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3。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写这篇日记。我今年十六岁,走在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感觉好迷茫,好无助,不敢下决定该往哪走,却又不能过久的停留。
妈妈昨天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醉眼朦胧的回到家中,没有和我说话,就直接躺在了地上。我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用毛巾将她浓妆艳抹的脸擦干净,然后过了一遍热水,拧干搭在她的额头上。我突然发现她真的很美,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风霜,但依然遮挡不住她的绝世容颜。
这么多年来,她毫无怨言的将我抚养长大,付出多少艰辛?她从来不和我说,可我一直都知道,她过得很苦,所以,我从来不淘气。
妈妈翻身朝着残旧的地面呕吐了起来,湿毛巾掉到了地上,但是她的双手一直互相握着放在胸前,似乎是抓着什么东西。
等她呕吐完,我将房间整理好后,重新坐在她身边,想知道她手中握着什么,但她抓的很紧,虽然睡着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强行掰开她的双手,只得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安详的脸,回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这不是她第一次醉酒,自然也不是我第一次这样做,每到这时候,我都会想,能娶到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女子为妻,是多大的荣幸?可为什么他还是将我们母子抛弃了?
他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似乎从来没有答案。
今晚有些特殊,以前醉酒从来不说酒话的妈妈,突然说了酒话。
“修,你走吧,离开这里。做一个有远方和情怀的吟游诗人。要做到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
她很顺畅的说出了上面那段话,以至于让我怀疑她到底是在说梦话,还是在清醒的和我说话。
我叫她,她没有反应,但,我分明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泪痕。她紧握的双手也稍微松了松,一个钱袋从她手中滑了下来,我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三个金币。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从而获得这样一笔巨款。一个银币等于一百个铜币,一个金币等于一百个银币,也等于一万个铜币,我们一天的开销是两个铜币,三万个铜币是我们一万五千天的开销,相当于我们四十一年的生活支出。
看到这三个金币,我突然好难受。我被人欺负的时候,除了被骂野种之外,就是挨打。可是在十岁之后,他们骂我的时候,会附带着骂我妈妈是人尽可夫的**。
他们骂我,我会忍。他们骂我妈妈,我就不能忍了,所以每次他们骂妈妈的时候,我会不顾一切的动手和他们打架,每次身上都会留下或浅或深的伤痕,但我心里总会觉得无比畅快。
然而,或许是因为我的反抗,让他们生了许多快感,他们越骂越凶,打我的程度也越来越厉害。
直到有一天,我将那个骂我妈妈骂的最凶的那个小胖子,一转头拍下去,差点拍死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原来我并不懦弱。
那之后他们也还是会欺负我,只是,再也没有骂过妈妈。
看到金币,我的心好疼。我一直在逃避的事实,终于摆在了我面前,我不敢面对,小心翼翼的将钱袋放回她的手中,跑了出去,任泪水肆虐,我觉得我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我觉得我像条狗,在此时的夜深宁静中,用唾沫****着伤口,然后忘记疲惫。
我不服!凭什么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自怜自爱?
我决定一个人前往两百里之外的尤里丝城,考取魔法师的资格,然后进最好的勇者学院,成为大陆最强的魔法师。
我回到房间收拾了两身旧得发白的长衫,然后蜷缩在窗台下,默默的等待天亮的到来——我怕黑不敢走夜路。
清晨的第一缕光辉,透过窗台照射在我的房间内,我站起身捶了捶发麻的双脚,想到:她到底是我的亲妈,我最后煮一碗面条给她吃,就算是了却她的所有恩情。如果以后我能活得体体面面,我再好好的报答她,现在就先用一碗面条吧。
我做了两碗面条,自己吃了一碗,然后走进她的房间,想看她是否已经起来。
她的房间内被整理的很干净,她的床边是她这十几年来的所有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呈一个椭圆的形状散布开来。
我觉得有些奇怪,她从来没有这么整理过房间,我走进去,想看看她在干嘛,可我没想到,她昨晚的酒话竟是遗言。
她躺在衣服围成的椭圆的正中间,身上是一件旧得泛白,却很保守的粗布长裙,十多年来,她只有在工作时才会穿这件衣服,今天,她穿着这件衣服,再也不会醒来。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依然无可救药的迷人,脸色略显苍白,但神情安然。双肩的上方各燃着一支烧了一半的白烛,白烛的另一端连接着那些粗麻或者劣等丝质做成的衣服。
我在床边的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信上写道:“奥斯修?雷凌,我没有想到第一次呼唤你的全名,会是以写信这种方式,为此,我感到很抱歉。”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藏着许多关于你父亲的疑问,但请原谅我,我不能说关于他的一丝一毫,因为怕你有危险。在这封信的旁边,有一个钱袋,里面是三个金币和一个戒指,那个戒指就是你父亲的遗物。”
“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我不是个好妈妈,虽然,我们没有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我也没有让你享受童年该有的乐趣。或许这些年来,你唯一的乐趣就是读书吧!那些书都是你父亲留下的,一共三百六十五本,你全都读完了,我也将那些书全部烧掉了,没有痕迹你才安全!”
“这三个金币,我留存了很多年,本想一直留着做纪念,但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选择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平息这场风波。你要永远记住,没有神圣境界的实力,不要打听你的父亲,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姓雷凌,更加不要相信任何人和你说父亲的事情。”
帕帕尔·伊莲绝笔。
看完信,我无比的难过,我的心上莫名的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我将家里所有的蜡烛都找了出来,分散的点亮放在各个角落。
既然你选择死亡让自己重获自由,我必将用最虔诚的方式送你最后一程——点滴不存。
当火苗变成火海蔓延至整个房间后,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卡兰托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