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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奉主命李四传警讯 求安保王有财达令

听见王有财来了,杨德山在屋里说道:“兄弟,进来吧,我在屋里呢。”话音刚落,王有财已经进来了,不及洪四家让座,挨着杨德山坐在了炕沿上。

见王有财神色凝重,杨德山问道:“兄弟,出啥事儿了?瞅你心神不定的样子。”王有财稳了稳神,说道:“我刚从乡里开会回来,连口气都没顾上喘就到你家来了。”

听王有财说的吓人,洪四家直觉得头皮发麻,忙问道:“他王大叔,出啥事儿了?”费氏也忙来到跟前问道:“是呀,大兄弟,乡里又有啥摊派让你这么难开口?”

王有财瞅着费氏干咽了口唾液,说道:“从打去乡里开会到现在,我一口水还没喝呢。你看我这嗓子干的都快要着火了。”费氏说道:“大兄弟,你等着,俺这就去给你烧水。”

杨德山说道:“弟妹,茶叶在柜盖上的瓷瓶里,用草纸包着的就是。”然后又看着王有财说道:“快说吧,你如果再不说,某们也该和你一样了,嗓子眼儿也要冒烟了!”

王有财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瞅了杨德山一眼,然后沙哑着嗓子说道:“你看我,这……这是上的哪门子火呀?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恰费氏把水沏好了端进来。他也不等费氏给他斟上,抢过茶壶先给自己倒了一碗,也顾不得烫嘴,端起来便喝了一口,只见他咧了一下嘴,赶紧把茶碗放下了,又说道:“乡里出大事儿了!”

一听这话,费氏惊恐地瞪大一双眼睛,瞅着他问道:“出啥大事儿了?难道出了杀人案不成?”王有财又喝了口水,说道:“妈呀,可不是杀人案咋的!”费氏闻听,眨了眨眼睛,惶恐地问道:“娘哎,是谁把谁给杀了?”王有财叹了口气,说道:“是葛三把小野给杀了!”

一听是这么回事,杨德山不但不惊,反而漫不经心地问道:“就这个事儿呀?”王有财又喝了口水,不免迟疑地看了杨德山刹那,然后问道:“咋的?难道这事儿还小吗?”杨德山说道:“常言说:‘爹死娘嫁人,个人管个人。’这世上哪天不死人?小野死了,那有啥可好奇怪的?”王有财说道:“小野可和咱普通老百姓不一样,他是日本人,又是乡治安所所长。他被杀了,你想能不是大事儿吗?”

杨德山冷冷说道:“那又咋样?这和咱老百姓有啥相干?”王有财说道:“我的大哥呀,岂不闻:‘城门失火殃及池渔”的道理?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时,新来的治安所所长——山本,今天在会上三令五申,要严查蛊惑乡民者。另外他还说,从今往后不许任何人去‘广济寺’烧香。如有不听规劝者,格杀勿论。”听得此言,杨德山只觉得怒火上撞,口中说道:“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洪四家叹了口气,说道:“老话说:‘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人家是官,咱们是民,有啥办法?不去就不去呗?反正俺也没想去。”王有财说道:“洪大哥,你这话说的对劲儿!想盘古开天以来就立下了‘顺者昌、逆者亡’这亘古不变的规矩,当顺民到啥时候也没有错。俗话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就是这个道理。”

杨德山说道:“他们不让老百姓去‘广济寺’烧香,人心就服了?我也有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我听师傅说过,‘宇宙囊万物,皆系于气。气亏则衰,气满则盈。洋洋洒洒,生命葱茏。迫于治,气不通,烦于心,胀气崩,囊毁矣!……’我相信事事不离其宗。”王有财忍不住笑说道:“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玄机妙语!反正我把话捎到了,这是张承礼的意思。”

费氏又给王有财斟满水,说道:“他王大叔,你放心,俺们肯定不去‘广济寺’烧香。俺们不糊涂,俺知道你这都是为俺们好。兄弟,你坐着,俺去烧火,晚上就在俺家里吃饭吧。”王有财忙说道:“嫂子,你别忙活,我这就走。”

杨德山说道:“咋的?嫌我说话不中听了是咋的?咱兄弟们在一起有啥话不能说的?辩辩理,整个明白,心里痛快点儿。别走了,正好我还有一坛烧酒,咱哥仨在一起唠唠。自打过了年到现在,咱们还没在一起坐坐呢。”王有财说道:“现在是啥季节?青黄不接的!喝啥酒?”

杨德山笑说道:“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吧?你大哥我闲不住呀!前些日子,我和二弟某俩拿渔网去辽河撒了几网。还别说,老天爷还真照顾,让某们捞了不少开河鲫鱼。另外还有几条金色大鲤鱼呢。每条鲤鱼差不多都有一斤半重,我都腌在缸里了,拿出来一煎就行,不费啥事儿的。”洪四家也说道:“是呀,兄弟,不费啥事儿。”王有财说道:“这多不好意思。”但嘴角已经挂上了笑容。

这时,忽听院子里有人问道:“杨大爷在家吗?”一听是李四的声音,杨德山咕哝了一句:“哎呀,是李家店的李四兄弟来了。”便赶紧大声说道:“四兄弟,我在屋里呢,进来吧。”说完,下地迎出去;洪四家紧随其后也跟出去了。

出门一看,李四正在拴马。杨德山仰头看了一下天色,因问道:“兄弟,你咋这时候来了呢?”没等李四回答,洪四家上前接过马缰绳,说道:“兄弟,你和俺大哥先进屋,牲口我来拴。”李四笑说道:“那就有劳洪爷了。”杨德山说道:“快进屋吧,啰嗦啥?”

李四冲杨德山笑了笑,随后二人相跟着进了北上屋。

洪四家解开马缰绳,把马牵进厩里喂上,这才进了屋。见杨德山、王有财、李四都盘腿坐在炕上,王有财坐在炕里,杨德山挨着他,面朝西坐在外首。李四面朝东,与二人相对而坐。见洪四家进屋来,李四忙下炕相让,说道:“洪爷,你往炕里坐。”洪四家说道:“兄弟,你快坐吧。俺不惯盘腿,坐在炕沿上就中。”杨德山说道:“老四,你快上炕吧。都是自己人,你客气啥?”

李四只好又上炕里坐下,洪四家挨着他坐在炕沿上。

坐定之后,李四说道:“看王闾长也在这儿,想必杨大爷已经知道乡里开会的事儿了吧?”杨德山问道:“啥事儿呀?不就是小野被打死了,还有不让老百姓去‘广济寺’烧香吗?”李四说道:“杨大爷,你可不知道,某东家一回到家听说你们走了,他老人家赶紧就打发我来告诉您,说‘山本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后一定要小心行事。现在小野被杀了,他们抓不住偷驴的,肯定要拿拔撅子的出气。’我一听,吓了一大跳,心说道:‘妈呀,这事儿可不能耽误了!’所以,我骑上马就赶紧往您这儿跑。”

这话正对王有财的心思,便瞅着杨德山说道:“杨大哥,不是我耸人听闻吧?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遇着事儿一定要冷静。”杨德山说道:“我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吗?兄弟的好心我怎能不知道?就是乍一听山本那么说,心里头别扭。咱自己兄弟在家里说说心里话有啥不可以的?”

费氏又续了一壶水,给每个人斟满之后,便忙着做饭去了。

杨德山说道:“弟妹呀,你和银环把鲤鱼多炖上两条。”费氏说道:“中。大哥放心吧。”

李四见自己已经完成使命,起身告辞道:“杨大爷,您和洪爷千万别辜负了某东家的一片心意。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说完,下地往外便走。

洪四家一把拉住李四,说道:“兄弟,大老远的来了,你咋也得吃了饭再走。”杨德山也说道:“是呀,吃了饭再走吧,忙啥的?”李四说道:“不了,杨大爷。某东家正在放粮,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我得赶紧回去帮着收拾收拾。”杨德山说道:“家里那么多人,也不缺你一个。”李四说道:“杨大爷,你也不是不知道某东家是啥样的人,趁今天放粮,他给每个伙计发了一斗高粱米之后,就给大家儿放了一天假,所以大家伙儿都扛着米回家了。家里现在只剩下我和张三还有另外两个伙计了。我回去帮把手,不然厨上大师傅老柳就得出来帮忙了。”

听李四这么说,杨德山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说完,与洪四家一起把李四送到大门外,看着他骑马走远了才回来。

回来坐下,洪四家感慨地说道:“唉,李掌柜真是大善人呀!单为这事儿还专门儿让人跑过来告诉一趟,真是菩萨心肠!”王有财说道:“是呀,都是一样的人,差别就那么大!你再看边玉亭,与之一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他是专以克扣长工为能事,一点儿怜悯心肠都没有。唉,看来是天网恢恢,可能他也作到头了!”

杨德山忙问道:“咋的?边玉亭那老刻薄鬼遭啥报应了?”王有财说道:“葛三杀了小野,你想他能脱得了干系吗?”

一听这话,杨德山心中一惊,忙问道:“葛三把小野杀了,你是咋知道的?”见杨德山惊讶地看着自己,王有财说道:“你这么瞅着我干啥呀?葛三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就和阎守诚关在一起,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有啥好奇怪的?”

杨德山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当时大榆树街里店铺关门、家家闭户,行人逃命,有谁能注意葛三朝小野开枪呢?这么快就被抓住了,真是不可思议!那阎守诚又是咋回事儿呢?”因问道:“葛三是咋被抓住的?阎守诚又是咋回事儿呀?”王有财说道:“葛三是在乡公所大门口被傅家屯前来办案的缉私警察给抓住的。阎守诚是边玉亭告他通匪,说他和金伯仲里应外合偷了他的钱。去乡里开会的时候,他就把阎守诚顺便送到乡里了。葛三是去送阎守诚的。”

听到这儿,杨德山立刻想起昨天晚上在边家大院亲眼看到的情景,不禁在心中骂道:“边玉亭这个老王八蛋,真******不是个玩意儿,一副蛇蝎心肠!大家都知道,阎守诚对他忠心耿耿,然而为了钱,他却翻脸无情,不惜陷害朋友,真他妈够阴狠毒辣的!”

但一想王有财说葛三是在乡公所门前被傅家屯前来办案的缉私警察给抓住的,心中不免疑惑,因想:“上午在半路上不期和葛三相遇,他一看见我就掉转马头,不知去向。在大榆树街里又碰见他时,却看见他做出了惊天之举,竟然在乡公所门前朝小野连开了两枪……”想到这里,一下又想起葛三开枪之后,紧跟着又看见三个骑马的警察尾随他而去。他似乎明白了,心说道:“原来那三个警察是在追赶葛三呀!那么葛三是咋招惹上他们的呢?他朝小野开枪又是为啥呢……”想到此,不禁自语道:“警察上午就追他,下午才被抓住……这就奇怪了……”

见杨德山若有所思,又一个人自言自语,王有财说道:“葛三在乡公所门口被抓,去乡里开会的人都看见了,这事儿一点儿也不假。”杨德山说道:“有财兄弟,是这么回事儿,昨天金栋不是被人给推到辽河里边儿了吗?当时看他那样啥事儿也没有,可一到半夜就烧起来了。今天一早我和二弟套上车拉他去街里找胡朗中给他看病,走到半路上,看见迎面过来一骑马,马上那人嘀嘀咕咕直骂街,说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早晚被乱棍打死……’他只顾低着头骂人解恨了,就忘了路上的行人。我听他说的怪逗人的,就接了他一句。他听见了,就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葛三。可不知道为啥,他又掉转马头往回去了。因想葛三是边家护院,所以我再没去想他。虽然觉得很扫兴,但想给金栋看病要紧,就打起精神往前赶路。不想刚一到街里就看见行人没命地奔跑,好像晚一步就要被狼给叼走似的。因为某们急着要去给金栋看病,所以也顾不得打听是咋回事儿,只管挥鞭催马,驱车疾驰。正行驶间,忽听得身后叭地一声响,我以为是谁家孩子在放鞭玩儿呢,因此没当回事儿。可再往街上一看,行人就像炸了窝一样,都没命地奔跑。我回头一看,只见街面上躺着一个人,身旁还流了一大滩血。往乡公所门口看时,只见小野举着‘王八盒子’冲行人哇哇怪叫。我一看明白了,原来那声响不是小孩子放的小鞭,而是小野开枪的声音。那躺在血泊里的人,不用问,肯定是被小野开枪打的无疑了。当时我的肺都要气炸了,想也没想就跳下了马车,举着鞭子朝小野就奔过去了。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响起马蹄声,还没等我回头看是咋回事儿呢,一骑马已经从我身边闪过去了。我朝那骑马人看了一眼,只见他打马如飞。正觉得奇怪呢,谁知那马跑到小野跟前,马上那人抬手就朝小野连开了两枪。小野晃了一下就摔倒在地上了。当时我既惊奇又感到痛快淋漓。说句心里话,简直没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了。由于好奇心驱使,我想看看那个朝小野开枪的人是谁,看着看着,不禁惊叹道:‘妈呀,那不是葛三吗?’因想:‘这是咋回事儿?葛三朝小野开枪竟然义无反顾、大义凛然。他是在为他爹报仇吗……’虽然心中疑惑,但我对他立马刮目相看了!”

王有财说道:“据葛三讲,他是因为边玉亭犯了大烟瘾,被边玉亭老婆派去买大烟的。所以说,缉私警察追赶他就不奇怪了。可他究竟为啥杀小野,这就让人猜不透了!”杨德山说道:“是呀,这一点确实让人想不明白。”王有财叹了口气,说道:“可这样一来,葛三的命保不住不说,他一家老小也要跟着受牵连了……”

杨德山愤然说道:“常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葛三常在边玉亭身边转悠,能有啥好结果?眼下这不就跟着吃‘刮落’了?边玉亭如果是个正人君子,不抽大烟的话,葛三岂能落得这个下场?”但又想:“葛三杀小野不管出于啥目的,那都是杀贼灭寇。他秉承大义,其勇可佩。阎守诚虽然是边玉亭的家奴,一贯阿谀附臭,但也是出于生计,为挣几斗薪米养家糊口而已。如今被控通匪,实属冤枉。在这暗无天日的世道里,他既然被冤,那就意味着在劫难逃。不行,我得想办法救他们一救!”想到此,咬着牙说道:“边玉亭这老狗他就作吧,老天爷不会饶恕他的!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王有财说道:“边玉亭现在不就有麻烦了吗?还等啥老天爷惩罚呀?”杨德山问道:“咋的呢?”王有财说道:“他以为把阎守诚送进了局子就解了他的切齿之恨了,哪知道葛三就是他的追命鬼,现在把他给捎进去了呗?”

洪四家问道:“他王大叔,你估摸着官家能把边玉亭咋办?能下他的大狱吗?”王有财说道:“难说呀!如果葛三杀的是‘满洲国’人,边玉亭肯定没啥事儿。可葛三杀的却偏偏是个日本人,而且又是一个掌管地方治安的日本人,这就难说了!”

杨德山问道:“当时葛三被抓,又被指控为杀害小野的凶手,边玉亭有啥反应?”王有财说道:“可别提了,真让人哭笑不得,当时就摊在地上了,还直往板凳底下钻。山本告诉警察把他带到治安所去问话,他说啥也不出来。”

杨德山冷冷说道:“他也知道害怕?”王有财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刚进会场的时候他可洋棒了,居然建议山本把满洲国之初制定的‘连坐法’搬出来。当山本委婉地问他,说有人看见杀害小野的嫌犯进了边家大院儿时,他死也不认账,反而从怀里掏出金伯仲写给他的‘文告’,还有他控告阎守诚的诉状。山本看了之后才迁怒阎守诚,马上安排人去捉拿阎守诚。而边玉亭却显摆说,他已经让人把阎守诚给押来了。这也就算了吧?谁知山本拿起布告让大家伙儿看的时候,他又激动的不得了,抢着就说了一通。你想他那德性,有谁爱听他白话?一见人们不理他,他就哭天抹泪,指桑骂槐。唉,你们是没看见他那无赖相呢,简直让人肉麻!”

杨德山问道:“最后他到底从板凳底下爬出来没有?”王有财叹了口气,说道:“古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搁在边玉亭身上正合适。你们猜他是咋出来的?”洪四家说道:“他能咋出来?被警察给拽出来的呗?”王有财苦笑着说道:“都生死莫测了,他还心疼他那身衣裳呢!”杨德山问道:“怎么回事儿?”王有财说道:“其实某们走的时候他还没从板凳底下出来呢。当时张承礼可能看不下去了,就宣布散会。大家一听,就像被解放了一样,呼啦一下就走光了。因为我憋着泡尿,从屋里出来之后就往后院儿的茅房跑。等我小解回来,经过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警察正连说带比划地学谁拍打衣裳呢,一边拍打还一边作鬼脸,嘴上不停地说:‘哎呀,哎呀,我的衣裳……’他旁边的警察骂道:‘一个实足的吝啬鬼、下三烂!这哪像个乡绅呀?简直就是大烟鬼、耍钱鬼、无赖鬼一个!’我一看那作鬼脸学人的警察,正是先前‘请’边玉亭去治安所的那个警察。我一想,那肯定是在学边玉亭无疑了。”

杨德山说道:“这也没啥奇怪的,边玉亭本来就是这副德性嘛!”稍停,又说道:“虽然边玉亭人品不济,但他所犯的过失,理当由国人裁处,小日本儿算是什么东西,咋也轮不到他们来处置呀?”王有财苦笑着说道:“杨大哥,难道你忘了咱们现在是啥国度吗?”杨德山说道:“啥国度?我就相信我是中国人!”

王有财瞅了他一眼,有些焦躁地说道:“杨大哥,其实现如今是咋回事儿,谁心里都明镜似的,只是都不说罢了!你发牢骚又能顶啥用?”洪四家说道:“大哥,有财兄弟说的没错,现在是日本人说了算,咱不忍又能咋办?俗话说:‘祸从口出。’咱为了孩子也要忍。”

一句话触动了杨德山,因想:“是呀,如果不是为了环儿,我早就随王忠义兄弟去了!”又想:“葛三和阎守诚的事儿,我何不去找王忠义兄弟商量办法?他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和他坐在一起唠唠呢。我去看看他,顺便向他讨个办法。”

事情往往便是这样,心中有解不开的情结时,难免怒郁忡忡,一旦找到了破解的方法,顿时拨云见日,眼前一片光明。因此,杨德山想:“葛三、阎守诚二人虽然都是为边玉亭做事的,有时候甚至还不太磊落。但凭葛三杀了小野就是义举,就该救。至于阎守诚嘛,不管咋说,他首先是中国人,而且又是被冤枉的,金伯仲又能证明这一切。我想金伯仲知道了这件事儿肯定会义愤填膺、慷慨相救的!”想到这里,心里立刻有了打算,便说道:“唉,我岂不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的道理呢,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呀!算了,算了,不想它了!”

王有财这才欣喜地说道:“杨大哥,你这么想就对了!常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守住自家的二亩三分地,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这比啥都实在。”

这时,银环与金栋从外面回来了。王有财看了他们一眼,又说道:“其实人这一辈子忙活啥?都是忙活这口吃的呀!忙活这口吃的又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这小一辈儿呀?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的,小日子也就有了奔头了!”这话正对了杨德山与洪四家的心思,因银环是杨德山的心头肉,金栋也是洪四家生活的奔头。

杨德山说道:“兄弟,你这话说的对劲儿。平常难得静下心来想想这一辈子的事儿,所以得过且过,有些事儿甚至到死也是稀里糊涂的。现在一琢磨,其实人活着正如老话所说:‘老耄屋中睡,一辈留一辈。’只看见老的护着小的。因为不管孩子多大了,只要老的还活着,就念念不忘小的。这正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呀!可做小的呢?又能回报老的多少?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爹妈又得了我多少济!”

听了这话,洪四家与王有财一样,心中感慨颇多,一时忆及先考妣,都不胜惶愧。

洪四家说道:“要不是今日大哥说破迷津,有时遇到难处时,往往还埋怨爹娘没给自己刨闹下吃穿不愁的基业,一来到这世上就遭罪。经大哥这么一说,现在想来,咱做儿女的又回报了爹娘多少养育之恩呢?无端地埋怨爹娘,惭愧呀!”说完,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王有财说道:“可不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今天听大哥这么一说,不禁让我想到,在我们的生活中,有时最珍贵的人间情怀却被我们在不经意间给忽略了!有些事儿是不能用一句‘因整日忙于生计,无暇参省顾及’就可以搪塞过去的。只因这点疏忽,竟让多少人做了不孝子孙?细想起来,真是愧对圣人的教诲!”

杨德山笑说道:“其实也不然。还有一句话也可以说明另一点,那就是:‘奶奶的大孙子,爷爷的命根子。’只要把爹娘的孙子养好了,爹娘也就满意了,这也是人生的大孝嘛!你们说是不是?”一句话倒把二人给说笑了。

王有财说道:“怪不得我祖伏羲创阴阳之说呢,原来不论啥事儿都是阴阳两面呀!其实人间之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结果是:大家都有理。所以说,不论对啥事儿也别太较死理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事皆休。”杨德山笑说道:“原来兄弟也这么能转!早先还真没看出来呢。”

看洪四家时,早已经笑得眼泪都把眼睛给糊住了。

杨德山说道:“看看,我没瞎说吧?看把某二弟乐的!”王有财说道:“我也没说啥呀?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嘛!”

洪四家喘上一口气来,说道:“兄弟,俺来了也有半年多了,还是头一回听你说了这么多的话。你是不说话便罢,一说起来就把人逗得要笑破肚子。”杨德山说道:“这蔫人呀,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就逗死个人。平常呀,人们都爱说深沉,其实啥叫深沉?我看这才叫深沉呢。要不咋当闾长呢?心里有玩意儿!”

王有财只是抿着嘴乐,没作声。

一时间银环搬来炕桌。

杨德山问道:“饭都做好了?”银环说道:“嗯哪。都做好了。”

杨德山赶紧起身到柜跟前把那坛烧酒拿来,接着又去拿来酒壶与酒盅,说道:“来,都往炕桌跟前坐。”说着,把酒壶里倒满酒,然后又把少许酒倒在一只小碗内,取火点着后,把酒壶坐在上面加温。

没一会儿,费氏与银环把两大盘煎炖鲤鱼端了上来,回头又把干煎鲫鱼也盛了一盘,接着又端来一碗酸菜炖土豆,虽然不见肉腥儿,却也见汤里油珠闪亮,不用问,菜是用猪油炝锅炖的。随后又将各种咸菜各盛了一碗。

见酒菜上齐,杨德山举起酒盅说道:“兄弟,不承敬意,咱们干了这一盅。”说完,一仰脖儿便盅干见底了。

一盅酒下肚之后,王有财说道:“还要咋的?在咱庄稼院儿里,能吃到这嚼果的人家,平常能找出几个来?”说着,伸筷子夹了一块鲤鱼肉放进口中,边嚼边说道:“嗯!鲜!鲜!”

王有财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只看那白嫩的肉质便让人涎生满口。洪四家也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口中嚼了嚼,说道:“不错,不错。兄弟,别撂筷子,吃,吃。”王有财说道:“吃着呢。洪大哥,你甭客气。不过……我说洪大哥,你酒盅里的酒咋不见下呢?”

洪四家笑了笑,说道:“兄弟,你也知道,我不善酒量,你和俺大哥俩喝。”杨德山说道:“有财兄弟,某二弟没酒量,咱哥俩喝。”说完,又端起酒盅喝了一个。

王有财举起酒盅也干了,接着又夹了口菜放进口中,边嚼边说道:“洪大嫂,你和孩子也都上桌吃呗?又没有外人。”

听王有财这么一说,杨德山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笑着说道:“你不说我倒给忘了,金栋今天咋这么消停呢?”银环从外间一探头,说道:“他在锅台上吃呢。”杨德山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某大侄子经过一番磨难之后,懂事儿了呢。”因又说道:“叫他进屋来,到桌子上一块儿吃吧。对了,弟妹,那不是还有一张炕桌吗?搬进来,你和银环也吃吧。有财兄弟也说了,都不是外人。”洪四家说道:“是呀,都快进来吃吧。”

费氏答应着,随手把另一张饭桌搬进来,然后安放在炕梢头。金栋在外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进屋来没吃几口便撂筷了。

王有财趁着酒兴说道:“我先头给金栋找的那放猪的活儿人家还问呢,问啥时候能去。”谁知他话音刚落,金栋便嚷道:“俺不去!”王有财说道:“孩子,现在是春荒,找个活儿干不容易。去了不但能挣口饭吃,还能学些历练的本事,大人也跟着省些心不是?”金栋说道:“俺不去!吃的没了,李家店李大爷会给俺送来的!”

一听这话,洪四家气得直咬牙,喝斥道:“还不住嘴?都老大不小了,你看你净说些啥话?”费氏赶紧把金栋拉进怀里,小声说道:“你咋这么不懂事哟!都这么大了,不学挣饭吃的本事,等将来长大了还不得饿死呀?”

杨德山看了洪四家一眼,说道:“孩子的病还没好利索,你就别说他了。都已经这样了,等等再说吧。”王有财叹了口气,说道:“子曰:‘子不教,父之过。子不学,师之惰。’孩子不谙事故,当父母的有责任呀!这里说的师不光是指教书先生,其实也包括当妈的在内。咋说呢?孩子一生下来就和妈打交道,当妈的一行一动,对孩子的影响是任何人也比不了的。”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费氏一听,满心委屈,便落下泪来。

银环见了,赶紧劝道:“婶儿,你咋哭了呢?快别难过了。”说完,忙去给她拿手巾。

王有财听见,便看了费氏一眼,见费氏不但落泪,而且还很伤心,因此甚觉尴尬,便说道:“你看我这张臭嘴!嫂子,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就事儿论事儿,没有别的意思。”费氏哽噎着说道:“兄弟,你说的没有错。俺是想俺命苦呀!孩子还没成人他爹就甩手去了。俺总记着那死鬼临死时的嘱咐,所以对孩子就放纵了。有今日这么操心,俺怨不得别人,都是俺自作自受。”王有财说道:“我只是这么说说,孩子还小,往后教导他的工夫长着呢,也不见得将来就真没有出息。”

杨德山笑了笑,说道:“可不是?养个孩子不容易!咱不说这些了。环儿,你劝你婶儿两句。等吃完饭,你领金栋去找你小风姐玩儿去吧。”

金栋一听,赶紧下地蹬上鞋,拉起银环便走。

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杨德山笑说道:“都看见了吧?大人伤心难过,孩子他往心里去了吗?都快把事儿看开些吧!”费氏撩起衣襟擦了把眼泪,说道:“可不是?好赖由他去吧!反正当老人的不能跟他一辈子!”杨德山说道:“弟妹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偏颇,但俗话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个人有个人的命,由他去吧。”说完,举起酒盅又喝了一个。

王有财跟着也一口干了。洪四家因心中不快,举起酒盅也干了,然后给杨德山与王有财斟满酒盅,接着又给自己斟满了,说声:“干。”端起来便喝了,紧接着又连喝了三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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