。
“婉儿不配,太子满意了?”
“以、以前,是我的错,我、我,你知道我对你、”
“别说了!”我实在不愿听他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太子妃一人不够吗?天底下的良家子也不够吗?”
“不,不,我只要你!”他突然激动起来。
“呵~”
“别这样看我、”
“你我都清楚,太子不是非婉儿不可,是咽不下心中的一口气罢。”
“胡说!”
“婉儿心里只有一个人。求太子放过。”最后一句话,说完了。我甩袖离开。
本以为这一事就此过去,却没想到没完没了。这一日,正在公主府中与太平一道,挑选婚宴上的首饰和礼服。当时,正是五月的暖阳天,除太子李显、豫王李旦之外,薛绍、薛顗、薛绪薛家三郎均在列,院内几人饮酒作乐,房中我与太平戏谑打闹,真真是极舒心的一天。
“娶到太平,可算是三生有幸!你可得好好对她~”李显笑道,“别说我这个妹妹容貌倾城,恩宠更是无人能及!”
薛顗却略显忧虑,勉强笑道,“公主看上家弟,确实天恩。”
“你说她们在里面干什么?”薛绪歪着脑袋,“久闻上官婉儿,今日难得相见,竟然躲在房里,真是可惜!”
“三弟不可胡言,上官大人岂是想见就可见的凡夫俗子。”薛绍微微一笑,温和劝道。
“无聊,无聊,无聊!四个大男人,真是无聊!上官大人~~~”他却越发调皮起来,冲着屋内大喊大叫。
“三弟!!!”薛顗怒喝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看来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惜了我的下酒菜。”我和太平端着一盘新做的下酒菜,古楼子、粉汤羊血、葫芦鸡、水晶饼等等,太平也高声道,“美食到,还不斟酒?!”
“想不到堂堂的公主和上官大人,竟然也会下厨?我可真是有口福!”薛绪迫不及待,夹了一块鸡肉往嘴里送,立马又吐了出来。“了不得了不得!这哪里是给人吃的!”
“婉儿也下厨?”李旦问道,“哪些是太平做的,哪些是你做的?”
我一本正经地一道菜一道菜地解说着,水晶饼、粉汤羊血是我做的,还有蟹毕罗。太平却诧异道,“奇怪,竟然不叫姐姐了?!”
李显拿了一个水晶饼,“好、好吃!好吃!!!”
“真的假的?!”薛绪、薛顗纷纷取了一块饼,李旦也舀了汤一尝,不由得点头道,“果然不错!”
“岂有此理!本公主花了那么多时间做的,怎么这样!!!我以后再也不下厨了!!!”太平一见大伙不买她的帐,不由得大发牢骚。“再也不做了!”
“我觉得很好吃。”忽然传来一声淡而静的声音,大伙都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以后还做不做?”我笑着冲她眨眼间,太平羞得直笑,坐到薛绍身旁,一个劲儿地确认,“真的好吃么?不好吃别吃了,不、不要勉强~”
“所以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薛绪又是一记惊人语。大家都哈哈大笑,其乐融融。
“这儿开心呐,说什么呢?”韦莲儿突然夺门而入,一众奴才拦也拦不住,只得统统挤到院子里。一下子,人满为患。
“你来干什么?”太平嚯地起身,“不请自来,未免太失礼了。”
莫不是想向张良娣一样,昭告天下自己的正妃身份?
“你怎么来了?”李显匆忙放下手中的饼,过去抓着她的手往外走。
“你拉我干什么?我不走。”韦莲儿倒是利落得很,“听说上官婉儿很讨人喜欢,妾身过来学几手,好伺候太子殿下。”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太子妃。你当我公主府是什么地方?!”
“公主您别生气,我韦莲儿今天是为上官婉儿而来。”她一面假意叨扰,一面向我走来,“谁人不知你上官婉儿一身传奇。我早就想会会你了。”
“太子妃请自重。”李旦冷冷道,挡在我身前。
“别以为我不知道,天后想要将你赐给太子殿下,”突然又回头冲李显怒喝道,“有我没她,我问你,你选哪一个?!”
李显被突如其来的选择吓得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回答。我推开李旦的手,径自走到韦莲儿身前,“太子妃恐怕误会了。”
“误会?哈哈,什么误会?”她一脸不屑,“我洗耳恭听。”
“太子没有选择。”我冷冷道,“因为我上官婉儿,由不得别人选。”
“区区一个内舍人,胆敢如此狂妄!!!”韦莲儿怒火中烧,双手攥得紧紧得,容不下一粒沙子。
“太子,如果你连自己的太子妃都管教不了,那我就替你管教了。”太平对李显命令道,“马上让她消失。”
“走!”李显当下得了旨意般,上前攥着韦莲儿走,韦莲儿却仍旧不肯轻易离开,“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太子妃,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内舍人!!”
“啪”地一声,李显毫不犹豫。至少,这一次他毫不犹豫。韦莲儿终于气冲冲地夺门而出,李显沉着脸不住地致歉,这才匆忙追上前去。
这一场面僵了许久,我于是笑道,“再不喝,酒就凉了。”
这才恢复了方才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