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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索家添丁了,马仲英来了

柳河镇人们的日子就是这样。忙的忙,闲的闲;忙的在忙自己的事儿,闲的在捉摸别人的事儿。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也就是民国十七年(1928年)的二月。农历春节刚过,索家添丁了,方素良诞下一男婴,索家合家欢乐,索夫人为能见到下一代而高兴得不得了,久病的身子也一下子好了许多。索承业更是高兴,他高兴自己终于完成了父母期盼己久的大事业,让索家有了继承人,也同时让自己彻底甩掉了“骡子”称谓,变成了真正的“男人”!但他也觉得很纳闷,掐指算来,这生产的日子怎么算都不太对,方素良打消了索承业的疑惑:“早产了,提前了近一个月!”。只有索天响显得十分的淡定,见到这期盼已久的“孙子”,嘴里总是不着四六地叫着:“我的儿呀,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哇!”见到此景,索夫人总会纠正道:“老东西,高兴得糊涂了,怎么成了你的儿了,是孙子!”。至此,方素良在索家的地位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如何给这个孩子办一顿风风光光的满月酒也就成了索家当下最大的事儿了!

索夫人的意思是在家里办,请上亲戚朋友,省钱。方素良则要在镇上的“祥和楼”办,气派,索承业当然是与自己的‘媳妇’步调一致的,只有索天响听了大家的意见后始终没有表态,他在算计,在哪里办,如何办才是最划算的。最后索天响决定在“祥和楼”办满月!这一可以显示一下索家的气派,吕家的孙子孙女不都是在自己家中办的吗?那我就要把满月办在“祥和楼”,圧吕家一头!这还可以让方素良欢心,同时也是向众位亲戚朋友表明方素良在索家已经被正式承认了,了却了索承业这几年来对方素良的一片心!

方素良临盆之后,索承业没再出去跑生意,一直在家里侍候着。孩子和方素良都成了他眼里的宝贝,满月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索承业有点儿着急了,父亲怎么还不张罗满月的酒席?孩子的名字也一直没起,索承业倒是想好了一个名字“祥鹤”,但也只是在自己心里想想而已,因为最终还是要索天响来决定。看看黄历,已经是二十八了,再过两天就是满月的日子,索承业带着自己想好的名字来到索天响的房中。在与索天响闲聊了几句后问:“阿爸,孩子的名字您想好了没有?”

“是该给孩子取个名了。”索天响淡淡的道。

“阿爸想好名字了吗?”

“看样子你已经想好了?说出来听听。”

“按家谱,这一辈人是‘祥’字辈,叫‘祥鹤’怎么样?”

“索祥鹤,嗯~索祥鹤,云鹤,祥云,祥鹤,叫祥云吧!有了老二再叫祥鹤。”

“祥云,好!是不是该定下来都请什么人了?”

正说话间,家里的一个伙计急匆匆进来道:“东家、少东家商会有急事请二位过去!”

“什么事儿?”

“不知道,来人只是说商会有急事商议,请东家少东家速去!”

索家父子赶到商会时,“三江会馆”里已经是坐满了人,入会的商家都来了。就连宁海军帮办马占江、时任县长黄文睿及镇上有头脸的人物都到齐了。索家父子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着:“听说宁海军统领马朝选已经跑了。”

“真******,遇到事情就跑,根本指望不上!”

“尕司令的人马听说已到了离柳河镇五十里的地方了!”

看着该到的人都到齐了,黄文睿发话了:“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事情是这样的,河州驻军营长马宝,不久前因捐税之事与西北国民军冯玉祥的部下发生不睦,马宝在兰州被国民军以‘通匪’罪名枪决,其子马仲英返乡起兵复仇,与西北国民军已经激战了近半年,这次攻打西宁兵败,将带兵过境柳河镇,听说尕司令马仲英所到之处都会纵兵抢掠,今天召集大家就是共同商量拿出一个办法,我们该怎么应对这个局面!”

话不多,但已经将大家面临的事实说得一清二楚。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就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议论,现场一片混乱!

索天响看看马占江,又看看黄文睿,马占江与索家一向交好,看出索天响有话要说,便提议道:“索公有话尽请直说!”

索天响得到了允许,有了底气:“诸位,静一静、静一静,马仲英不过一介毛孩子,又新败西宁,散兵游勇不足惧,应坚决抵抗!”

“是呀,马仲英河州大败、西宁大败,已不足惧,这说明他的人马不堪一击,应抵抗!”一部分人开始迎合。

“何况我们柳河镇是青南商贸重地,物产丰富,气候宜人,马仲英来了要是长久驻扎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此时也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柳河镇无险可守,兵力也不足,仅仅一个营的兵力,能守多久?”

“是呀!一旦守不到援军到来,那我们可就遭殃了!”

争论开始了。

黄文睿、马占江始终未发一言。

吕炳德也一直在听着大家的意见,他的观察重点在黄文睿、马占江的身上,看二人今天的表现,吕炳德断定,此二人无拼死抵抗之意。看着在座众人实在拿不出一个可行之法,吕炳德站起身示意大家静一静,待大家安静了之后道:“众位,吕某有一言,说出来大家定夺。尕司令马仲英虽两次兵败,但在河州曾经成功袭击了国民军的运输队,抢劫了大量所需辎重给养,他的‘黑虎吸冯军’在河州召集到三万之众,现虽为散兵游勇却也都是亡命之徒,实力仍在!况柳河镇又是其必经之地,否则其人马无处可去,以柳河镇现有人马与之对抗几乎没有胜算。我看马仲英非等闲之辈,其志不在柳河,应不会长久驻扎于此,何况柳河镇距西宁不远,即使他想长久驻扎,冯玉祥国民大军一到其必离境!因此,我认为以和为贵,可使我柳河镇免遭涂炭!”

一番话,又引来大家一阵争论。

争来争去,仍是拿不出一个最终结果,最后理智站了上风,多数人认可了吕炳德的说法。看着多数人都统一了看法,马占江和黄文睿等的就是这一结局,他俩迅速把几个柳河镇的头面人物叫道一块儿,低声商量了一下,最后由黄文睿宣布不做抵抗,但驻军,县府人员要全部撤离,免遭不测!镇上的商家百姓愿意撤离的一块儿撤离,不愿意撤离的自便!

会议一散,柳河镇就乱了起来。不少有钱的人家纷纷带上细软走亲靠友,普通百姓们中间谣言四起,人人惴惴不安,各家买卖关门闭户,柳河镇一个下午就跑的仅剩了一半人了。

镇上的不少大的商家由于不动产都在镇上,人是可以一走了之,但产业是带不走的,这实在是让人不放心,怎么办?最终大家商量出一个办法,由商会选出代表面见马仲英,商议其进驻柳河镇所有事宜,一切协商解决,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大家的利益。大家选来选去,镇上“鸿宾楼”的东家马五十六被选为代表,前去面见马仲英。因为他与马仲英是河州同乡,又都是清真贵教,双方沟通容易些,事情最终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马五十六带着镇上七位乡绅,其实除马五十六外这七家全部由自家的伙计代替,携重礼前往马仲英部队,刚走了一半路,就见马仲英的人马漫山遍野的扑来,先头部队的一个军官骑在马上,见到来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马五十六等人个个心呯呯直跳,赶紧跪地:“我等是代表柳河镇全体民众前来迎接马司令的!马司令爱民如子,柳河镇全体民众诚心诚意欢迎马司令的队伍,这是我等的一点儿心意!”说着赶紧把礼物献上。

礼物是由商会众人捐献的,有枣红马一匹、氆氇一卷、棉布三匹,此外还有茶叶、现银等物。

马上的军官扫视了一眼道:“柳河镇能作欢迎之态,马司令肯定会网开一面!”接着他吩咐军士将礼物收下道:“礼物笑纳了,不拿礼物人家可不放心我们那!”

随后,率军长驱直入,兵不血刃进驻了柳河镇。

马仲英军进得城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命军士换去了城头的青天白日旗,插上了五色旗,接着把在逃跑路上被抓到的县长黄文睿押到了十字街头,要当街砍头示众。

从镇上跑去投靠马仲英部队的混混三打扮,此时趾高气扬、赤着上身,手擎鬼头大刀数落着黄文睿的罪状,就等一声令下开始行刑。黄文睿的狐皮大衣已经被撕的一条一条的,满脸是血,吓的堆成了一滩泥。数落完黄文睿的罪状,行刑官命令立刻执行,三打扮举刀就要砍下黄文睿的头,这时,一个年轻人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黄文睿大声叫道:“没有马司令的命令,你们无权杀死黄县长!”在场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黄文睿的小舅子舍身救场。

这时,商会的众人也纷纷上前求情,行刑官看在众人的面上,暂且留下了黄文睿的一条命。当晚,马仲英的司令部进驻到了柳河镇,黄家多方托人求情,又送了重礼,商会又出面作保,马仲英总算是留下了黄文睿的一条命。

第二天,在逃的驻军统领马朝选被马仲英的后续部队抓回柳河镇,由于马朝选是国民军住西宁一位师长的亲家与马仲英还是远房亲戚,马仲英饶了他一命,但活罪不免,马仲英要给国民军一点教训,让军士们一顿拳脚伺候,最后马朝选交出了两千大洋,一百三十支快抢后把他放了,马朝选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西宁!

为了给柳河镇此前主战的人一点颜色,马仲英在柳河镇南门十字绑了当时主战的十个人,索天响也在其中,索家的其他人早在两天前就躲到亲戚家里去了,只有索天响和家里的两名伙计,伙计立马赶到吕家求援,吕炳德赶紧带着重礼,上下打点,花去了五百大洋,这才保住了索天响的命,其他被绑的人家也各尽所能,想方设法地求人,最后,马仲英找了两个替死鬼当街砍杀了,才算了事!

接着,马仲英的部队在全城贴出了安民告示,向柳河镇民众宣告:我马仲英就是为报杀父之仇而起兵,与冯玉祥的国民军是死敌,柳河镇回汉民众既然欢迎我的进驻,冯玉祥的国民军就是我与柳河镇回汉民众的共同敌人,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共抗国民军,我将与国民军对抗到底等等。

第三天,马仲英将柳河镇的全体居民都赶到了柳河镇的南门外大校场,他要给柳河镇民众展示一下军威,教场中挤满了军士,武器装备不一,依着也是杂七杂八,但是个个精神抖擞,马仲英先是对自己的部下进行了一番训话,接着他的副官对大家伙讲话:“柳河镇的众位,大家都看到了,马司令军纪严明,爱民如子,几天来秋毫无犯,但这么大一支军队,衣食住行都要保障,柳河镇是青南商贸重镇,民生安逸富足,这里与大家商量商量,部队急缺粮饷,望众位慷慨解囊,这里我代司令谢过大家了!”

一听到又要出钱,在场众人都默不作声,那位副官等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响应,文的改成了武的,他宣布:“不说话就是众位都同意了,大家都回去吧,我们派人一家一家地去收!”

就这样阅兵仪式结束了,吕家、索家被迫交出了两千元大洋,其他各家五百八百不等,据说马仲英在柳河镇这次收刮粮食七百多石,大洋近四万元!

这次马仲英进驻柳河镇,唯一未受打扰的就是宁海军帮办马占江。这是因为马仲英知道马占江的背景,其一,马仲英知道他是国民军住西宁大员的近亲,其二,马占江是自己的河州同乡,其三,自己此次进驻柳河镇马占江完全将自己置身于事外,不抵抗但也不合作,自己又不可能在此长住,因此,双方相安无事最好。

第四天一早,马仲英派出的小股斥候回报,冯玉祥部孙连仲军已集结完毕,正等待命令前往柳河镇围剿马仲英部,马仲英当即下令撤离。

据目击者讲述,马仲英率部过黄河时,原本水流湍急的河水一下子冻住了,柳河镇的居民都知道,这里的黄河落差大、水流急,即使是寒冬腊月也仅仅是河边儿上不流动的水结冻,可马仲英率部过河时,河水竟然结冻。更奇怪的是马仲英的部队大队人马刚刚过了河,原本冻着的河水就一下子化开了,柳河镇的人们都说这是河神显灵了,河水突然结冻和化开就是河神在告诉马仲英赶紧离开柳河镇不要再回来。

马仲英在柳河镇仅仅呆了四天,这四天柳河镇像过了四年,一些小康人家因此而元气大伤,原本准备在正月里准备的民间活动像耍社火、请戏班子唱上几出大戏等等活动都无人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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