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小时候常在四周打转,今日却有种初次到此的感情。不似那夜无人守殿,今日门风严谨,处处防备。
似乎对我前来早已知晓,李贤不以为然。
“来,我带你看看。”他向我伸出手。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了,我强忍泪水,“你不问我为什么来吗?”
他对我笑,一改之前私养户奴寻欢作乐的姿态,“母后派你过来,无异于赐死的旨意。”
我的手不由得一紧,眼泪掉下来,你早就知道。
“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他望着泪水连连的她,“早晚会有这一天。”
“那你又为何、”私养户奴作乐,暗杀明崇俨,拒不理政事,延滞太极宫不听诰命,一步步走上绝路?
“我心悦你。”他突然打断,握紧这纤纤玉手,“可我既不能护你周全,亦无法保你无虞,你可知道?”
被这突如其来的真情而打动,更为自己只身前来谋他性命而痛苦,“你原本可以。”
他苦笑,“可以?”
无言以对。
“世人皆爱荣华,生于帝王家多少酸楚又有几人知?”说罢,他引着我向林子尽头走去,坦然地指着松软的泥土,“下为起兵谋反的器械,一应俱全,回去以后据实上告。”
“不!!!”我一时惊慌失措,扯着我深爱的男子的衣襟,苦苦哀求,“不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要!”
“若是你不说,自然有别人说,到时你便性命难保。”他拍拍我哆嗦惊慌的小手,“以后的事我无能为力了,这是我最后可为你做的了。”
终于难以自抑制,我开始哭,不停的哭,靠着那宽大的衣襟哭,最后无力地坐在松软翻新过的泥土地上,发着无声的啜泣。
他蹲下来,神情坚毅,“活下去,不管你是奸佞还是纯良,不论你是否永葆纯洁还是肮脏不堪,答应我,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好。”
“我不愿独自苟活,我、”该以或者说能有什么样的身份陪着你一同往生?“昨夜上元佳节,你知我许了什么愿?”
“回去吧。”他生怕再多说,径自走向古朴幽静的宫殿,消失在迷蒙的雾气中。
“愿你平平安安,余生无忧。”
私买户奴,寻欢作乐。
怎么可能?
我知道这是他为我做的一场戏。
偌大东宫,何至于空无一人?
赵道生何须比我更伤心?
他又何必从前费心冒险,处处照料?
我靠在门口,等待良久,只等那一扇门开启。
他知道我看透了这一场戏。
不为所动,可见初心是不会改了。
看来,箭在弦上,他早已无路可退。
只想,为我谋求一点心安理得,一点保全之地。
事与愿违,他决心已定,而我也无力回天。
上元佳节,同赏长安繁华不尽。
心如磐石,不肯一枝红梅凋零。
虽是有情,共担风风雨雨难言。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