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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时光像易南平口袋里的钱一样,悄悄飞速地流逝,易南平对它从来未曾有过充足的感觉,七八年前发生的事情仍历历在目,仿若仍在昨天。晏莉说这是老年综合症的表现,越老的人对越久的事记得越清楚,就越有一种仿若昨天的感觉。易南平说你拉倒吧,才过三十就被你说成老年了,按国家年龄划分标准45岁都算青年呢。

“三十四了”。晏莉对他所报的年龄做出纠正。

易南平近来好像得了年龄恐惧综合症,从来不愿和别人讨论他的年龄,甚至拒绝讨论一切跟岁月相关的话题,一句岁月催人老都可以让他惆怅半天,像是小说中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这倒不是他怕老,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一事无成,怎么就能事先老去呢?他可不想“壮志未酬身先老”。

在上个月的某个周末,易南平在理发的时候,理发师告诉他头上有白头发。他听了没有在意,就说你给我拔掉吧,理发师又说可不是一根两根,而是有好些根。他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心底一沉,仿佛已经看到了耄耋之年的自己正慵懒地坐在夕阳下回忆自己这碌碌无为的一生。从那以后,他在照镜子时总要仔细留意头上是否又早生华发,就像晏莉总在镜子里关心自己眼角的鱼尾纹一样。

在二十六岁以前,易南平对光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日出日落,四季轮回,反正就那样慢慢过吧,空余的时间大多挥霍在各个酒吧之中。但是一跨过二十六岁的时候,易南平突然发现青春已被时间淹没得只剩下一个尾巴了,而自己还长期在各个酒吧里流连忘返,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时光飞逝。仿若幡然醒悟一般,他从此不再去过酒吧。有空余的时间就看看书,看孔孟老庄,看中外名著。在那段时间里,他看了平生第一本外国名著——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这是一部晦涩难懂的小说,并无多少故事趣味性,甚至有一些让人读不下去的感觉。但易南平硬是慢慢把它啃完了,他说他以此来收敛自己的心性,让自己浮躁的心能慢慢学会沉静。生命的价值太轻了让人不能承受,他要自己的生命“重”起来。

为了沉静心性,他还迷上音乐,而且还渐渐培养出来了一个口味,英文歌手最爱莎拉布莱曼,钢琴曲只听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特别是那首《梦中的婚礼》时常让他沉醉其中。

然而,时光飞转,转到易南平三十多岁后,他的口味又发生了变化,他说,如果你还活得很理想,不知道真实的生活长什么样子,那么你就去读读慕容雪村写的书;如果你不怕被生活的本来面目所吓倒,那么你就去读慕容雪村写的书,它会帮你揭开生活的外衣,让它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的面前;

晏莉问,慕容雪村是哪个?是东北那个唱歌的吗?易南平说不,据他自己介绍,他是一个悲观的胖子,挺会讲故事的。

易南平现在也是一个不算太胖的胖子,而且也有一些悲观。他胖是由于长期坐办公室,缺乏锻炼所致,悲观则是因为他只看到了生活的本来面目,而没有看到生活的希望。

去年底,公司组织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医生告诫他已有轻度脂肪肝,注意多加锻炼,多在户外活动。见易南平有些不以为然,医生又说,年青人,不要不相信啊,现在为了工作不顾身体,拿身体换钱,到中老年后就是拿钱换身体了。易南平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心底想,我倒是想轻松啊,可是我轻松得下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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