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临别前最后一面是在启程前,他站在城墙上面,默默地看着我们把东西悉数搬上马车,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硬生生把眼泪给收了回去。
“可以走了,上车吧。”
我嗯了一声,跨上马车坐进去,叶子寒随后坐进来,道一声:“走吧。”
马车动了起来。
一路上,我对窗外的景物声音都提不起任何兴趣,好几回眼泪差点没憋住掉下来,干脆闭了眼,靠在边上装睡。
“你放不下他是吗?”叶子寒冷不丁来了一句,把我惊了惊,好在眼睛闭着,他应该看不到我惊讶的眼神。
我故作淡然,睁眼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说什么?”表示我听不懂,你别瞎猜猜。
“方才在城墙下,我观察了你一番,一心都在二哥身上。”
我心说我要早知道你还来这招,还会这么干才怪哩。
想了想,也不知该说什么,硬生生扯出个自以为不算难看的笑容,“下回不敢了。”
“睡吧。”
睡就睡!正巧我这两天脑子用得多,睡得又少,来一觉补补眠还是不错的。
马车里面有一长条型的软椅,面前一只圆几,叶子寒坐在软椅中间偏左,我不想与他靠得太近,便坐了最右边,旁边就是一扇窗,马车赶得不慢,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我七荤八素的,不一会儿就做起了噩梦。
梦里的场景正是前两日朝思暮想的狩猎大会,我看见以叶子轩为首的一大帮子人正手提大刀朝我与叶子墨走来,我见一旁有条小道,就拽起他朝着小道飞也似的狂奔,叶子轩他们也立即追上来!跑了没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了悬崖,我与叶子墨便被困在悬崖上面,向前万丈深渊,身后又是刀枪剑林。
叶子轩冷笑着走到我们身边时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扑通扑通地极为真切。
而后便是眼见叶子墨从悬崖上坠下去,我失声大喊一声“叶子墨!”,这就把自己给惊醒了。
我心有余悸吸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叶子寒正以一脸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看着我,心想我该不会是真喊出声来了吧?!
“那个…我去透透气。”为避免尴尬,我赶紧起身,掀开帘子走到马车外面,雪颜坐在奴位上,正一脸惊悚地看着我。
我挨着她坐下来,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奴婢还想问王妃呢,方才在里面坐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大喊了一声太子殿下的名字?”
我一拍额头,心说这下完蛋了,怪不得这叶子寒也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有多久到?”
“还早呢,按这马车的速度,少说也要七天。”
我心里又一阵哀嚎,本来也还好,最多气氛冷清一些,不想这才刚出来呢,就出了这么一茬子,后面九天还不要尴尬的要死!真是太感谢我自己了!
这时候听见叶子寒隔着帘子,淡淡道:“外面冷,还是坐里面来吧。”
我心一横,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里面老位置坐下。
风继续从窗口灌进来,我不禁暗骂设计这窗子的人,存心和我过不去,这给我继续吹下去,一会儿保证又要噩梦连连了。
“吹着不舒服就坐进来些。”
我看了看中间空着的一小寸地方,屁股稍微往那边挪了挪。
叶子寒伸手把我拽了过去,按在怀里。
脸瞬间红了红,刚想挣脱开去,想到刚刚才犯过错,还是不动为妙,等会儿他自己手臂酸了肯定就会放开了。
不过这个等会儿似乎有点长…
第一晚,在荒郊野外过夜。
我从小贪玩,在野外食宿倒是拿手得很,本来想这回装文雅些,没多久又实在看不过几个侍卫皮毛都不会却在逞强的模样,一起身,道:“都给我住手,我来!”
叶子寒颇为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说看什么看,怎么样,我比你厉害是吧?
我叫了雪颜跟我去捡柴禾,一路走到小溪边,用溪水洗了洗脸,这才叹了一声:“真是心烦,就不能不去嘛!”
雪颜赶紧捂住我的嘴巴,看了看四周没人,这才松手,“这话不能让王爷听到呀!”
我一掌击在水中,“听到就听到,我才不在乎他呢!”一想到以后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叶子墨,心里就来气,我一好好的“天下第一美人”本应跟着他的,怎么就被他转手送掉了呢!早知道当时就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答应的!
嗯?我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他上回那句话的含义了。
“女人太聪明不好,反而会害了自己”这是我得知叶子墨把我送出去之前他说的,现在想想,估计是他那时就已经有这心了,那么所谓的会害了我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望着溪水发呆,雪颜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被我一掌打落,“瞎弄什么,还不快接点水回去煮东西吃!”
她委屈地瘪瘪嘴,打开水壶灌水进去。
我怕时间耽搁太久叶子寒会派人来找,顺手在河里摸了几条鱼就往回走。
几人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我带了干柴、野菜和鱼回来,被我一个眼神瞪过去,“不如下回跟着我学学?
说罢我也懒得搭理他们,自顾自搭好干柴,一伸手,“火石。”
烤鱼配野菜,是我从前百吃不厌的一道野味,光香味就能引来几里外的人驻足回望。
不过刚才人手不够,拿不下,我只抓了六条鱼,这里侍卫倒是好几个,一个个都口水流了三尺,盯着我手上正烤着的鱼。
我知道这回赶路干粮带得够多,也就懒得管这些个人的吃食,一扬眉:“如何,你们一直要看着我脱衣服睡觉才走呀?”
“当然不是!”
“那还待着干嘛!”
几人赶紧散去,这下就剩下我与雪颜,叶子寒与李德福。
手上先烤的三条鱼熟了,我一伸手,递给叶子寒一条,道:“别跟我客气!”他接过去,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心里哈哈一笑,想必是从小在宫中长大,根本没吃过这种野味。我才不管你吃不吃呢,反正我是要吃了!
我一口咬掉了小半条,瞥见雪颜正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哎,念在她是我唯一的帮凶上,也给她一条吧!
见我俩吃得津津有味,叶子寒终于忍不住试着尝了尝手里的鱼,我在一旁偷偷关注他的表情变化,先是怀疑,然后是还不错,能吃的表情,最后是天呐,这么好吃,我以前怎么没吃过的表情。不由得偷偷笑了笑,心想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让叶子墨那冰山脸吃吃看,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表情变化。
我一手继续拿着吃,一手举了另外三条给烤熟了,三人又人手一条,留下李德福一脸惊讶,多半是因为我给雪颜吃,不给他吃。于是我看看他,又看看叶子寒,一脸“你问你主子去要”的表情,然后果真见他暗暗扯了扯叶子寒的衣袖,结果后者把鱼往另一边拿了拿,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
第二天依旧是马车赶路,有了昨天的教训,我今天不敢再睡觉了,眼睛一刻不停地盯在外面看风景,还好这风景诚不欺我,看看还是有点意思的。
后来实在闲不住,趁着马匹休整的空当,从后边箱子里弄了本书出来看,虽说我本来不是书香门第出生,实在对文字没兴趣,不过偶然看看消磨时间也挺好。
叶子寒倒是睡得着,几乎一直闭着眼,也不知有没有真的睡着,我心说你这么从到睡到晚的,当心晚上睡不着,这一睡不着就必定会翻来覆去,这天夜里凉,按你这体质第二天准落个感冒什么的,嘿我还就不提醒你!
正想着,他突然睁眼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我手里的书,“你看得懂?”
我暗骂你这也太小瞧人了吧,不就白纸黑字,有什么看不懂的!
“我听说你不识字。”
我一想,估计是从太子妃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就反呛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识字?”
果然,他被我一句话噎住了,撇撇嘴,不说话。
我想了想道:“之前太子妃娘娘倒是曾问过我识不识字这问题,其实我识字,不过不会写罢了,小时候贪玩,不爱这类。”我说到太子妃,言下之意就是,我都明白,你叶子寒敢说与她没关系?战略同盟算一个吧。
“你若想,改日我教你写字。”
我心说别啊,我就是为了少被他猜忌才谎称不会写字,这给我一教,莫不是连我笔迹都摸个清楚,下回逮着起来,还不百口莫辩。
“嗯?”
我只好嗯了声,然后叹自己果然还是太蠢啊,绕来绕去仍旧把自己绕在里面。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就会到六弟的藩地上,他会在信阳设宴迎接我们。”
我嗯了一声,一想这两个人蛇鼠一窝,终于要碰头了,又不知道会商量出多少坏事情出来!
晚上同样是过夜荒郊野岭,我这会儿也懒得烤鱼吃了,只捡了些干柴,又从小溪里舀了水就回去,有了昨天的见识,几个侍卫识趣地没有搭手,干脆直接让我自己弄。
李德福估计还惦记着昨天没吃到嘴的鱼,见我手里只有柴和水,不由得失落了一阵,试探道:“今日,不烤鱼了?”
我把火堆燃起来,架了烧水的瓦罐在上面。心说叶子寒真是个麻烦人,这溪水从山上流下来,干净得很,我就直接喝了,他非要喝煮过的,得,我就伺候你大爷一回!
见李德福一脸扫兴,我笑了声:“不如,李公公自己来抓鱼,我可以考虑替你烤一烤?”
“这…”
我看他年纪也不大,怎么说都是个能干人,结果行动却是迟缓,像个老年人。抓鱼什么的,让他去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摸到鱼的尾巴。
他见我真真懒得理他,也就只好作了罢。我瞥他一眼,从瓦罐中倒了碗水,吹凉,自顾自喝了两口,把碗一丢,躺下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