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的日子里都会出现令人尴尬的事情。秋映菡担心家里人提及她的婚事,所以一直有些拘谨。本以为秋雅的话一出,叔叔婶婶们必会借机说上此事,可是她的长辈亲人们就如约定好了一般,只是在席上唠些家常,倒让她觉得好生奇怪。
晚宴一直持续到亥时,夜色已深,下人们待结束,依然忙活他们的工作。主人们离席后,多半就休息了。秋映菡,艺夫人与秋雅三人则回了清心居。
三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秋映菡便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当说到戏耍小商贩和判别钱袋纠纷之事的时候,二人觉得甚是有趣。
艺夫人忍着笑意,故意板着脸道:“你拿敏君父亲的招牌做坏事,她若知道了,非打你板子不可。”
她口中的敏君便是家主秋善文的夫人,在秋家掌账的梁敏君,是城南大亨梁靖春的女儿。秋映菡骗灯笼小贩时,由于打着梁家的旗号,才换得那小贩笑盈盈的态度。
秋雅轻笑一声:“小姐才不管这些呢。估计到了后天,那小贩肯定特别着急,搞不好还会找到梁家去。”
艺夫人微微蹙眉:“这当怎么办才好?”
秋映菡笑道:“娘亲急什么,我是化妆去的,真找上门去,别人也不会信他,肯定把他撵出去了。”
艺夫人道:“但是你给梁家添了麻烦不说,还坏了他家名声。”
秋映菡道:“无碍,反正别人不会信那小子的话。”
艺夫人见自家女儿一脸不关她事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哎,罢了。”自顾打个哈欠,略显疲态:“时候不早,我要睡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一主一仆应了一声,从清心居离开。
她俩一路走,一路聊着。秋映菡揪住秋雅的左边上耳朵,做出咬牙切齿的模样:“你个野丫头,刚刚家宴上故意拆我的台是不是?”
秋雅求饶道:“不是……哎呀,疼疼疼……小姐……好吧是我的错……”
秋映菡听她求饶,却不放手,嘻嘻笑道:“活该,谁叫你调皮的。呵,再说几句求饶的话来听听,只要我心情一好,自然放了你。”
秋雅因为耳朵被捏在别人手里,所以整个头都偏到左边。她只好服软,支支吾吾道:“小姐……嗯……秀外慧中……国色天香……漂亮懂事儿……那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先把手放开……哎哎痛呀……”
她刚开口,秋映菡微微点头,可是听到后面的话,她刻意加大手的力度,才令秋雅叫出声来。
“还有呢,好话说的不够吧。”
秋雅嘻嘻笑道:“我倒是想说呀,可是这大黑天的,我们在外面这么闹腾也不是事儿,小姐说是不是?”
秋映菡瞧了瞧四周,想到这是外面,并不是自己的闺房,因而放开手。秋雅摆脱束缚,急忙用手揉揉耳朵。
她忍不住埋怨:“小姐你还真下得去手呀。”但是抬头一看对方威胁的眼神时,她选择了闭嘴。
天上半残的月亮正起,皎洁的光芒照在秋家大院。因而,黑夜并不黑暗。
秋映菡已经回到自己的卧房,位于宅院内南边。这里,看不到月亮。
秋雅与她又嬉闹了一阵,方才离去。她俩分别之前,秋映菡叫她多多留意家里人的动静。倘若有人特地找她,就说自己已经睡下了。
她之所以这么吩咐,是因为亥时尚不到她休息的时候,她还有一些秘密事情要做。秋雅的责任就是替她把风挡风。
暗黑深夜,月色正好。银光洒落之处,闪过一道疾速的黑影。
秋映菡此刻已经换上一套深黑色衣服,完完全全地裹住自身,只露出眼睛和鼻子,连一双手也叫黑色绸布包裹住。纵然黑色全覆盖,她娇小的身形也能暴露出她女子的身份。
她沿着房顶奔走,穿越在元京城西大大小小的房屋之间,轻声疾步,身轻如燕。想不到这一位大户家的闺女,竟有这般绝妙的轻功。
深夜正是入睡的时候,除了街上打更的汉子敲着锣外,四周街上,几乎不见人影。所以,她穿行数百步,亦无人察觉。
她穿过房顶,在一片暗角落下身来,如蜻蜓点水,转入秋家大门前几百步的小巷。
秋家的守卫尚在,但只见到些许黑影,只当做幻觉一场,便没在意。而秋映菡沿着小巷抢步而走,转眼已来到城西大道。
城西大道是元京城西的主要街道,宽阔弯曲,纵穿大半京城。顺着城西大道走至尽头,可见城南小七宝塔和城北护城河。
城南的小七宝塔算是元京城中的一处重要景观。塔身高几十丈,微微倾斜,占地十多平方丈,是孤塔一座。数十层楼阁,皆有系铃,当风起时,可发出微成节奏的声响,宛若自然音律,委婉动人。人们叫它小七宝塔,皆因元京皇城里有座八宝塔,与它颇为相似,较于前者更高更宽。传说皇城里的七宝塔中藏有三皇五帝的八把刀,是君王帝命的象征。
然而此时踏至城南的秋映菡无心顾及美景,直取宝塔的相反路径,来到一处墙角。她左右看了一下,发觉没有异样,便两三步轻蹬着墙壁,扒在墙头,微微朝里探入额头双目。
这户人家庭院内倒有诸多下人看守,想来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秋映菡前后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落了下来。夜里视线昏暗,没有人注意到家里进来一位陌生人。
秋映菡似乎对这块地方相当熟悉,来来去去不曾多走几步,一路前行,十分顺畅。
忽听得前方有人讲话,正朝这边而来,她顺势爬上屋檐,做壁虎状。原来是两个丫鬟在谈些什么。
一人道:“最近老爷性情有些古怪,你可知道?”另一个摇着头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个奇怪法?”
前一个人道:“他呀,整天神神秘秘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吃饭都叫我们送去。”
“那有啥奇怪的?你是下人,给老爷端茶送饭不挺正常嘛。”
那一个却道:“你先听我说完嘛。老爷让我们干事倒没什么,但是他却只许我们把饭菜送到门外,不许进他书房。而且,我们准备的饭菜都是二人份的。莫不是他在房里养了什么人,还不能叫家里人知道?”
旁边那个嘘声道:“莫胡说,小心让其他人听见,割了你的舌头。这无凭无据的话,你怎敢乱讲?”
先前那个轻声道:“我哪里敢胡说呀,老爷之前特地吩咐我,叫我不要对其他人说及此事,尤其是夫人。我不是憋不住嘛,才和你说了,你可千万守口如瓶呀。”
旁边道:“你放心,我只听不传。不过,按你说的,我们家老爷还真有点奇怪。”
这两个丫鬟一边走一边聊,最后走得老远,说的话也听不到了。秋映菡这才从檐上跳下,心想:两个丫头说的也太过奇怪,想必这魏家老爷在书房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这怎么也不关她的事。只是听说这魏明泉家里有些稀奇玩意儿,她想拿些瞧瞧。
魏明泉,是城南富户,与她大妈娘家差不多。魏明泉本不是商人,只是家中有位大哥于朝廷做四品官,在城南一带享受尊崇礼遇。听说他大哥最近可能升任吏部侍郎,四周送礼巴结的人就更多了。当真是“官运亨通,财不可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