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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荣归

白老爷放走儿子,心头才悔,生怕儿子携金带银,遭遇不测。又怕儿子沦为乞丐,饿死街头,一颗心七上八下,坐卧不宁,只盼儿子知难而退,重返家门,无奈日子一天天过去,白元通一去无踪了如黄鹂。白老爷只得把一颗关爱之心放在孤女齐红玉身上,视如己出,悉心关照培养,希望儿子他年能够回家,配与为妻,这样一颗凄苦之心,才得到稍许慰藉。

齐红玉本就识得文章,写得文字,性格温和乖巧,十分迎人。白府上下把她当做小姐看得,但她并不自重身份,读诗书,做女红,粗活重活她都做,待人更是一团和气,伺候白老爷象对待亲生父亲一样,深得白府上下敬重。弹指五年过去,已是二八红颜,出落成一个举止端庄,聘聘婷婷大姑娘。粉面桃腮,剪水双瞳,唇角常常漾溢着一样沁人心脾的笑容,只是眉间隐约透出一股思念和担忧,那是抹之不去的,令人好生爱惜。

五年归期已到,一家人翘首期盼,揣测着白元通归来光景是如何模样,是否还活在世上?最后盼来的都是“三手神偷白鼠星”大名,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同时气极而笑:“什么白鼠星,分明是那贼小子无疑,我早就认为,贼小子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必是鼠辈。。。。。。”见齐红玉在眼前尴尬,急忙住声,安慰道:“乖女儿放心,等贼小子回家,若真如此不堪,决不令女儿委屈周全!”

齐红玉得知白元通还活着,其心喜不自胜,眉间忧愁尽消。见老父亲心存不屑,胡言乱语,羞涩一笑道:“父亲对哥哥成见太深,哥哥都出了大名了,美名远播,父亲何故诋毁?”

白老爷道:“偷刀偷枪的,算什么本事,算什么美名远播!”

齐红玉道:“刀枪又不是神仙如意宝贝,那么重要。一个人若本领高强,丢了刀枪也不能灭他威风,何况哥哥若真本领高强,又不是孙大圣,也难盗刀枪,要女儿说,江湖谣传,不能当真,就是哥哥名号,也有水分。”

白老爷道:“女儿强词夺理,大名都出来了,还能有假?”

齐红玉道:“假不假细一琢磨,便可得知。一个小偷,算不得本事,难得这样大名。四海传播,人人尽知。既是神偷,何须再冠以三手,三手神偷说不通,妙手神偷更贴切些,白鼠星当然是白元通三字谐音讹传。三手本是骂人的话,说一个人手脚不干净,而江湖谣传,尽是一片溢美之词,神偷更是说不通。白莲教人多势众,震动朝野,怎能一个偷字便能了结,偏偏三字出来了,手字出来了,神字又出来了,还有白鼠星三字也出来了,哥哥颌下三须,神威凛凛,一定是学成高强本领,助官军剿灭白莲教。得一个“三须神手白元通”美名,讹传成“三手神偷白鼠星”也不稀奇,一字之差,民间好事,以讹传讹是少不了。”

白老爷道:“你这么看好他?”

齐红玉道:“这是明摆的事实,哥哥已一举成名,光宗耀祖。父亲大人再不可以以老眼光看待他,说这个那个的,难听得很。”

白老爷道:“丫头你说得有几分在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臭小子当真是长了本事,不知几时才能回家。”

齐红玉信口言说:“本事大了,树大招风,有的折腾!”一眼瞅见白老爷又愁脸语塞,又宽慰道:“哥哥年前必回,父亲大人不要心烦。”

白老爷道:“丫头你说话一惊一乍的,怎么就这么肯定?”

齐红玉道:“功成名就,必归心似箭,这是人之常情。再怎么折腾,都得回家过年。”

白老爷点点头,思虑良久,道:“好女儿你说树大招风,有待折腾,这句话太有道理。臭小子在外折腾,一定多树仇家。那时仇家寻上门来,便不好了,好在臭小子在家里默默无闻,知者不多,又出去五年,了无音讯,因此还是不要张扬的好,等臭小子回来再说。”于是紧闭大门,讳莫如深,内里紧张,翘首以盼,外面看来暮气沉沉。

却说白元亨在其林集上照看铺子,这天正逢大集,他出门买早点,忽的被一人扯住。看时是一个测字算命先生,摊子就摆在隔壁,这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奉旨密查白家事宜小先锋张焕,小先锋张焕明察暗访,把白府查得一清二楚,见这一家人日子过得沉闷,对儿子白元通讳莫如深,想起万岁爷嘱托,既然不可惊扰,暗里安慰一下可行,才办成算命先生。

“老弟好面相!”小先生张焕扯住白元亨,“在下观老弟印堂发亮,一颗心呼之欲出,乃大富大贵之相,天大喜事已在眼前,可喜可贺。”

白元亨心想:“可不是吗,家里出了个神手大盗,福祸不知,我整天提心吊胆,一颗心当然呼之欲出,又何来的大富大贵,”不禁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小先锋张焕道:“老弟试写一字,一测便知。”

白元亨提笔写了一个“通”字,小先锋张焕端详一阵,叫道:“是了是了,老弟富贵,不但尽在眼前,而且大得通天彻地,绝无差错。”一边说一边提笔批道:“茫茫天地一片白,运道亨通起鸿业,君王称兄情义在,万民称颂威赫赫。”

白元亨把批语拿在手中,不及细看,昏头晕脑道:“谢先生吉言,在下有一兄弟失散五年,若测他在外混得咋样,又作何解?”

小先锋张焕道:“老弟大富大贵,兄弟混得一定不差。”

白元亨又问:“那么兄弟何时才得回家?”

小先锋张焕道:“天机不可泄露,待到天地茫茫一片白时自见分晓。”小先锋张焕瞎蒙。曾闻得刘伯温说今年大旱,必有一场大雪,大雪一下,你兄弟在外无事可做还不回家。朱元璋做事一向机密严谨,白元通做御用大盗之事,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很多参与其中检校听命行事,都不知情,小先锋张焕更是不知。

“先生请等一下,待我拿来银钱重谢先生。”白元亨说着便去拿钱,小先锋张焕道:“老弟不要客气,鄙人看相测字一向很准,老弟面相难得一见,足慰平生。若收酬劳,有汪艳骗财之嫌。”白元亨不允,急急抽身进家,拿了一块银子出来,已不见了小先锋张焕。隔壁店铺伙计正在收拾桌子板凳,一问此人来的蹊跷,去得也快。并向他讨取桌子板凳笔墨纸张租舍费用,白元亨大为疑惑。

白元亨把批语看了又看,研究再研究,觉得大有名堂,算命先生来头不小。君王称兄情义在,君王和谁称兄?和他和老父亲?都不搭界!和徒弟白元通,那也得称弟呀,兄弟究竟做了什么大事。值得君王称兄道弟?兄弟有那么大能耐,值得君王称兄道弟?白元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弄的心神俱疲,寝食俱废,他想这事不能告诉老父亲,老父亲疑神疑鬼的,还不害死他。既然是好事,就顺其自然吧,反正时日无多便要水落石出。

一天忽有人带来口信,要白元亨回家替老父亲到九华山进香,白元亨不敢耽搁,回家整备好就到九华山进香。他去得快,回来更快。平时要十天半月才能来回,现在不到七天就回来了,回来脸色煞白,人都软了,说不出话来,白老爷惊问:“你这是怎么了,是遇着强盗了?”

白元亨结结巴巴道:“父亲大人,这事比遇着强盗还要可怕一万倍!”

白老爷把眼一瞪:“比遇着强盗还要可怕一万倍你还能活着回来?你先歇歇喝点水再慢慢说。”

白元亨喝口热茶,缓过劲来,道:“父亲大人,大事不好了,江南之地闹翻天,到处都是海捕文告,人人都在说。。。。。。”

白老爷把脚一跺:“都在说什么,和咱家有什么关系?你快说哉!”

白元亨道:“都在说江洋大盗三手神偷白鼠星一夜间连盗三州六府十八县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朝廷悬赏万两黄金捉拿。儿子一得此信息,就跑回来了。”

白老爷一听,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瘫下,长叹一声:“此子性命休矣!”齐红玉一听,欲哭无泪。

白元亨道:“父亲大人不必过于揪心,此事是兄弟作下无疑,只是儿子有一事不明,文告上说兄弟五十开外年纪,想来兄弟并无大碍。”

白老爷道:“那又有何用,有万两黄金赏银,就是掘地三尺也能把他找出来。”白老爷忽然一跺脚,咬牙切齿道:“小畜生一下子死在外面才好!”

白元亨吃惊问:“父亲大人你怎么这样说?”

白老爷道:“我不这样说他还能活得了吗?朝廷说他五十开外年纪,想来还不知道他底细,他一下子死在外面,不要连累家里才好!”

“哎呦!”白元亨忽地叫道:“父亲大人,大事不好了,朝廷对咱家情况了如指掌了。”

“你怎么知道的?”白老爷惶恐问。

白元亨道:“父亲大人有所不知,一月前儿子在其林大街上碰到一个算测字先生,硬要给儿子算命测字,说儿子大富大贵之相,儿子写了一个“通”字,他写下批语,儿子看了怕父亲担心,没敢跟父亲提。”

白老爷道:“那批语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白元亨道:“儿子看了不下十遍,一字不漏的记得,批语还在怀里揣着,儿子拿给你看。”从怀里皱巴巴掏出,白老爷抢过一看,大叫起来:“哎呦乖乖不得了,连咱家姓白都知道,老夫叫鸿业都不知道,老夫有两个儿女姓什么叫什么都知道,这怎么得了!”继续往下看,大感惊奇:“咦咦咦,这君王称兄情义在又是什么意思,万民称颂威赫赫又是什么意思?”

齐红玉见白老爷惊讶连连,顾不得哭鼻子抹眼泪,接过一看,面露喜色道:“父亲大人,女儿晓得了,一定是二哥助朝廷扫平白莲教,朝廷念其劳苦功高,和他称兄道弟,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白老爷顿足道:“还有屁转机,这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小畜生既立大功,又作横事,真是脑子进水了,看来咱家满门性命不保!”

齐红玉道:“那也不见得,父亲先不要自乱阵脚,失了主张,父亲请想想,朝廷既知咱家底细,为什么不动手。那五十开外年纪又是怎么回事,还不是有意放二哥一马。”

白老爷道:“丫头你净往好处想,自古偷盗死罪一条,累及家小,何况小畜生闹得惊天动地,我看咱家为祸不远。就在这一两天,亨儿你快带着妻小逃命去,天大祸事我老不死一人顶着。”

齐红玉道:“女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女儿不走,要死也死在家里,陪着父亲。”

白元亨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躲到哪里去,儿子也不走,陪着父亲。”

“你们就是犟!”白老爷跺脚道:“都富在一起,让人一窝端,那还不断子绝孙,走、走、都快走。”

白元亨道:“父亲既有此意,儿子就让妻小到姑父家暂避一时,儿子还是在家陪着父亲。

白老爷道:“好!好!叫白起大爷送他们去,多带些银两礼物,告诉他们不接不要回家,另外此事不要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惊受怕。红儿你也去,要把口风守紧。”

齐红玉哭道:“女儿哪都不去,女儿就守着父亲。”

白老爷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父怎么对得住你家人,为父岂不白疼你一场?”

齐红玉泣道:“女儿不怕,父亲你就是女儿家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女儿说什么都不走,等着二哥回来。女儿的命是二哥救的,女儿一家人的命都是二哥救得,女儿不能一走了之。”

“你认为他还能回来?”白老爷直摇头:“你真是痴情重义的孩子!”

就这样,白家就此大门紧闭。一家人窝在家里度日如年,日子在风平浪静又担惊受怕中一天天过去。在十一二天头上,早上还有温暖阳光,忽然就风急云涌,太阳隐去,竟下起大雪来,那雪越下越大,扯棉拉絮,无止无休,很快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白老爷、老家人白起、白元亨、齐红玉都在一起烤火闲聊长吁短叹。眼见雪越下越厚,无处不白,大家忽然想起算命测字先生批语。这不正是茫茫大地一片白吗?大家心里顿时惴惴不安起来。就在这时,屋顶忽然传来轻微响动声,众人惊恐抬头看时,院子里“噗通”一声大响。大家大吃一惊,齐红玉向门外看时,门外像风一样抢进一人,朝白老爷倒身便拜,口中呼道:“父亲大人在上,孩儿衣锦荣归,拜见父亲大人,给父亲大人叩头。”

原来白元通回到家门,见大门紧闭,绕到后院,要窜房越背来见父亲,给父亲一个惊喜。纵上房顶要下来时,猛地觉得一路想好和父亲见面时说词不大妥当,不由分神,下脚重了些。地面积雪松软湿滑,哪容分心。懈怠。脚下一滑,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到院子里雪地上,给他来了个下马威,真是阴沟里翻船。怕有人瞧见出乖露丑,脸面无光,一骨碌爬起来,一拍屁股就窜进屋里,磕着头胡言乱语,哪里还理会得措词。

白元通“绑绑绑”给父亲磕三响头,爬起来又嬉皮笑脸跟老家人白起和兄长打招呼,大家都痴呆呆的看着他,最后才轮到齐红玉,抱拳一揖作去。齐红玉虽然憔悴,仍不失光彩照人,一双明眸饱食泪水瞧着他似怨似嗔,白元通张大嘴,没能说出问候的话,那一揖也凝止不动。

“衣裳褴褛,叫花子一个,说什么衣锦荣归!”白老爷突然发难,大喝一声:“你给老子跪下!”白老爷看儿子衣裳不整,邋里邋遢,满面污垢,一副叫花子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多少年来的压抑和近些日子担惊受怕的怒火登时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白元通一震,还要争辩。但情势不容他不先跪下来,白元通跪下道:“孩儿天下英雄,又没辱没家门,父亲大人何故气恼,须知英雄莫问出处,贫穷莫究根源!父亲大人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白老爷吼道:“钻窟窿打洞,鼠窃狗盗之辈,还敢大言不惭,妄谈什么天下英雄,老子问你,三手神偷白鼠星可是你了?”

白元通道:“哪是讹传,孩儿神手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人称三须神手白元通的便是!”

白老爷气结:“老子再问你,朝廷悬赏万两黄金捉拿的江洋大盗,三手神偷是不是你了?”

白元通脖子一梗:“不是万两,现在涨到二万两了,说不定还要涨,那又能怎样,能说明什么问题,他抓他的强盗,我做我的英雄,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父亲何苦多管闲事,担惊受怕也太不划算!”

白老爷暴跳如雷:“老子多管闲事?狗奴才,你可知道,你已闯下塌天大祸,轻则你性命不保,重则抄家灭门,株连九族,又怎的井水不犯河水河水,相安无事?叫你老子我怎么能够安得下心,你给老子我讲讲清楚,讲不清楚,老子我怎么能够安得下心,你给老子我讲讲清楚,讲不清楚,老子我把你剥皮抽筋!”

白元通心想:“讲清楚?又怎么能讲清楚,事关重大,还是不知道的好,讲清楚不吓死你们,也害死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那才是真的抄家灭门,不能讲!不能讲就不再开口,看你怎么扒我的皮抽我的筋。老子糊涂,儿子高高兴兴回家见你,你一开口便骂人,瞧不起人,儿子不跟你说话了。”白元通耷拉着脑袋问不出声了。白老爷见儿子无话可说蔫不拉几的样子,伤心透了,就数落起来,从白元通出世时如何如何不孝数起,一直数到现在,都是白元通最不想听的话。不想听的话就是耳边风,一吹而过,一句也听不进去。但他两眼不闲着,落到齐红玉双脚上。齐红玉穿着一双绣花鞋,精巧别致,上面绣着鸳鸯戏水活灵活现所透出的青春气息,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白元通寻思:“红妹千娇百媚,也不枉我白元通辛苦几年,英雄一世!”

齐红玉感受到了那灼热目光,那目光烤的她脚面都要肿起来,一直热到心坎里头。她看着白元通,又心痛又气恼,心痛白元通这副模样,一是吃了不少苦,她感同身受过,气恼的是学到本事怎么不好好的呢,惹下这天大麻烦,眼前父亲这一关都不好过,父亲都恨不得他死在外面,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齐红玉脸一红,轻轻一跺脚,意在提醒白元通打点精神,老老实实,认真听父亲大人训导,让老人家消消气。

白元通正色眼迷蒙盯着那双脚看,盯着那双脚想,那双脚提起轻轻一跺。色心被人家窥破,吓得他一激灵,头往下一低,颈脖红得到看不到的地方。所有小动作不是瞎子都瞧得出来看得见,只是不好点破而已。动静闹得大了,没人点破就奇了怪了。白老爷受不了了,气死了,大喊道:“狗奴才,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入非非,老子打死你算了!”一巴掌朝白元通头顶盖去。白元通一趴躲过,白老爷迎面一脚,白元通往后一仰又躲过,白老爷正想来第三下子,已经不能够了。大家伙抱的抱,扯的扯,把他架住拉开。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打死他!”白老爷像疯子一样,奋力挣扎,再不放手就要壮死了。大家只好放手,组成人墙,把他和白元通隔开。白老爷挣脱了满屋乱窜,寻找趁手家伙教训白元通,找来找去,托起一把椅子高高举起要砸白元通,大家哪能让他得逞。早有几双手扯住架起不让落下,齐红玉大喊:“还不快走,惹父亲生气!”

白元通爬起来,一溜青烟逃出门外。跑到自己曾经属于自己的房间,看见一张大床往上一倒,双脚搭在踏板上,双眼盯着床顶,眨也不眨一下,转都不转一下,大脑里一片空白,回家时满腔喜悦心情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心情懊糟透顶,什么都不想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感觉到有点冷了,还顺手扯起被子盖在肚子上,一阵细碎脚步向房里走来他都没听见。

齐红玉来到床前,似嗔似怨盯着白元通,一双剪水双瞳定定的眨都不眨一下,白元通猛然惊觉,心里发毛,眼珠一转,打量身边环境,只见红罗帐子鸳鸯,绣花被仿佛还透着阵阵少女体香,说什么这里都不是他叫花子似的人该躺的地方,白元通跳起来,胡乱收拾一通,低着头夹着尾巴就想往外溜。

“站住!”齐红玉娇喝一声。

白元通怔怔站住,满脸委屈的说:“是我走错地方了,我走还不行吗?”

“谁说你走错地方了,谁要赶你走了!”齐红玉白他一眼,再不理他,开始翻箱倒柜,拿出一摞新衣裳、新袜子,还有一双崭新羊皮皂靴,摆好浴桶,撑开浴帐,浴巾香胰子一并预备齐全,这时老家人白起提了两大桶热水进来,齐红玉收拾停当,见白元通还直不愣干站着,俏皮道:“你还在站着干什么,水都快凉了,该不是要人动手伺候你吧?”白元通尴尬得直搓手,嘿嘿地傻笑个不停。

白元通洗完澡出来,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与洗澡前判若两人,一张小脸白白净净,五官端正匀称,斯斯文文,一袭白衣潇洒飘逸,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凶神恶煞江洋大盗,倒像是风度翩翩少年书生,齐红玉看得俏脸一红,指着桌上预备好的饭菜,嗔怪道:“你又傻站着做什么,你不饿么?该不是又要人喂你吧?”说完羞涩躲进房里收拾去了。

齐红玉进房拾掇白元通换下脏衣裳,见外衣脏,内衣更脏,潮兮兮湿乎乎的,上手都嫌心里呕的慌,又如何能上得了身上,顿时心痛不止,又想起父母兄弟流落异乡,近况如何不得而知,更加伤感,那泪忍不住就流将下来,一边流泪一边把脏衣裳搓捏个遍,还望能找出点什么东西来,见一无所获,塞到温水盆里浆揉搓洗,一边搓洗一边思量:“他一口一个英雄,做下惊天大案,身上却是一文不名,这是何故?”

白元通饿极了,坐下来一顿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吃了个温饱。齐红玉端着脏衣服出来,强着笑脸道:“公子爷一向爱穿白布衣裳,今儿个怎的换成灰布的了?”

白元通道:“这是我师父衣裳,我与师父分手时易服而穿,请你洗净收好,留着念想,我与师父分手一别,不知何年何月何月何时才能相见哩。”

齐红玉又道:“还吹身价数万两黄金,找了半天,一个铜板都没有找到,真是笑死人了。”

白元通随口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遇见你之前,身上也是小有钱财,遇到你之后,不也是一文不名吗?”见齐红玉一怔,开玩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贪财,早知道,送一大马车与你也不难。”

齐红玉心里雪亮:“今年天下普遍大旱,饥民何止千万,他把前事提起,分明是暗示那些偷盗得来的钱财赈济灾民,这是大道正途,与一般盗贼据为己有不能相提并论,无罪可怒。只是受何人指使,那么多钱财如何散发,令人费解。”齐红玉心里宽慰,继续拿话套话:“你少来啦,谁稀罕了。人家只是好奇,你有那么多钱财是怎么花掉的嘛。”

白元通觉得自己话说多了,警惕起来,正色道:“你少拿话套我,好奇害死人,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又加重语气道:“知道了会害死人的。”

“瞧你这熊样儿,还挺关心人的!”齐红玉心里清楚了,朝廷出那么多钱拿人,他还能无事人一样回到家里,这很能说明一些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他藏住藏好,于是问道:“我来问你,是家里好呢,还是在外面荡着好?”

白元通打着饱嗝,掉掉身上新衣裳,不无得意道:“当然是家里住好了,有吃有喝还有新衣裳,还有没人相伴,哈哈!”

“谁要和你相伴了,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洗衣服了!”齐红玉羞得直跺脚。

“是,是,小生不敢了!”白元通佯装惶恐,油腔滑调,齐红玉娇羞小模样,害得他心里直痒痒,恨不得一把拖到怀里才甘心。

齐红玉道:“你知道利害就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再不许出门惹事。”

白元通收势不住,作揖道:“是是,小生走投无路,多谢小姐收留,大恩大德,小生无以为报,甘愿以身相许。”都觉着话说露骨了,嬉皮笑脸解释起来:“小生以身相许,才有立足之地呀!”这下子更露骨了。

“哎呀,你这人没脸没皮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不是好人,给根棒槌当根针,蹬鼻子上脸,我不理你了!”齐红玉羞得无敌躲藏,端起脏衣服,往外就跑,迎面与老家人白起赚了个满怀。

老家人慌里慌张道:“红玉姑娘,大事不好了,老爷气恨难消,不依不饶。坚决要赶二公子走人,你说话好使,快去劝劝吧!”

“这不是有事找事吗?”齐红玉急忙放下脏衣服,要去和白老爷理论,白元通阻挡道:“你不能去,你去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胡言乱语,要出大事的,父亲现在都受不了,再雪上加霜,更不得了,还不把他气死!”齐红玉一想也是,父亲都巴不得他死在外面,赶他走算是轻的了,她去说肯定不管用,还是不去的好。“那怎么办?”

白元通问:“起大爷,父亲要怎么赶我走了?”

老家人白起道:“老爷和大公子商量好了,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去偷你嫂娘家一头大肥猪,有五百多斤重,偷得来有话好说;偷不来,你也不要回家了。二公子,老爷和大公子也是为家里好,你不要怪他们。”

白元通哈哈大笑:“不怪不怪,这事弄得确实让人接受不了,不折腾折腾这儿子确定没法安心过。起大爷,你去回复我父亲,就说我照办就是了,莫说一头猪,就是一条牛,我照偷不误,偷不回来就不回家了。”

老家人白起道:“起先是想让你偷一条牛来着,考虑到牛能牵着走,猪不能,赶着走都不好使。二公子,事情还没这么简单。大公子已赶往丈人家,知会你嫂娘舅众人彻夜看守,你能行吗?”

白元通大叫起来:“这是老顽固看得起我了,老顽固向来瞧不起我,都不相信我乃天下第一英雄,神手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世上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起大爷,你只管回复就是了。”

齐红玉气的撅起小嘴道:“看你能的,还偷成瘾了?我不管了。”

白元亨妻子娘家也是大户人家,与白府也算门当户对,那时有条件人家,不是习文,便是练武,因此他们兄弟四个,虽然练的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却也人人孔武有力,略通些武艺,刘老大善用棍,刘老二善用叉,刘老三善用刀,刘老四用两把板斧,兄弟四个听姑爷这么这么一说,一个个摩拳擦掌,发誓就是一晚上不睡觉,也不能让白元通得逞。

送走姑爷,马上召开保密会议,把全府人等都召集到一块儿训话。刘老大是老大,主持召开,他开腔道:“今天晚上有大事发生,你们都不要动,只准睡觉,不准离开被窝谁要违反,把他衣裳扒光,在雪地里吹一晚上。”说的够玄乎吓人的。

一长工疑疑惑惑问:“大爷,要是强盗来了,也不许我们动手吗?”

刘老大大声斥道:“胡说八道,哪里来的强盗,就是有强盗来,也不关你们的事,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男人们齐声笑应,女人们都不做声,兄弟四人老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一齐聚到老大老婆身上,老大老婆脸上挂不住,发作起来,指着老大骂:“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要是老娘动一动,也要扒光衣服吗?要是有人钻进老娘被窝,也不让动吗?”一边骂一边冲上前,揪住老大又抓又挠甚至三妯娌纷纷助威,顿时吵成一锅糊。

刘老四性子暴些,看老大有些招架不住,大喊一声:“都不要吵啦!”举动双板斧,往空中一合,“哐当哐当”几声响,立时镇住场面,镇得了一时,镇不了一世。众妯娌稍一愣神,准备再次发动,讨个说法,刘老三急忙打围场:“大家不要吵不要吵事情嘛是这样子的这样子的。”

“是怎样的?快说,不说个子丑寅卯,休怪我们没完没了。”老大媳妇再次发难,其他三人齐声响应。

刘老二干咳一声,道:“刚才姑爷来,是送财喜来了,说有一个好汉,今晚来我家偷猪,偷猪!就是偷那头五百多斤重大肥猪。要是偷成了,我家输他五百两银子。偷不成,再赔我家一千两银子,事关重大,事关重大!”

“嗨!这是好事嘛,五百斤重大肥猪,送给他都驮不走,何必大惊小怪,弄得神经兮兮的。赫老娘一大老跳”。老大媳妇伸手一指老大:“你个东西,真不会说话!”

“你!”刘老大恼羞成怒,顿了一下齐眉棍,他老婆得理不饶人,往前一挺身:“你还敢咋的!”

“好啦好啦,正事要紧!”刘老二继续说:“没有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家不要掉以轻心,何况是有条件的,只准我兄弟四人看守,多一人插手也算我家输,时候不早了,大家收拾收拾,早点睡觉,大冷天的,何苦呢。”

猪圈在后院后面,傍山,山上树高林密,离厢屋有一段距离,猪圈前面还有几棵大树,厢屋里兄弟四个手执家伙严阵以待。外面大雪静静的下,兄弟四个在屋里静静的等,过了几个时辰,众人吃不住冻,纷纷抱来被子,捂着。刘老四逞强,说:“哥几个捂着,我从窗户往外看着,等那贼钻进猪圈,也好悄悄冲出去逮个正着省事。”过了老大时间,刘老四也挨不住冻,呵手跺脚骂道:“那小子要是敢来,我一板斧把他砍成两段,两板斧砍成四块,免得他和姑娘分家产!”

刘老三喝道:“不要胡扯好不好,他是姑爷兄弟,杀了他,大家还怎么做亲戚,你要是受不了,回去睡觉!”

刘老大道:“老三说的在理,我们只要守住肥猪,就是帮了姑爷大忙,偷五百多斤重肥猪不是小事,寻常两个人抬起来都吃力,何况他一毛头小子,说不定知难而止,早跑没影了,老四只管来捂着,免得白白受冻。”这回他说得在理,太在理了。

刘老四借坡下驴,借梯下房,叽里咕噜钻进被窝,尚未捂暖,突然猪声大作,兄弟四个抄起家伙,激灵灵破门而出,呐喊着冲向猪圈。猪圈里大肥猪挨刀似的嚎叫不已,兄弟四个以为贼人还在猪圈里,堵住猪圈门,挥舞着手中家伙,呐喊阵阵,里头猪嚎,外头人叫,相互助长,声震四野,不禁令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却不知白元通溜进猪圈,狠踹两脚便即溜出。

突然树上积雪嗖嗖往下直掉,砸的兄弟四个满头满脸、满身。兄弟四个以为受到攻击,更加疯狂,呼喝着乱舞手中兵器,甚至相互攻击,折腾大半天,汗透重衣,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兄弟四个垂头丧气返回厢屋,刘老二道:“待猪声再起时,我们悄悄冲出把握大些。”可是待猪声再起时,仍是忍不住呼喝着冲向猪圈,如此折腾二三回,兄弟四个累得精疲力竭,骂声连天,不得不商议道:“待猪声再起时,只做不知,然后循声循迹,悄悄跟上去,半道截击,定能马到成功。”

商议停当,于是安心捂着,捂着捂着睡着了,此后再也没有半点响动,要不是夫人们跑来将他们揪起兴师问罪,这一觉恐怕要睡到晌午。

要么偷猪,要么走人,不管哪一样,儿子必走无疑。白老爷自以为得计,心里十分痛快,同时也十分懊恼。痛快的是除去心头大患,可保家宅平安。懊恼的是没能跟儿子打声招呼。要是不死,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尽再回家来。这一赶,儿子不死肯定永不回来,这个儿子白养了,白老爷欲哭无泪,面前火盆里炭火熊熊,温暖怡人,白老爷却心寒彻骨,毫无睡意,也不知捱了多长时间,才和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老家人白起来到床前,轻声唤道:“老爷、老爷,二公子回来了。”

“在哪?在哪?”白老爷闻声惊起,茫然四顾。

“就在院里。”老家人伸手朝门外一指。

白老爷胡乱穿上棉鞋,冲到门外,但见一头如牛大肥猪静卧在雪地里。白老爷恼羞成怒,上前一步,一脚踏定猪头,边踩踏边一叠声大叫:“一头死猪,有什么稀罕!”他找起白元通岔子来了。

这头肥猪并没有死,,它受了一夜鸟气。最后白元通赏给它一个泡子酒的饭团,香喷喷的,它毫不客气吃到肚里,乖乖睡觉。在白元通肩上颠了十几里路都没有睡醒,又在雪地里躺了一会儿,酒性过得差不多了,正是似醉非醒的时候,白老爷一踩踏,还能不醒。一夜鸟气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嘴一张就咬住白老爷右脚翻身立起。它一立起,白老爷还不乖乖躺下。白老爷扑通一声摔倒,双脚乱蹬,一边嚎叫救命。老家人白起见情势危急,奋不顾身骑到肥猪身上,又掐又捶又打,可能是碰到肥猪要害眼睛了,肥猪吃不住劲,略一松口,白老爷才抽出脚,棉鞋仍留在肥猪嘴里,肥猪叼着棉鞋,驮着老家人在院里狂奔。

白老爷卧在雪地里,抱着伤脚哎哟直叫唤,此时天色已亮,家人们大都已起床,听见后院里大响,纷纷跑来看究竟,以为惊奇,白老爷狂喊:“打死它!打死它!”家人们得令,胡乱抄起家伙,追逐围堵大肥猪。

此刻白元通已钻进老家人暖被窝,这一夜太费神费力,比偷十车金银珠宝都要吃亏。他一躺下就不想起来,后院喧闹他当然听见。“是你们爱折腾自我的,不关我事,反正大肥猪又不吃人!”白元通想着蒙住头大睡。

人这是怎么了,眼看年关将近,老子就要换刀了,还这么消遣老子!大肥猪不服,驮着老家人横冲直撞,人们投鼠忌器,追逐肥猪呼喝阵阵,就是不敢下手,终究身体庞大,雪地雪深,又受了一夜气,受了一夜累,气力不济,稍慢得一慢,老家人从肥猪身上滚落下来,人们围住大肥猪开始狂殴,大肥猪冲突一阵,终于站立不动,任由人们拳打脚踢,棍棒加身,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躺着死。

齐红玉从肥猪嘴里取下棉鞋,给白老爷穿上,扶起白老爷搀进屋里,白老爷一拐一拐的,嘴里哼哼唧唧:“哎哟,气死我也!哎哟,气死我也!”他不说哎哟,痛死我也!敢情他心里气愤盖过脚上疼痛。

齐红玉把白老爷搀进屋里坐下,脱下棉鞋袜子揉捏。幸亏棉鞋厚,抢救及时,伤情不重,只有一排浅浅牙痕,白老爷气恨冲天,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口不择言破口大骂:“狗奴才,臭奴才,贼奴才,乌龟王八蛋,刚才老子还后悔没能跟你打招呼,让你躲个一年半载再回家,你恩将仇报,算计老子,把老子整成这样,老子跟你誓不两立,不把你整出家门,老子就不是你老子!”

齐红玉问题不大,替父亲系好鞋袜,摇着老人臂膀撒娇道:“父亲大人,这都是意外,不能全怪他,女儿都替你揉好了,将功已补过,您别生气嘛!”

白老爷把眼一瞪:“将功补过,你给谁补过?小丫头你胳膊肘往外拐,昏了头啦。你是你,他是他,要想老子放过他,已万万不能了!”白老爷气的站起来一拐一拐转悠,嘴里嚷着:“再议再议!”心里想着对付儿子办法,可能是想事想得入神,忘了疼痛,不拐了,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疑是上上之策,可是偷东西偷畜生显然不成,那么偷人,人是活宝,看他怎么弄!偷谁?偷和尚!华佗庙里贼和尚,他是贼小子启蒙老师,都是他拾掇教唆贼小子去学的狗屁本事,事情才闹成这样,不偷他偷谁!”白老爷忽然得意大笑:“哈哈,妙极呀妙极!”

“父亲大人。。。。。。”齐红玉还想劝解,白老爷又把眼一瞪:“用妙计安天下,妙计何能不用,天王老子来劝都白搭,小丫头不要废话,再废话老子跟你翻脸,这都是贼老子跟贼小子之间的事,跟你无关!跟老子斗,老子斗不死你!”

齐红玉这时没有任何话想说了,只是想笑,她捂着嘴道:“斗吧斗吧,斗死一个掉一个,斗死两个算一双!”

为了确保计谋成功,万无一失,白元亨肩扛一袋大米,手提一刀猪肉奔华佗庙来贿赂霍和尚。霍和尚老远看见,迎进大殿,二人客套一番,白元亨道:“饥荒年头,早些时候就想来看望大师,不得空闲,这一点小意思,请师父笑纳。”

霍和尚眉开眼笑:“多谢大公子雪中送炭,只是这猪肉贫僧断不敢收,佛门清净之地,贫僧沾不得荤腥,请大公子收回。”

白元亨不以为然,微微一笑:“大师不必循规蹈矩,华佗一代神医,魂归神位,算得上一路神仙,不算佛门菩萨,世人供奉,多用猪头整羊,最不济也都是整鸡供奉,师父出家也未正式剃度,非真正佛门弟子。现今大雪封门,吃些肉食扛饿扛冷,咱什么违反清规戒律!菩萨得知,也不以为怪!”

霍和尚满心欢喜:“大公子这么一说,贫僧茅塞顿开,贫僧多谢大公子了。大公子大雪天造访,面带愁容,可是有什么心烦之事?大公子不妨说来听听,看贫僧能不能帮得上忙。”

白元亨长叹一声:“在下实在难以启齿,既然大师动问,在下以实情告知,在下兄弟不屑出门学艺五载,别的没有说到,却学会了一身偷盗本领。咱家也算书香门第,体面人家,岂能容他,家父要把他赶出门墙,碍于情分,不忍强行将他赶走,便与他赌下约定,还请大师鼎力相助。”

霍和尚大奇:“有这样事情,怎么个堵法,贫僧怎么帮忙?”

白元亨一抱拳:“在下直说,冒犯得罪之处,还请大师海涵,家父与在下兄弟约定,让他今夜前来偷盗大师,成了允许留在家中,不成自动离家出走,这样子不伤父子兄弟情分。还能让在下兄弟心甘情愿离家出走,一举两得,在下恳请大师出手相助,感激不尽!”

霍和尚道:“令弟当初离家出走,也有贫僧的不是。贫僧自当义不容辞,可是令弟既敢答应,必不一般,贫僧怕应付不了。万一着他道儿,有负所托。”

白元亨道:“大师尽可以放下一百二十四颗心,家父与兄弟约定。一不准使用武力,二不准使用歪门邪道,三要突出偷盗,总之大师尽管蒙头睡觉,只要不是睡着让他装进口袋便成,或者端坐不动,坚持一夜,他便无从下手。”

“如此说来太过容易,”霍和尚看一眼粮肉,满口应承,并再次感谢道:“多谢大公子厚礼,不瞒大公子,贫僧每日以白萝卜煮香油充饥,都快揭不开锅了。”

白元亨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待事成之后,另有重酬,助大师度过饥荒也是有的。在下兄弟狡猾异常,手段变化多端,还请大师小心应对才是,切记切记。”

送走白元亨,霍和尚朝僧房里兴奋喊道:“大娘子,快出来生火做饭,吃饱了贫僧与你乐呵乐呵!”

一妇人走出僧房,满面绯红,嗔怪道:“少没正经,正事要紧。”这妇人不是别人,正事齐红玉娘亲,白元通准丈母娘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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