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楚华坐在书房里的高背椅子上,悠悠地吸着一支烟,吐一只烟圈,烟雾缭绕中,眼神迷离,陷入了沉思。
书房的另一头,跪着另一个人,头深深地埋在胸前,蓬乱着头发,看不清楚脸。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僵持着,落地的老爷钟发出“滴答滴答”沉闷的声响。
“骆老板。”
外面有人敲门,是个女人的声音。
地上的人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骆楚华皱皱眉头,把烟掐灭在紫水晶的烟灰缸中,拉开红木的抽屉,拿出什么东西甩到那人的身边,那个人微微地怔了一下,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之后,浑身就跟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骆老板。。。”
那个人的声音带着祈求。
“我家里面还有老婆孩子。骆老板,求您发发。。。”
“二头虫,这句话你跟我讲了好几遍了,”骆楚华不耐烦地挥挥手,“但是我的规矩你知道,事不过三。”
“老板,我真的只不过是。。。”
“叫你不要碰的人就不要碰,不要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懂得这一点对吧。”
“我懂!我懂!以后我再也不会轻举妄动,再也不会碰那小子一根手指头!”
“那小子。。。”骆楚华轻轻哼一声,“哼,对全上海都知名的人,你这种人,还是保持点应有的敬畏吧。”
“是是是。。。秦二爷,是秦二爷。”
“不过也无所谓,给你的东西拿好了,不要弄丢,如果你再给我带来什么麻烦,你知道你老婆孩子会怎么样。”骆楚华眯着眼睛说。
“骆老板,这真的不管我的事,三年前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我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那个人似乎是经过了很大的思想斗争才挣扎着说出了这句话。
“受人之托?”骆楚华坐起来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的眼眸瞬间亮了,可是骆楚华又靠了回去。
“受谁之托,你会跟我说么。”骆楚华嘴角挑了挑。
“如果我说了。。。他就,他就。。。”那人开始流汗。
骆楚华的眼中带了一丝痛惜,嗓音有些不忍,但是说出来的话仍然是不容置疑的,他便摆摆手,说:“从后门出去吧。我也不稀罕知道。该怎么办你知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要听到消息。”
“华哥,你!你真的要这样么!”那人从地上站起来,激动地喊道。
听到那一声“华哥”,骆楚华眉间动了动,一刹那的犹豫,随机又冷了下来。
“虫弟,我们之间的事情我都记得,听到你的消息之后我会安排好你的家人,但是,”骆楚华顿了顿,声音冰到了极点,“你这次,真的惹错人了。”
待二头虫从骆楚华书柜旁边一个隐秘的小通道走出去之后,骆楚华收回看着那个人背影的目光,懒懒地向椅子上一面一靠,说:“进来。”
“骆老板。”进来的是陆德涛,低眉顺眼地向骆楚华做了个揖。
“老陆,刚刚不是何小姐在外头么。”骆楚华见进来的不是刚刚敲门的何云英就问道。
“何小姐刚刚被人喊下去了,有客人点歌。”陆德涛说。
“哦。”骆楚华显然此刻是想看到何云英的。
“何小姐想去德云社看戏。”陆德涛微微抬抬眼皮子说。
骆楚华本来在椅子上来回微微晃着,听到这句话突然就跟冻住了似的一动不动了。
陆德涛就安安静静一句不吭地在弯着腰在那里等着。
“她终于忍不住了。”
半晌,骆楚华说。
罢了,他站起来,眯着眼睛来回走着。
“这两天德云社的场次怎么安排的?”
“叶上校订了今天下午的场子,明天是江湾赛马场,包下了三天。”
“哦,舒老爷子家,马场为什么要包三天?”
“马场要从比利时国进一批种马,今天晚上送到香港,三天后抵达上海,舒老爷估计是想让他们上点心。”陆德涛说,一个平凡的门房,此刻显得冷静而机智,面对自己的老板对答如流。
“比利时国,弹丸之地,有什么好马。”骆楚华哼一声。
“据说这匹马是比利时国王室的种马。”
“哼,”骆楚华在心里盘算着,“马场连着包场三天,指明让秦老板唱?”
“是,许老板闹了很久。”
“许虹依在上海滩是混不下去了,”骆楚华冷笑道,“跟我作对的人是永远立不住脚的,他以前不是清高么,不肯为我办事么。一包****藏在他那里就跟玷污了他人格似的,现在自己不还是上了瘾,把嗓子抽坏了。”
“骆老板英明。”陆德涛又鞠了一躬。
“对了,现在不许给许虹依送茶叶了,”骆楚华想起什么,“没有了掺着鸦片的茶叶,许老板怕是要自己上烟管了。”
陆德涛默默地记下骆楚华吩咐的事情,问道:“那么何小姐的事情。。。”
“云英真的想去的话,我们也拦不住,”骆楚华眉间似乎带了一丝伤感,紧紧皱着眉头说,“她要去就给她去吧。对了。”
他突然转过身,说:“我们夜上海上次得罪了秦二爷,你去把我的金疮药带过去吧,还有,请李博士给二爷看看腿。刚刚探子说二爷的腿可能好不了了。妈的。”
陆德涛惊讶地看看骆楚华,说:“哦,好。我知道了。”
“秦二爷明天会去德云社吧。”骆楚华似乎是自言自语道。
“秦老爷向来不允许秦公子和秦小姐上戏院。”陆德涛提醒道。
“秦二爷明天会去德云社吧。”骆楚华又说了一次。
陆德涛明白骆楚华的意思了,微微笑着说:“如果是请秦二爷出来透透气,想必秦老爷是不会拒绝的。小的这就让何小姐准备去?”
“不,云英在秦飞那边没吃得开,”骆楚华说,继续皱眉,“这还是头一回的事情,不要让云英去了,秦。。。秦夫人看见也不好。”
“那么老板的意见是?”
“我自己去一趟。秦致远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骆楚华说,“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