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镇江位于江苏省西南，西毗南京，东邻常州，北望维扬。小城紧邻长江，城内古运河穿插而过，与长江交汇，织成密布的水网。小城南面是连绵的丘陵，北面沿江是三座名山，顺流依次是金山、北固和焦山，许多山把许多水和这个小城抱在怀中，山水养出小城的温柔，小城为山水留下了故事。镇江，古称铁瓮城，又称南徐州。铁瓮城是三国时期孙权因北固山地势而建，为东吴一定时期内的政治权力中心，其城因山得险，雄伟异常，康熙大帝曾有诗赞“半面烟岚雄北固，一方形势控东吴。”但说到北固山的诗词，最为脍炙人口的还要数王湾的《次北固山下》，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和《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三山控江而望，互为辉映，北固山上游不远即是金山。古代金山伫立在江心，其境清而形胜，固有“江心一朵美芙蓉”之誉，其畔中泠泉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泉”。金山最为人称道的恐怕不是它的佛教文化和秀美景色，而是流传了千百年的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这个故事更让金山美不胜收。北固山下游不远是焦山，江天夹一柱，海波不此扬，焦山隔岸里许，兀自江中，山中藏寺，闻钟不见。焦山碑林为江左之最，举国仅次于西安碑林，是以焦山被称为“书法之山”。北固至金山路上不远是古渡西津，古渡南依云台山，北面长江，建筑依山渐进，鳞次栉比，掩映在葱郁的山林下，古朴且俊秀。小城里还藏着许多名人，梦溪广场沈括的大理石像，学府路畔“小霸王”孙策的墓地，等等。小城镇江被很多诗人赞美过不知多少次，纳兰赞过，李白也赞过。
一城山水半城诗，萧晴很喜欢这座小城，但是，他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一个错误。高考那年他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一个不算好却可以让他去任何城市的成绩，可是他的志愿却不是自己报的，他把这个可能会影响他一生的选择交给了另一个人，他只说“只要是江南，专业都可以，学校都可以。”江南是他的一个梦，也有他放不下的一个人——一个男人，他叫他伟哥，曾一起啃了两年方便面的难兄难弟。他知道，亲情有太多的理所当然，所以亲情有太多的不得已却说不得。友情是一杯酒，亲情总是那个劝酒的人，喝得多少酒在自己，喝不喝劝的酒却不全在自己。又何况，对他而言，亲情在记忆里的都很少，在梦里的也不多，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的都是朋友。
十一月的镇江还不冷，道路两旁都是长青的树木，柳树也还是绿的，只有枫叶是红色，提醒着路人应当加衣御寒了。萧晴此时在路上，天已将晚，萧晴背着大大的书包，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往江边去了。
日薄崦嵫，时近黄昏，萧晴把行李箱和书包放在长江边，坐在行李箱上看着黄昏的江面等待夜的到来。不远处有一座渔村，村头是一湾渔港直入渔村，渔港两旁是滩涂，滩涂上簇拥着大大小小的芦苇，开阔的滩涂上尚有浅浅的江水，时不时几只鸥鹭停留闲逛。夕阳照来，渔村升起袅袅的炊烟，几个村民收起晾在江边的渔网谈笑着转回村子。枯黄的芦苇在夕阳的映射下并不显得悲凉，而是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在风中摇曳，色调很是温暖。夕阳洒在江面上，经风一吹便在江面上化作金色泛红的鳞片，一漾一漾的很是好看。夕阳下袅袅的炊烟、色调温暖的芦苇，金色泛红的波光把渔村装点得很温馨。萧晴却并没有去欣赏面前温馨美丽的画面，他只是盯着夕阳等待夜色的降临。
最后一抹晚霞沉入远江，月光洒在江面上，渔舟唱晚，载着渔火摇曳着归入渔港。时间到了，萧晴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打开行李箱和书包，一本一本地把书拿出来摞成一个炉型，然后把《论语》一页页撕下来点着扔进书炉，火光逐渐盛起，他还在往火里面添加“柴火”。萧晴是一个爱书如命的人，书是他为自己留的一块净土，他在这块净土里供奉着自己的信仰，而此时，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信仰，因为那一句“你也很好，我也很好，只是我们真的走不下去了”。萧晴再一次想到这句话，又摸出一支烟，从怀里掏出一瓶白酒，开始祭奠，祭奠自己被带走的信仰和带走他信仰的那个人。
萧晴自认为是个豁达的人，可他自己更知道的是，并非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豁达地面对，眼前这件事就不可以。萧晴安慰着自己，“并不是只有我不可以放下，豁达如苏东坡也是不能放下，也并不是只有我后知后觉，苏东坡也一样。”萧晴想到了苏东坡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萧晴心想，苏东坡如此珍爱他的妻子王弗却为何在妻子去世十年之后才留下这让人肝肠寸断的思念？或许他当时是无法理清混乱了的情绪，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悲痛，悲喜有时，人正恍惚，要用十年去理清当时的心情。萧晴这样安慰着自己，其实他自己当时也没能理清心绪，等到理清才发现也是同样的悲痛，于是他每天灌自己酒，直到自己不省人事，一次又一次地从椅子上滚到地下。萧晴从满地的书中扒出《纳兰词》，苦笑着说：“‘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啊纳兰，你倒是会骗人，若是寻常，你又何苦痴痴地念个不休。”萧晴翻开《纳兰词》，扉页上一朵玫瑰制成的标本，花枝已经干枯，枝叶却都很完整，不再鲜活的玫瑰仍让此时的萧晴觉得很甜蜜。萧晴心知，自己就在此刻心里还是有着许多甜蜜。
所有甜蜜的结束因为那一通电话，那一通他从来没想到过的电话。一则不平常的短信让他拨通了那通电话。
“你心情不好？”萧晴试探地问着，他很会讲道理，也很会给人洗脑，他曾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高兴，谈恋爱也一样，如果哪天我们的感情让你觉得不高兴了你就告诉我。他当然明白，他的话阮湘都听在了心里，甚至是每句都记得，萧晴当然也清楚，那则短信告诉他，阮湘现在确实不开心了。“是不是考研压力太大了？”萧晴试图岔开话题，这个时候他极力地想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我想，”电话那头的阮湘顿了顿，“我想我们分手吧。”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又顿了顿，“其实也不算分手，毕竟我们连手都没拉过，应该说是结束，我们结束吧。”苦笑，电话那边的阮湘苦笑；悲苦，电话这头的萧晴只剩悲苦。
良久的沉默，阮湘等着回答，萧晴一片混乱，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我们结束，好不好？”阮湘的声音再次响起。萧晴当然晓得，像阮湘这样的姑娘提出这样的问题，不是因为她爱上了别的人。但这个问题，这样一个问句该怎么去回答？选择疑问句，很多的选择疑问句其实只有一个答案是对的，当然是提出问题的人希望听到的那个答案是对的，而且这个答案一定要是干净利落的。很多时候选择是残忍的，而这个时候选择无疑是痛苦的。
“我可以选择么？”萧晴善意地问着阮湘，带着悲苦。对阮湘他总是带着满满的善意，“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是这样约束自己，他也明白，对待阮湘他也无法不这样约束自己，在萧晴的世界里摆着两座神龛，一座供奉自己的信仰，另一座供奉着阮湘，一样的圣洁，一样的不容亵渎，也一样的不可替代。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你总是很有耐心，同样的话我问你再多遍，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也会跟我好好说完，”阮湘情绪开始起伏，“你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好，你好到甚至是不忍心拉我的手，我都知道。”阮湘抽噎着笑。甜蜜，当然也有甜蜜。
阮湘当然不懂，敬畏，深深的敬畏，萧晴的敬畏，珍视到害怕碰一碰哪怕是手指都会失去的敬畏。
“你还小，我当然要哄着你、照顾你啊。”父亲般的慈爱，自始而终都是父亲般的慈爱。可是萧晴自己作为一个二十二岁的大男孩，仅仅比阮湘大了一岁，却偏有着对她用不完的慈爱。这些当然都是生活教会他的。“咱家大美人儿这是怎么啦？告诉萧老师，萧老师为你排解排解，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又是一句无心的“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你又这么说，”阮湘抽噎得更厉害，萧晴听得出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只要我开心就好了，你呢？你也是个人啊！我知道你对生活比我理解得要深，承受能力很强，可是我，你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阮湘哭着，萧晴心疼着，心疼着却也无奈着。没有过的经历都是故事，听故事的人和故事里的人看到的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其中的滋味自然是不同的，情节可以说，艰险可以说，可艰险时的心情却无法说得清楚，或许故事里的人都忘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又何况听故事的人。
萧晴不知道该怎么去跟阮湘说，沉默着。
阮湘拖着浓浓的鼻音，带着笑，“我们结束，好吗？你是我心目中的男神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会和你谈恋爱，没想过你的选择会是我，也许大学三年我没有被谁打动过就是在等你，我等到了，我很开心。”阮湘顿了顿，“况且，你来长沙看过我两次，加起来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吧，也是我们恋爱一年四个月总共待在一起的时间，很美好，真的很美好。岳麓山、橘子洲、太平老街、世界之窗、海洋馆、烟花、夕阳，我们看的电影，你送我的花，还有好多，我都会记得。就是湘西和岳阳楼我们还没来得及去。”遗憾，遗憾又幸福的笑，幸福得合时宜。“我们结束，好吗？”突如其来的一句。
“我能说不么？”萧晴从翻滚的心绪中找到一句看起来不算冒昧的话，说得平静，却痛彻心扉。
“这个时候你还是这么镇定。”怨和痛伴着泪水流出，阮湘的情绪再度失控。
萧晴依然是沉默。从阮湘的怨里面萧晴分明看到了希望，但对阮湘的了解告诉他这个希望早在这通电话开始的时候便已破灭。心往下沉，沉到一个黑夜都不敢触摸的地方。
“喜欢我穿裙子的样子吗？”阮湘又开始甜蜜的回忆。
“喜欢，很美很美。”这是一个萧晴此时所能想到的所有的赞美。
“我以前从不穿裙子的，在家也不穿，”阮湘认真地说着，“但我想让你看到我穿裙子的样子。”
“我懂，真的很美。”萧晴又怎么会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他在长沙的时候，每次阮湘见到他身上都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如阮湘所说，有一种尊重叫做每次洗头才见你，他如何不懂。
“只是为你才穿裙子。”阮湘幸福地说着，“以后再见到你，不论春夏秋冬，我都穿着裙子见你。”又是苦涩的笑，“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你。”
泪已经快要漫过萧晴心理的防线，他坚持着不让悲伤摧毁最后的幸福。共同的回忆，甜蜜又温馨；最后的温馨，幸福却残忍。萧晴早就学会坦然地接受任何的不幸，如汪国真先生讲的“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幸福和不幸也都在萧晴的意料之中，他都准备着，可他自己更清楚的是，只有两件事他再怎么准备也无法接受——他的爷爷和阮湘。可事情还是发生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你，”萧晴这才意识到这个当然的结果，结束的真正含义，一个原因是死别，另一个原因是生离，可往往生离比死别来得更让人无法接受。
心乱如麻的萧晴依然沉默着。
“还记得我们那次电话通了好久。”电话那头的阮湘继续回忆着。
“是啊，八个小时，从头一天晚上八点到第二天凌晨三点。”萧晴附和着阮湘的回忆，附和着这个他每天都在等着的声音，他明白，回忆结束了，他的耳边再也不会响起这个熟悉的声音。
“也不记得当时都讲了些什么，每天都跟你有说不完的话，你也没有嫌我叽叽喳喳的烦，总是很耐心地哄着我。”阮湘还是幸福地回忆着，“你也很能说呢，也很会给我洗脑，我就是爱跟你说话。”
萧晴痴痴地笑，“怎么会，你哪里烦了，我喜欢听你说话。”生分，下意识的生分，萧晴已经再找不到话来挽留她。找不到话却还是顺着阮湘的话说着，祈求拖延一点儿时间。
整理好了心情，阮湘开始最终的宣判，“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我会把你的电话号码、微信删除，”阮湘想了想，笑了，“反正你也很少登微信。QQ我会把你拉黑，过段时间删除。”阮湘想到了什么，又说：“我的电话这两年不会变的，需要帮忙的地方打电话给我。”阮湘又想了想，“还是发短信给我吧。”宣判结束，阮湘等着回应。
萧晴当然明白，这些不是客套话，也不是阮湘留给他的希望，阮湘知道他的辛苦，留给他的是谊，而不是情。
“我可以再跟你说会儿话么？”萧晴试探地祈求着，祈祷着电话那边传来的不是决绝的否定。
“好吧，”阮湘答应了，叹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什么似得，她懂得萧晴不是一个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人，连每次通完电话要他说一句“我好喜欢你”萧晴都扭扭捏捏，他只会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望着自己痴痴地笑。她也懂得萧晴只是想多跟自己说说话，就像往常，她不挂电话，萧晴就不会挂电话。“好吧，手机快没电了，手机自动关机之后我们就不再联系了。”
萧晴知道自己不能改变这个结果，阮湘的选择他都尊重，对的错的他都尊重，他相信自己，哪怕阮湘的选择是错的，他愿为她承担所有的后果，他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就像阮湘相信他一样。只要她快乐就好。可现在，他不自信了。
苦笑，萧晴在心里苦笑。“要考研了，你好好准备，不要因为其他的事情分了神。”或许萧晴没下定决心挽留也是因为阮湘马上就要考研了，还有不到两个月，他不希望阮湘在这个节骨眼上慌了手脚。“以后就没人给你洗脑啦，”萧晴收拾收拾眼角的泪水，“萧老师不能再给你讲课了，你太傻，出门在外要处处小心，不是每个人接触你都是没有想法的。”是的，阮湘很美又落落大方，但脑洞很大，既美又脑洞大的人往往会成为心怀不轨的人惦记的对象。“以后赶火车记得积极一点，不要每次都赶着点儿去。你有鼻窦炎，天干风沙大的时候多注意。还有，大晚上的不要一个人坐公交到处逛了，不安全。还有……”还有太多，他想在最后全部让阮湘记下，学会，可电话那头的情绪又让他无法再交待下去。
“萧晴，你不要再这样关心我了好不好？这让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阮湘的情绪再一次失控，语音颤抖，“我不想再这样了，真的不想再这样了。我不想再被你关心，也不想再关心你。”
沉默，两个人的沉默，却比这死一般的黑夜来得更安静。
良久，阮湘收拾好心情，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照顾好自己。”又顿了良久，“你太会照顾别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你都知道，你自己好了你身边的人才会好。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萧晴又怎么不知道，他不会照顾自己，早有人对他这么说过，他对其他人都很好，只是对自己却很随意。这符合他自己所追求的儒家理念，也符合爷爷教给他的做人的道理。更何况，他没怎么被人照顾过，从小到大。
“没人教过我怎么去照顾自己，”萧晴苦笑，“何况……”不等萧晴把话说完，电话那头起伏的情绪又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听见这些我真的很痛苦，我不想再这样了你知道吗？”阮湘的声音再次颤抖。“我们不说了好吗？我现在真的想把手机砸了。”
萧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的话阮湘都记得，他说过，手机不是个好东西，文字和声音都没有表情，哪怕视频也让人莫名的生分，他都不喜欢。现在，再次证实了他说的是对的，他总是对的，却是对得离谱。
“我想再跟你说一会儿话，就一会儿。”萧晴再次祈求，声音很平静，姿态却很卑微。
“我真的很想把手机砸了。”阮湘已经泣不成声，“萧晴，我该怎么跟你说，你很好，我也很好，只是我们真的走不下去了，真的走不下去了。”
“你很好，我哪里好了。”萧晴想苦笑，只有苦，哪里还有笑。阮湘很好，像她这样的姑娘必定是千人宠万人疼，可她每天都迫不及待地给萧晴打电话，给萧晴讲各种她认为好笑的段子和笑话。而萧晴也总是让她逗笑，阮湘笑的是笑话，而萧晴笑的是她，是她大开的脑洞，一惊一乍的可爱，她用心的欢乐。阮湘毫无疑问是萧晴的开心果，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嘴角的笑。“我哪里好了，我配不上你。”萧晴诚恳地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配得上阮湘。他也知道，阮湘相信他，相信他可以经营好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现在萧晴又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她知道阮湘的固执，就如同他自己的固执一样，固执的人往往很决绝，不论对错都很决绝。
“你来长沙看我两次，我很高兴，但是两次一开始都不愉快。”回忆，不愉快的回忆。“但是，两次都是美好的回忆，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萧晴原也想过，阮湘可能会对两次看望的开始心存芥蒂，阮湘也曾说过不知道萧晴是不是有那么喜欢自己，但萧晴总以为，自己的行动已经化开了芥蒂也表明了心意，他不怎么会表达对阮湘的感情，却偏偏很会驾驭文字，他知道不是自己吝啬，只是那种爱怜他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表达出来，也害怕自己的表达会很肤浅，所以他总是在阮湘问起这样的问题的时候痴痴地笑，却不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你还欠我一封情书，诗人。”阮湘最终平静了下来，“留着吧，总是有遗憾的。一个人哪里会同时得到那么多。”阮湘轻叹。“我们就这样结束吧，好聚好散，你也好，我也好。”
萧晴不知道还能怎么挽留，哪怕是多说一句话。他舍不得，他舍不得却说不出。萧晴怕再听见阮湘说出“想要摔手机”这样的话，他只觉得是自己辜负了阮湘，辜负了阮湘三年的等待，辜负了阮湘为自己放下的矜持。萧晴恨自己，他只能恨自己，却也说不出。
“好吧，你一定照顾好自己，”萧晴回过了神，“一定……”待还要再说，电话那头已没有了声音。阮湘的手机自动关机了。
泪水，终于决堤的泪水在这一刻漫过了萧晴的心堤。
江边火光照映着萧晴，一声响亮的汽笛把萧晴从沉溺中拉出。萧晴拭了拭眼泪，又摸出一支烟放在嘴里，点着，一口一口地平复着心情。萧晴翻开《纳兰词》，拂着扉页上那朵早已暗淡的玫瑰，念着旁边自己填的词，“但佳人如念，吾心如旧。”却是一阵落寞涌上心头。萧晴几次伸手，还是没能把手里的《纳兰词》扔进火光中。他气极而喜，笑骂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又灌了一口酒，熏熏地坐在行李箱上，喃喃地唱着“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歌声幽咽，火光照着萧晴黯淡的面庞，星辰黯淡，只有这一团火光笼罩着萧晴，燃烧着萧晴清晰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