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从财主和三姨娘走后,九个女儿在家甚是乖顺,听话:除了念书,描红就是刺绣,绘画,无聊时,偶尔嬉闹一会。
两天后的一个中午,九个女儿禁不住书房的闷热,有的说:想妈妈了;有的说如果妈妈在,让妈妈给扇扇子;有的就提出去外面的树荫下乘凉。正说着,忽然飞来一只画眉鸟,轻盈地落在了窗外的桂花树上,婉转地叫了起来。悦耳的叫声引得她们纷纷伸头观看。画眉鸟哪里受的了那么多人的好奇,双翅一展,飞到了院中一颗绒花树上继续叫了起来。叫了一阵后,又不停地在树枝上蹦来跳去,藏藏躲躲于树叶之间,好像是有意逗着她们捉迷藏似得。
憋闷了两天的孩子们,哪里经得住这个小生灵如此的诱惑,呼呼啦啦地冲出了书房,吵闹着奔向了绒花树,鸟儿一看她们这追拿逃犯的阵势,吓得扑棱一声,仓皇地飞向了训蜂场边的一颗刺槐树上。
小姑娘们哪甘示弱?喳喳呼呼的一齐冲向了训蜂场。被鸟儿唤起天性的孩子们,早已忘了这里是爸爸嘱咐过的禁区!等她们满头大汗地追到这里的时候,无拘无束的小小画眉,已经飞跑得无影无踪了...
气喘吁吁的孩子们,气的咬牙跺脚的发誓:要是再遇到这只破鸟,想方设法也要逮住它,定让它:麻绳拴脚拉大车,刀剪双羽干蹦跶!咒骂了一阵后,忽然,大女儿警示道:爸爸说过,不让我们到这里的,还是赶紧走吧?三女儿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辩论道:爸爸只是不让我们动那个东西罢了,说着,用手一指刺槐树下那面硕大的训蜂战鼓。接着又说,我们在这凉快一会再走,有何不可?于是,众姊妹聚集在了树荫下,来到了战鼓跟前,指手划脚,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圆圆的古董...
有道是:闲极生非,更何况正值贪玩阶段的孩子?她们围着战鼓看了两圈,也没看出有什么秘密。这时,不知是谁好奇地问了句:这鼓又没有嘴巴,它是怎么叫唤的呢?一向生性好动,快言快语的三姑娘,赶忙接过话茬:“打响的呗”边说边把鼓棒摘了下来,拿在手上一抬一落的比划着。几个姊妹看着她有模有样的摆弄着鼓棒,一齐怂恿道:打呀,打呀!
被大家怂恿得心血来潮的三丫头,扬起鼓棒,照着鼓面连敲了三下!震耳欲聋的鼓声,上达穹苍,下穿地府,威至八方,波及天涯!直惊得山上山下的战蜂嘤嗡着,乱哄哄倾巢而出,犹如风卷黄沙般遮天蔽日地盘旋着飞向了西北...
九个女儿被这意想不到的结果吓得不知所措,哭叫着慌乱地跑到了后花园的假山洞里躲藏了起来。
四面八方的散蜂,听到这接二连三声的出征鼓声,哪敢怠慢?争先恐后地聚集而来。
蜂军们来到了马莲草遗址上空,四处寻找进攻的目标,哪里寻得见半个敌人的影子?飞来转去的四下搜寻着,恨不得上天撕云,钻土嚼石!它们哪里知道?这次出征的鼓声乃是一场天大的玩笑!
时近午时,酷热难当。找不到进攻目标又听不到收兵讯息的蜂兵们,面对这场无头无绪,令人难解,使人发狂的“混仗”,焦躁不安起来。但是,毕竟这是一支经过财主倾心训练过的蜂军,每次战争,它们都是严循军规,英勇无畏,无往不胜,为财主的江山社稷立下过不朽的战功!无奈之下,蜂兵首领只得重调队形,分散开来,继续搜寻猎杀对象。
忽然,西北玄天腾起一片乌云,被一阵狂风挟裹着,如乌龙搅尾般的翻滚而上!霎时,弥漫了整个苍穹,“唰”地一道刺眼的闪电,撕裂了整个天空!紧接着,“咔嚓”一声惊雷,震开了蓄怒已久的天河,继而,无数颗豆大的雨点滚落了下来,如盆倾,似瓢泼,顿时,沟满河平...
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好似鞭抽,又如棍扫,令这些正在执行任务的战蜂们无处藏躲,毫无所错,死伤过半之多。唯一能够避雨的土木哨驿,也被一股由天而降的旋风连根拔起,裹向了空中,打了几个旋后,又被重重的摔了个粉身碎骨。剩下的蜂兵没了藏身之处,全部被风呛雨灌致死!可怜,这支领令出征的蜂军,片刻之间,就葬身在这天洪泛滥的空旷荒野。
再说,财主带着三姨娘外出游玩,整整三天才回,到了家里,天色已黑。喊了几句女儿的名字,却是无人应声!忽见使唤的嬷婆慌里慌张的跑来、支吾着结巴道:老爷,姑娘们不、不知去了哪里?还有,还有那些蜂,蜂...
嬷婆这段不成章的话语,似乎透露出了不妙的信息。老财主仿佛感觉到家里出了大事!不由得绷紧了神经,指着嬷婆急切地问道:快说,到底怎么了?财主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嬷婆脸色蜡黄,双腿抖颤,瘫软在地,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时,大汗淋漓的阳春火急火燎的找到了这里,“老爷,老爷”的喊个不停,人在门外,声已进屋。三姨娘赶忙执灯相迎。气喘吁吁的阳春三脚并做两步,来至财主跟前,眼露惊恐的断续道:老爷,你的那些战..,战蜂,全部被雨水呛死在了西北荒野,遍地都是蜂兵尸首!还有,还有你移栽到家里的马莲草,自从你走后,一夜之间也萎缩枯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财主听到阳春这一通汇报,犹如晴天霹雳,又似当头一棒,顿时,双腿一挺,昏死过去...这下可吓坏了其他人等,三姨娘赶忙命人叫来郎中施救。但见他双手掐住财主的膝盖穴道,慢慢地将其双腿搬蜷过来,管家和三姨娘辅佐着郎中,把财主靠在其胸前,郎中麻溜地伸出右手,适度的捏住他的喉咙,用力一推,一口瘀气顺势而出。只听财主长嘘了一口凉气,这才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苏醒过来的老财主心乱如麻,示意三姨娘:赶快找到九个丫头,速问其中原由?管家慌忙吆喝着众人,四下寻找。最终在后花园的假山洞里找到了九个姑娘,嬷婆好说歹劝,才把她们领到了财主面前。
财主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们,极力控制着情绪,谴责道:你们不在书房里读书,到底去了哪里?虽然财主的声音不是那么刺耳,严厉,但在她们听来字字如惊雷,句句似闪电,吓得她们浑身发抖,低头不敢言语。财主见没人回答,又问了一遍,屋里还是鸦雀无声,此时,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财主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接连问了第三遍,依旧没人搭理!这下可激怒了老财主,忽然咆哮道:回答我!九个女儿从小到大哪里听到过如此严厉的训斥,逼问,突然被老财主这一句狼啸虎叫,几乎吓丢了七魂六魄。
管家见此情形,感觉这些姑娘们再不回答,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连忙朝嬷婆递了个眼色,嬷婆会意,接着用脚尖抵了抵大女儿,暗示她赶紧说出实情,以免受罚。
被吓傻了的大女儿这才愣过神来,颤抖着声音说:我们在书房闷热,就到外面玩了一会,后来,疯得忘乎所以了,跑到训蜂场上,追逐一只画眉鸟.后来,就对那面大鼓产生了好奇,摘下鼓棒,打了两下,没想到,那些蜂子听到鼓声,全都飞跑了出来。“你们怎么不给我敲响收兵鼓?连敲三声它们就可以回来了的!”财主用似乎可以挽回的语气,追问着。大女儿接着回道:当时,我们都吓跑了,也不知道怎么收兵。
老财主听到这里,“啊呀”一声惊叹,联想到阳春那让人难以置信的汇报和大女儿这令人痛心疾首的回答,脑海里立刻倒映出白天那场缉魂夺命的暴雨,仿佛看到了:那些战功赫赫的宝贝们,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的惨景;仿佛看到了:那些蓄势掠城的外邦们腥血贪婪的双眼;仿佛看到了:那些凶恶残忍的贼兵们极速踏来的铮铮铁蹄。仿佛看到了:这座祖辈们倾尽心血筑造,即将倒下的千年堡垒;仿佛看到了:那些丧失人性的乱匪们正在摧残蹂躏着自己心爱的妻女...一幅幅画面,让他心痛滴血;一幕幕场景,令他头皮发麻。
噩梦般的幻觉,让他惊慌失措,让他心如刀剜,让他空叹无助,让他痛失所有!没有了这些铜墙铁壁,他的江山何以稳固?他的荣华何以千秋?他的富贵何以万代?他的子民何以安生?
倘若,一切的一切,丢失在贼匪手里,将来以后,何有颜面去见他的狐朋狗党,列祖列宗?金银财宝也就罢了,若是娇妻爱女,落在他们手里,那可如何是好?与其任由他们摧残蹂躏,不如现在就保她们清净之身,免遭贼匪劣性...
百感千叹的老财主,此时此刻:
顿足捶胸恨苍天,
难舍骨肉筋相连。
谁道虎毒不食子?
财主一怒斩亲缘。
留得妻女芳洁在,
不将污名世人传。
万般疼爱散作云,
一腔怒火胸中燃。
只见他伸出右手,“唰”的一声,一道寒光从黑大个的刀鞘中飞向了九个女儿,顷刻之间,芳血四溅!血染蜂场…
杀红了眼的老财主,哪肯罢休?狰狞着一副溅满鲜血的歪瓜嘴脸,在人群里搜寻着阳春的身影,欲以纵其杀戮淫威。然而,他哪里还能找到?此时的小阳春,早已被他癫痫般得举动,吓得跑在了回家的路上...
顾不及后面有没有追兵,一心只求活命的阳春,下了大道,直抄近路,爬山涉水,头也不敢回望,拼命地直往前奔。忘了脚下的坎坷荆棘;忘了深夜的漆黑清冷;忘了夜莺的瘆人啼叫;一直跑了个红日冉冉,才算到家!
上气不接下气的阳春,刚到门前,正遇妈妈挎着垃圾往外行走。不容分说,他便一把拉住妈妈,往外就跑。妈妈吃惊着,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乖孩子,慌里慌张的?阳春急促地说:别问了,赶紧跑,财主正在杀人了!阳春妈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扔下垃圾筐,跟着儿子就跑,谁知脚下一滑,娘俩都被摔倒在地…
刚要爬起来的时候,忽听头顶上空,“咔嚓”一声惊雷,瞬间,艳阳天乌云密布,一股黑风卷来,直奔垃圾筐而去,利利索索把垃圾筐给掀了个底朝高天!把阳春妈装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倒掉的石盆残片,一股脑地倾了个干干净净。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石盆残片登时复合成了一面硕大的圆镜,立于半空。
紧接着,圆镜里出现了一幅血腥的场景:就看气急败坏的老财主,手提淋淋滴血的利剑,疯狂地杀向了他认为没有看管好女儿们的嬷婆和失职的家奴院小。
恼怒至极的财主,一阵砍杀之后,渐渐地疲惫于地。稍缓片刻,便召集了所有家丁,打手,勤杂人等,从蜂场驻地延至马莲草原址这段漫长的地段,等距掘挖了十八个墓坑,并将所有的金银财宝和九个女儿的遗体,分别埋了进去。
事后,那些参与挖坑砌墓之人,连同财主,妻妾一并绝密地困在了墓堆里,彻底与世永诀。至此,横行一世,飞扬跋扈的老财主,用他干尽了坏事的双手,埋下了这真真假假,让世人永远难解的十八个高高的土墩,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独留一把枯萎的马莲草,孤冷的在他的坟前,被风吹来荡去...
画面慢慢消失后,圆镜在黑暗中拉着声响,快速地旋转了起来,忽然,“哐啷”一声,掉落在地。声震云开,一只复原如初的玉石宝盆,在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