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起身坐好,神色恢复平静,对孙老爷说道:“孙兄大可不必如此烦恼,世间所行之事皆有其道理,皇上是我门中人不假,但还是要讲规矩的。修道者有修道界的规矩,凡间有凡间的规矩,其实并不冲突。早在修道界创立之初,就有各派商议,认为修仙之人能力太强,动则移山倒海,是凡间中人不可抗衡的,所以约定凡是修有法术者,不得对没有法术之人动用法术,否则一经察知,立刻派人诛杀。邪道之所以是邪道,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顾忌,不对此规矩加以理会,不过当今正派势大,群邪退避,他们也轻易不会逾距,否则若挑起正邪之战,他们不会沾到光的。
“孙兄尽管践行自己的理想,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人间自有人间的道则,哪怕是人君也要听从人民的意志,否则不用我们自己动手,百姓就会覆灭一个皇朝。而且正是有许多孙兄这样的人,在努力维持世间安宁,才让这世界如此美好,天下苍生应该感谢的是你们啊。”刘先生恳切的说完,又一拱手,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意。
孙老爷一听此话,心里本来熄灭的理想与力量又燃起了熊熊火焰,这世间还是需要我的啊!抱拳说道:“好,刘兄此话算是解了孙某心里的疙瘩,孙某知道今天刘兄所讲乃是机密要事,孙某保证话不传六耳。今日你我交心,本当共饮一杯,但时间已晚,来日方长,过后再饮不迟,现在孙某以茶代酒,敬刘兄一杯。孙某先干为敬。”孙老爷举着杯子,脸现恭敬之色,诚恳的说完,立刻一仰脖颈,喝掉了杯中之物。
刘先生连忙续满茶水,同样高高举起,示意之后,喝掉茶水。二人相视一笑,话已经不用多说了。
几日后,京畿府于各大城门及各处显眼之处都贴出了告示。
午门是皇城的正南门,平日里是处罚大臣之地,但每逢国家发生大事,此处也是彰显皇威之所。这日,午门上悬挂着几十颗人头,最中间标着匪首的两颗头颅一大一小,大者足有脸盆大小,满脸肥肉,面色惊骇;小者却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二大,好似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但面上没有几两肉,就似个骷髅,只是用个面皮裹着一般。两颗头颅虽然被血渍污了,但仔细看,依稀可以辨认出大者就是当时徐记酒楼后院的噬六。而小的,状似骷髅者,却非鬼老六又是何人?可叹两颗大好头颅,两颗大好头颅,两个月前还能吃能喝,现如今可是只能在这城门之上望着芸芸众生而无能为力了。
此时正值正午,午门外围着许多百姓,正听着一个书生摇头晃脑的念那告示:“京畿府奉旨查办:前有南城徐记鸿福酒楼开业,所请众人皆罹寒热疾,轻则寒热往来,痛苦不堪,重者痛极身死,凄惨异常。皇上感民心之浮动,事件之恶劣,影响甚重,责令京畿府限时查办。今已查明,此案乃由邪教组织,意图谋害朝中重臣、商家巨贾,使国之大厦倾颓,栋梁残害。京畿府经奋力侦查,不负皇命,捕得邪教首领两人,余从若干,现皆已伏诛,并于午门示众三日;徐记酒楼老板徐才亮与掌柜高尚志乃是邪教组织隐于民间之代理人,从业许久,祸害无算,其罪更甚于邪教头目,所幸摄于圣上龙威,虽犯罪之计划已定,但多未经实施,其犯罪之事实仅此一次,贴此告示与百姓言明,使民不惶恐,安居乐业,乃京城之大善。为取民意,特将徐才亮与高尚志下狱问罪,经三堂会审,认定徐高二人乃罪大恶极,特请圣上下旨,将徐高二人押于刑部,待秋后凌迟处死,三族内血亲,男七岁以上者问斩,七岁以下者充官奴,女充官妓,所有财产充国库;徐记所辖店铺、酒楼乃是藏污纳垢之所,店员皆为有罪之人,本应处斩以儆奸邪,但皇恩浩荡,圣上有感上苍有好生之德,不愿杀生过重,特将店员死罪赦免,改为充军,以塞边防。”
不知是上苍终究怜悯了莫小四一把,还是上苍已经觉的处罚了莫小四够多的了,莫小四初到晋阳,在南城落脚,首选的地方就是徐记鸿福酒楼,但当初莫小四觉得那道菜自己不喜欢,没有吃,而且看见众人吃菜的嘴脸甚是丑陋,索性离开了,后来就被李婶收留,接着被带到了孙家,躲过了这一劫。否则就算莫小四没有命丧阴阳魔教手段之下,也可能留在酒楼内,而后被发配充军的。
事情慢慢被时间淡化,终于渐渐消散,人们依旧来来往往,没有什么人还想着徐记酒楼之事,更没有人会为了个中之人翻案。孙老爷于京畿府贴出告示之前,就已经从朝堂之上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加之前些天刘先生的教诲,孙老爷并没有站出来说什么。此案或许有些人是冤枉的,之如那店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此事,更不知道此事之中的内在深意。甚至连徐老板和高掌柜都不一定知情,毕竟他们自己也吃了‘龙凤呈祥’,并且也害了病,但又有多少人管这些呢。
京城之中,人心复杂,各种势力互相倾轧,此案被徐老板和高掌柜所在势力的敌人借机故意放大了,或许二人只是这件案子的牺牲品。皇上也是在斟酌各个势力的利益之后作出的妥协,现而今已经是最好的收场了吧。孙老爷几日里忧郁烦闷,他知道有很多人冤枉,但他没有办法!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不舒服,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执行规则的人,而非制定规则的人。或许应该再往上升一些,只有自己身处规则之中,才会让自己的能力得到发挥,拯救这世间的不公正吧!想明白这些,孙老爷好像作出了什么选择,脸上的忧郁被坚毅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