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0287300000047

第47章 匪夷思边玉亭谋财 心坦荡杨德山释怀

且说苟飞在郎忻怂恿下,继续追赶李寿春,但心中七上八下,只是硬着头皮稀里糊涂地跟在马车后面。

二人拔身提气,紧追不舍。不多时,苟飞越过车身将马车拦住,喝道:“站住!堂堂一个大少爷,话不说明白,坐车就跑,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不敢见人是咋的?”郎忻抓住辕马拢头,附和道:“就是。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堂堂一个大少爷,缩头缩脑的算啥?”

拉长套的两匹马突然受阻,立刻扬起前蹄,后腿直立起来,仰起头怒嘶一声,然后虎视着拦路之人。那辕马也是鬃毛倒竖,直喘粗气,前蹄不停地挠地,双目圆睁,愤愤不平。

见二人挡住去路,又惊了马匹,张三太大怒,遂将长鞭横在胸前,大声斥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藐视王法,难道你们想拦路抢劫吗?”那郎忻并不示弱,双目怒视着张三太,回应道:“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欺负俺少东家在先,又没有个说法,甩手就走,这算啥?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如今俺少东家被你们气得犯了羊角疯,俺来找你们讨说法,——天经地义!”

张三太问道:“你想咋的?”郎忻说道:“请李大少爷下车,回去当众给俺少东家赔礼道歉,另赔付当众出丑费和抓药钱,这事儿咱就算拉倒!”

张三太闻听,怒喝一声道:“大胆狂徒!不知死活!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说疯话!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在和谁说话?不知道深浅的东西!快闪开!”说完,往空中狠劈一鞭。但落鞭的那一刹那,他的心随之一颤,同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中哎呀一声,暗自嘀咕道:“天呀,闯大祸了……”就在这时,听得有人惊呼一声:“好功夫,好神力!”

张三太猛地睁开双眼,见苟飞木桩般钉在地上,双手扯住那两匹拉长套马的拢头,两匹马竟然动弹不得。郎忻也恃一人之力扯住辕马拢头,马车稳稳停在当地,纹丝不动。他二人却脸不红气不喘。

惊诧之余,张三太既兴奋又愤怒。兴奋的是:马匹并未受惊,而苟飞也安然无恙。愤怒的是:二人无赖之极,欺人太甚。他又要发作时,只见杨德山跳下马车,若无其事地走到郎忻跟前说道:“好个‘立马桩’功夫!只是违背了武德,没用在正地方!”说完,漫不经心地轻舒猿臂,接着不显山不露水地捏住了郎忻的手腕。

看那郎忻时,犹如老友相遇般与杨德山“亲密相挽”,然后一同朝苟飞走过去。苟飞见了,心中一惊,暗想遇见了高人。当他看清楚杨德山长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时,心中又生疑窦,不禁暗自嘀咕道:“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便不把杨德山放在眼里,只见他既不躲也不闪,站在那里等杨德山靠近。

眨眼间杨德山携郎忻来到跟前。那苟飞不慌不忙,迅即使出‘移步游魂’之术,一闪身转到杨德山身后;正在得意之际,刚要起手点杨德山风池穴时,岂知他却慢了一步。

你想杨德山随师傅游历多年,一身历练岂是泛泛之辈可比?对那些江湖险恶、奸狡歹毒之小人伎俩,早已谙熟在心,在行动之始便作了防备。再加上师传致深致远,个人身手矫健,观一动而知其三,从未误断。当他走到郎忻跟前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闭了他的内关,接着点了他的天枢。他动作之快,竟瞒过了苟飞。

这时,他见苟飞闪到自己身后,遂付之一笑,然后一个转头望月,伸手封住了苟飞的期门与神阙。再看苟飞时,活脱一具僵尸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忽然,一阵唏嘘传来。原来是行人围拢过来,都视杨德山如神人一般。可不是嘛,像如此神奇手段,他们活在世上一辈子又有谁能见过一回?

一见这种情景,杨德山急忙解开二人穴道,小声斥道:“还不快走?望好自为之!”二人顾不得羞惭,把头一低,急忙遁去。

这一擒一纵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当行人围拢过来时,苟、郎二人早已离去,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那神奇的一幕却深深地印在了大家的脑海中,一时间如梦如幻,愣怔在那里怅然若失,眼中充满疑惑。当回过神来时,不得不茫然离去。

李寿春拍了杨德山的肩膀一下,说道:“杨兄,走,咱们吃饭去。”说完,与杨德山挽着手徒步伴车而行。

从表情上看,显见李寿春的心情很不好。他对边玉亭的所作所为非常恼火,想他如此无赖,居然使出下三滥的伎俩,让家人前来挑衅。

李寿春一贯遵循“以邻为善,和睦相处”的家训,从不与人寻衅滋事,更不以大少爷自居。今天边玉亭如此不堪,心中原本对他长于自己而存有的那点尊重,从此一刻起,算是彻底从心头抹去,再没有其位置了。

当苟、郎二人追来时,李寿春只是很生气,并没太往心里去。因为他知道,有杨德山在身边,自己绝对不会有闪失。果然,二贼不自量力,逞能挡住去路,却被杨德山在不经意间制服了。虽然如此,但对边玉亭的失德之举还是余怒难消。

他们很快来到十字街口,迎面一座坐西朝东的大门脸映入眼帘,一对红酒幌子在门前随风摆动。近前一看,廊檐下一块红匾额,上烫:“如意饭馆”四个金字。又见太平门两边的花格子窗窗纸被豆油油得透亮,与下扇的玻璃窗阴阳相称,颇显招摇,给小镇街面平添了一隅靓点。

张三太喝住马车。店小二看见,忙满脸带笑地跑过来打招呼。又见李寿春也来了,脸上更笑得像一朵花似的,赶紧说道:“李少爷光临小店,某掌柜的知道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呢!”一边往里让一边往里传:“里边的接着了,李家店李大少爷光临!”

店小二把李寿春、杨德山让进餐厅之后,又回过头对张三太说道:“张大叔,怠慢之处,还望您老人家别见怪。”张三太笑说道:“小鬼头,越来越会说话了。”店小二吐了一下舌头,调皮地说道:“还不是您老人家平时教导得好?”

张三太听了,十分受用,抬手拍了店小二的肩膀一下,笑说道:“鬼灵精!好好干。”因又问道:“后院儿还有空地方吗?”店小二忙说道:“有有有。”张三太说道:“我把马车赶进去,你去整点儿草料,帮我把马喂上,然后再打桶水饮一饮。”店小二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不多时,张三太把马车赶进后院,给两匹拉长套的马卸了套,然后拴在车护栏上。接着放下撑杠支住车辕,又把辕马卸了,也拴在车护栏上。正好店小二把草料拿来,他顺手把车上携带的料槽放在地上。店小二把草料倒进去,又用料杈搅拌匀了才推到马跟前。那马见了,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见诸事完毕,店小二说道:“张大叔,您进去用饭吧,这儿我来帮您照料。”张三太笑说道:“那好吧,你可得把马给我喂好了,不然小心我不给你草料钱。”

店小二故作央告道:“好大叔,您就别难为我了,赏口饭吃吧,求您了。”张三太笑说道:“你小子就跟我贫吧,小心说不上媳妇。”说完,笑着进了餐厅后门。

且说边玉亭见李寿春对他不理不睬,继而扬长离去,自觉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又听张三太指桑骂槐,更气得暴跳而起。吴文进赶紧连劝带搀,忙把他搀进皮货行店内。

坐下之后,边玉亭怒气难消,只见他喘着粗气、翻着白眼,口中不停地嚷道:“反了,反了,气死我了……”吴文进赶紧给他倒了一碗茶水,说道:“少东家,您消消气,先喝口水。您犯不上和小人生气。我已经让苟镖师和郎镖师追赶李大少爷去了,他俩肯定会替您出这口气的,您就在这儿等着听好消息吧。”

边玉亭听了,眨了眨眼睛,忙问道:“你说啥?苟、郎二人去追赶李寿春了?”不等吴文进回答,接着又说道:“嗯,妈了个巴子的,这俩玩意儿还算有良心,没把饭吃到狗肚子里去。”说完,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但过了刹那,他又像被黄蜂蛰了一下似的,只见他腾地站起来,往门便外走,口中焦躁道:“快,快把这俩玩意儿给我叫回来!这两个不谙事物的东西,他们要坏我的大事!那……那……那狼皮,哎呀妈呀,那狼皮……唉,完了,完了……”说着,迁怒吴文进,破口骂道,“废物!没有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天你如果坏了我的大事,我……我……我绝饶不了你!”说完,脸色紫涨,绿豆眼直翻白。

吴文进不敢怠慢,撒腿便跑,惟恐慢一步难辞其咎。他刚跑出去五六步,忽听边玉亭大喊一声:“混蛋!你等等我!”他只得又停下来等候边玉亭。

此时,边玉亭就像疯了一样,只见他破马张飞地赶上吴文进,骂道:“你瞅瞅你这点儿出息!没等咋的呢,就成了一堆烂泥了!”说完,把手往吴文进肩膀上一搭,命令道:“快追!”

吴文进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像狼驮着狈一样,边玉亭手扶着他的肩膀,二人顺着街道往南一踮一踮地蹿蹦而去。他们的举动立刻引得行人驻足,议论纷纷。

二人来到十字街口还不见李寿春的影子,边玉亭便跷起脚手搭凉棚往前瞭望,但却令他大失所望,李寿春与他的马车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有个影子哟!边玉亭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瘪茄子了,不禁絮叨道:“难道他们会腾云驾雾不成?不然咋这么快就没有影儿了呢?”

此时,吴文进哪敢接话茬儿?只管低着头在前引路。一见他这样,边玉亭更生气了,张口骂道:“真他妈数王八的!越等他放屁吧?他还越缩脑袋,真气死我了!我就纳闷儿了,当初某家老爷子咋就赏识上你了呢?唉,这也难怪,他老人家老了,眼神儿不济了!”

边玉亭絮絮叨叨,骂骂咧咧,一路风尘,不多时也来到“如意饭馆”门前。店小二看见,忙招呼道:“边大少爷,您里边儿请。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李家店李大少爷刚坐下,接着您就来赏光了。”

边玉亭一听,喜出望外,忙问道:“你是说,李……李……李寿春,不不不,李大少爷在里边儿呢?”店小二说道:“是呀,刚进去不大一会儿。”边玉亭咧着嘴咕哝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完,把嘴咧得更大了,踮起碎步忙往门里进。

见边玉亭疯疯癫癫,又所答非所问,店小二心中直犯嘀咕,但又不敢怠慢,忙陪笑脸说道:“不费工夫,不费工夫。边大少爷,您里边儿请。”

边玉亭喜滋滋进了餐厅,举目一看,果见里首雅座上坐着李寿春、张三太、杨德山三人,饭馆掌柜——郑明礼,在一旁殷勤劝酒。边玉亭只顾高兴了,早忘了圣人礼教,忙三火四地奔过去,到跟前一拱手,说道:“寿春老弟,好雅兴。这正是:秋风吹得仓盈满,欢庆当把美酒干。是呀,家宴难尽心中意,还是酒肆更逍闲。”说完,便要坐下。

李寿春斜瞅了他一眼,说道:“边大少爷,常言说:‘人要脸,树要皮。’你又追到这儿来,到底想咋的?”边玉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弟,你误会了。刚才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恰与家父发生了点儿口角,因此心中不快,言语间……冲撞了老弟。过后一想……实在对不住。我……我……我是特意来给老弟赔不是的,还望老弟见谅。”

张三太忍不住说道:“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刚才还让人拦车行凶呢,咋一会儿的工夫又成了活‘菩萨’了?是不是觉得没占着便宜,又赶来耍花样?哎,我说边大少爷,刚才某家少爷都说了:‘人要脸,树要皮。’你可听明白了?”

听了这话,边玉亭脸上挂不住了,心中骂道:“一个扛大活的穷鬼,你算个啥东西!哪把粪没撒对,钻出你这么个四不像的破玩意儿来?”暗恨之余,朝李寿春看了一眼,接着又狠狠瞅了张三太一眼,直气得绿豆眼放绿光,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他浑身乱抖,旋即在原地转起圈来。

见状,饭馆掌柜——郑明礼,赶紧打圆场,说道:“边大少爷,您请里边儿雅座上坐吧。”说完,又朝堂口上叫道:“快沏一壶上等龙井,伺候边大少爷。”

边玉亭因受了李寿春与张三太一通戗白,脸上实在挂不住,觉得就这么离开,他不但心有不甘,也觉得没有面子,便说道:“郑掌柜,你也别沏茶,也别备酒,我没那闲心。”说完,又瞅着张三太说道:“本来一副乌鸦嘴脸,却硬要撅起尾巴充凤凰,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三太坦然一笑,随手端起酒盅对杨德山说道:“杨兄弟,来,喝酒。”说完,一仰脖儿便盅干见底了,随后又转头对饭馆掌柜郑明礼说道:“郑掌柜,你这儿有‘蝇甩子’吗?这都啥季节了,咋还有苍蝇呢?老围着菜碗嗡嗡叫,可真让人恶心!”

杨德山遍观桌上的杯盘、菜肴,并不见一只苍蝇。迟疑了刹那才心领神会,因此微微一笑,然后朝边玉亭瞟了一眼,只见他脖筋暴起,脸色紫青,浑身发抖。吴文进站在他身旁,低着头不敢看他。再看李寿春,也是满脸愠色,便说道:“李少东,多谢美意。叨扰了这大半天,现在已经酒足饭饱,某就此告辞。”李寿春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本想与杨兄尽兴一醉……唉,算了,容改日再备小酌给杨兄赔罪吧!”接着又对张三太说道,“张大叔,烦劳您老人家辛苦一趟,代我把杨兄送回杨家窝棚。”

张三太说道:“少东家请放心,我一定把杨兄弟平安送回家。”杨德山说道:“那就有劳张大叔了。不过……常言说:‘有来无往,非礼也。’咋办呢?这样吧,李少东和张大叔,你们二位各挑几张狼皮留作纪念吧。虽然不成敬意,聊表寸心而已。万勿推辞。”李寿春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张大叔,待会儿你就替我挑一张吧。”

常言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边玉亭听了,如获至宝,心说道:“原来这狼皮不是李寿春的!早知道这样,何苦和他整这弯弯绕?惹了一肚子闲气不说,还整了个没脸,——倒血霉了!”一想都怪吴文进不会办事,因此恨恨地看了吴文进一眼。但怎么才能得到这些狼皮呢?他低头想了刹那,拉起吴文进便走。

出了“如意饭馆”门,边玉亭对吴文进说道:“老吴,你赶紧回铺子料理生意。如果看见苟镖师和郎镖师,你就让他俩赶紧回边家大院儿,就说我有急事儿找他们。听见了吗?”

吴文进赶紧答应道:“少东家放心,我一定转达。”话音刚落,忽见边玉亭翻起绿豆眼又狠狠瞅了他一眼,说道:“现在老爷子不管事儿了,你以后做啥事儿可要掂量着点儿,小心出了差错,到时候别怪本少爷不买老爷子的账!”说完,独自一个人匆匆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边玉亭立即吩咐管家,召集所有在边家扛活的青壮劳力到厅前听命。管家领命去不多时,十几个青壮长工还有四五个护院都到齐了,惟独不见苟飞与郎忻,便问道:“苟镖师和郎镖师还没回来吗?”管家忙说道:“回来了。按照您的吩咐,两个人在柜上支了壹佰块银元去奉天了,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一听这话,边玉亭的头嗡地一声,差点摔倒了,只见他嘴歪眼斜地瞅着管家,半天才喘上一口气来。他强忍愤怒,脸上的肌肉抽畜了两下之后,心中暗骂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竟敢骗取钱财溜之大吉。但这事又不便声张,只得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暂且按捺下满腔怒火,先办眼前的事要紧,因想:“如果此计得手,获益远比那一百块大洋要多得多。”经这么一想,反倒抵消了他那满腔恨怨,于是强打精神,接着又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少爷们儿,平时本少爷对大家伙儿咋样?”

边玉亭此话一出口,大家甚感突然,不知道大少爷何出此言,因而面面相觑,一时回答不上来。平时边玉亭为人刻薄,大家并未见什么好处,所以都闷在那里不作声。

见众人没有反应,边玉亭索性不绕圈子了,腆起脸说道:“今天我遇到难处了,刚买了一车皮货就被人给抢了。大家伙儿说,我该咋办?”说完,又见他挤出几滴鳄鱼泪来。

长工们闻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应对。过了一会儿,有人小声说道:“我说少东家的脸咋那么难看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又有人说道:“东西让人给抢了,报官不就得了,找咱们干啥呀?”

见长工们大眼瞪小眼都不表态,边玉亭索性蹲在地上,捂着脸干嚎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又捶胸又跺脚,口中说道:“事到如今我也看出来了,我边玉亭没交下人呀!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没有一个人肯替我出头,我还有啥脸面活在这世上!”说完,一头往墙上撞去。

管家眼快,上前一把拉住他,然后回头看着长工与护院说道:“你们咋都……都这么没有良心呢?先不说少东家对咱们是否有恩,就说平时你们家里吃的用的都是从哪儿来的?是你们自己干活儿挣的那不假,可东家如果不给你们这碗饭吃,你们吃个屁?人得有良心,饮水要思源。好好想想吧,人不能没有良心!”

管家说完,护院们首先响应:“对,人不能没有良心!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少东家有啥吩咐,某等愿效犬马之劳!”

长工们虽然心中七上八下,但一想:“站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奈,便也你一句他一句地说道:“愿听少东家吩咐。”

见达到了目的,边玉亭心中暗喜,他假装抹了把眼泪,然后说道:“多谢诸位仗义,我忘不了大家伙儿今天的好处。如果今天大家伙儿能帮我把东西给抢回来,每人赏银元一块,另加一桌酒席。”

护院们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大喊一声:“走呀,大家伙儿抄家伙!”说完,赶紧去抓应手的东西。

长工们不得已,也都各自去寻来铁锹、锄头、二齿钩、扁担等。

见大家准备停当,一个护院问边玉亭道:“少东家,胡子是哪个屯子的?快告诉某大家伙儿,某们这就去找他算账!”

边玉亭说道:“仗义!够朋友!我估摸着,他们现在还在路上走呢。如果大家伙儿行动快的话,还能截住他们。他们说他们是三马架的。我想:天天涌是他们必经之路,你们就在那儿等他们,那儿草深苇密,正好藏人。”

护院们闻听,吆喝一声:“走,替东家和少东家报仇去!”说完,冲在前面,长工随后,一群人呜嗷八喊地朝天天涌跑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边玉亭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因对管家说道:“你骑上马跟他们一起去,到那儿见机行事。那赶车把式是李家店的张三太,车上装的都是狼皮和死狼,一定要认准了。如果这些扛大活的认出张三太不肯向前的话,你就说张三太通匪。你刚才都看见了,这些人头脑简单,好对付。”

一听这话,管家心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少东家,某知道了。”边玉亭说道:“好,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说完,转身回屋去了。

管家到马厩牵出一匹枣红马,备上鞍辔,一翻身骑上去,然后挥动马鞭,那马一声长嘶,奋蹄驰出了边家大院。

进入旷野,只见晚秋风厉,四野灰濛,一片寂寥。那管家骑在马上,眼看苍凉大地,仰观浮云流动,一股压抑袭上心头。从少东家的话中,他已经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明知道不可为,但又不得不听,因嘀咕道:“今天这事儿肯定不对劲儿。少东家说他被别人给抢了,可我总觉得是他要抢别人呢?只那句‘赶车把式是李家店的张三太……’张三太是啥人?那是远近闻名的杠子头,宁折不弯的主,嫉恶如仇,他咋会通匪呢?这明摆着是少东家见财起意嘛!”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因又想:“这少东家究竟是不是老东家的儿子?人性咋这么不济!”

正迟疑彷徨之际,一抬头看见自己已经来到天天涌,遥望那一片洼地,只见波光粼粼,亮暗相接,水草分明,近处草深苇密,紧傍路旁。那些护院与长工们正像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你推我搡,直往草丛里钻。他勒马往北看去,只见影影绰绰一辆马车正朝这里逶迤驶来。他下意识地把马挥入草丛,立即隐蔽起来。

没多时,果见张三太驱车来到跟前。还没等他安排如何拦截呢,只听护院们一声呐喊,举着手中家伙疯了似地从草丛中蹿出来。长工们随后,也举着铁锹、镐头排成一字站在路中央,拦住马车去路。其中一人喝道:“那车上装的毛皮,可是抢某少东家的?识像的,赶紧把东西留下,然后逃命去吧!”

张三太定睛一看,认得是边家护院与长工,虽然叫不上名字,但都很眼熟,不禁暗自嘀咕道:“我说呢,一听某少东家说,让我送杨兄弟回杨家窝棚,一转眼的工夫,边玉亭就不见了人影儿,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唉,这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心不古呀!”想到此,回头对杨德山说道:“兄弟,看来这狼皮被小人给盯上了!原来边玉亭不顾脸面撵到饭馆儿,是相中了这些狼皮呀!兄弟你看,这些人都是边家大院儿的护院与长工。”杨德山说道:“这些人只是被人蒙蔽,一时不明真相,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别和他们认真计较。”

张三太说道:“杨兄弟,你真是仁义之人呀!正所谓:‘有德不在年高,无德空活百岁。’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胸襟,好!你说的对,他们只是受边玉亭蛊惑、蒙蔽,何罪之有?正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完,横鞭在手,喝住马车,然后大声斥问道:“你们想干啥?拦路抢劫吗?我认识你们,你们都是边家大院儿的长工,对吧?”

张三太话音刚落,只见有人揉揉眼睛,马上过来看仔细,一看是“张大鞭子”张三太,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便说道:“原来是张大叔。那咱们误会了。前半晌某少东家回来对某们说,他刚买了一车毛皮就被人给抢了,在家里伤心得直往墙上撞。某们气不过,就来替某少东家打抱不平。张大叔,对不起了,某们认错人了。”

张三太问道:“是谁抢了你们少东家的东西?你们咋知道他们一准儿会走这条路呢?”有人说道:“某少东家说,抢他东西的人是三马架的。天天涌是他们必经之路,说在这儿等,准能等着。”张三太说道:“你们少东家来了吗?请他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跃马而出,横在路中央说道:“大家不要听张三太打马虎眼,正是他和‘胡子’通同一气,抢了咱们少东家的皮货。大家如果不相信,都往车上看一眼就知道了,如果车上装的是狼皮,那就是咱们少东家被抢的东西。”

护院与长工们一听,有人赶紧奔到车前看究竟,见车上装的确实是狼皮或死狼,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起手中家伙朝张三太打过去,口中骂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某管家说的没错,车上装的果然是狼皮。来呀,打死这个伪君子,替少东家报仇!”

众长工听了,个个义愤填膺,举起手中家伙冲着马车与张三太奔过来。

杨德山见状,一个鹞子翻身接住砸向张三太的扁担,随后一推一拉,接着一撒手,手持扁担的人立刻摔了个仰面朝天。

杨德山跳下马车,只见他挪步移身,直奔那呼应的帮凶。他辗转腾挪,双臂一伸一摆,挨着的,斜身便倒,抬腿一扫,立见人仰马翻。只一会的工夫,那气势汹汹的护院与长工们横倒一片。

坐在马上观战的边府管家一见这阵势,顿时傻眼了,只见他张着嘴直愣愣地傻看着,一时呆若木鸡。他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勇之人。

忽然,有人惊了马车。眼看那管家骑的马已经躲闪不及,张三太无奈,举起手中长鞭狠狠抽向那匹马,那马负疼,猛地一跃前蹄,立即朝空旷处跑去。那管家不备,被甩出去三尺多远,重重落在了尘埃。

再看那十几个护院与长工时,逞强的,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摔倒在地上;那不知深浅的,举着家伙刚凑上前来,只觉得脚底下踩油,立即跌倒在地上;那畏缩不前、不知所措的,见状往后便跑。

这时,见管家摔下马背,这些人更没有了主张,只听有人惊叫一声,撒腿便跑。那躺在地上的,再不敢逞能,爬起来也跑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杨德山长出了一口气,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刚要去追赶马车时,忽然传来一声呻吟。抬眼看去,正是刚才骑在马上煽风点火的那个人。他现在趴在地上,企图爬起来,可他试了一下,并未能如愿,因此呻吟。

杨德山想:“这个人可能是边家大院儿的管家吧?看他刚才那为虎作伥的样子,实在可恶!”想到此,转身便走。

刚走了两步,又听见呻吟声迭起。杨德山犹豫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虽然恨此人助纣为虐,不值得同情,但想起师训有言:“……人可为,我不可不为。非极恶者,不可以恶报恶……”想到此,朝那管家走过去,不多时来到跟前,因问道:“你感觉哪儿不好?”那管家哀哀说道:“好汉,你行行好,救救我吧,我也是为一家人能填饱肚子,不得已而为之。常言说:‘拿人钱粮,受人差遣。’”杨德山说道:“你知道错了就好。我想为人之道,凭你的年纪就不用我多说了。”接着问道:“你感觉咋不好?”话音未落,便伸手去扶他。

那管家一是惊吓过度,二是摔下马便昏过去了。这时醒来,见四野空旷,秋色悲凉,想起刚才的事,只觉得余惊阵阵。再加上一伸胳膊腿疼痛难忍,愈加心惊胆战。

杨德山俯下身一搭手,那管家呻吟不止。无奈,杨德山只得用快速探伤法从头到脚将他全身触摸了一遍,然后说道:“不碍事。只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那管家拖着哭腔说道:“可现在……我一点儿也动不了……”

杨德山想起他的马,举目看去,只见一匹枣红马正在百米开外啃荒,便说道:“你等着,我去把你的马牵来。”说完,拔身提气,一眨眼的工夫来到那匹马跟前,上前扯起缰绳,一翻身骑在马背上,接着双脚一磕马刺,那马飞也似地跑回来。

杨德山跳下马背,上前抱起管家,说道:“你撑着点儿,我把你抱到马背上,然后你自己慢慢回去吧。如果不是你们少东家无理,今天我肯定会把你送回去的。可眼下……请恕我多有不便。这其中的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说完,把他放到马背上。

那管家强忍疼痛,含悲撒泪而去。

同类推荐
  • 穿越之隋唐错

    穿越之隋唐错

    一个历史盲的主动穿越,却穿越错了年代。这种错误会让他一错到底,还是因错得福呢?错,这是他穿越前的写照,他总是错过。错,一百个人中,只有他穿越错了年代。错,穿越后,他还会错到什么时候?……这是关于隋末唐初的故事……
  • 一把大勺闯北宋

    一把大勺闯北宋

    中文系大四学生因偶然穿越至北宋中后期,凭着一把大勺登堂入室,此君可否成就一番大业?请看小厨师之北宋历程......
  • 烽火连天最三国

    烽火连天最三国

    简介:2010年,一部新三国创下全国1.53%的收视率,居同期影视剧第一。作为古典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自成书之日起一直受欢迎至今。桃园三结义,三英战吕布,长坂坡,草船借箭,空城计,六出祁山...经典故事层出不穷,那么人们不禁发出疑问与感叹:这些精彩的故事都是真实的吗?看文献读历史原材料很枯燥,而且很多地方晦涩难懂。看历史不但很麻烦,而且也很不精彩。这本书不是枯燥无味的三国志白话文解说,也不是三国史考究。它以史实为基础,用讲故事的方式,从东汉灵帝初平元年184~286年间发生的主要故事。在轻松愉快之中,让您了解真实的三国,了解那些没被小说触及到的三国人物。
  • 长生碑传

    长生碑传

    当法制俯首于钱权当家国动荡于乱世我辈应何为?且看一群铁血儿郎,如何内平反王,外抗蛮夷,在无涯血海中矗立长生丰碑大周多情好儿郎横刀八荒血茫茫不教河山成争鹿此身愿做杀人狂
  • 盛隋风云

    盛隋风云

    历史进程悠悠,千古多少离愁。不知黑白颠倒,只是一味荒谬……是谁,解危势于倒悬?是谁,拯万民于水火?是谁,舍身家于济世?往事如烟,虽随清风荡尽,但却总有丹青妙笔,将往昔峥嵘岁月.
热门推荐
  • 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木言的记忆都是主子——木琛,他认为他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他就是为主子活着的,他的名字也是主子起的,他想一辈子保护木琛,岂不知道,他的主子想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文绝对1V1,不虐,HE)
  • 爱上白虎

    爱上白虎

    为什么我倾尽全力去爱,为之付出性命也不惜,却只换来那人片刻回眸?前一刻温馨甜蜜,许下爱;下一刻冰霜冷漠,擦身过。什么,他不是人,而是虎?那,且看我如何赤手擒猛虎……
  • 仙亦无仙

    仙亦无仙

    “仙?”“究竟何谓仙?”这是一个发生在“仙”与“凡”之间的故事......成神之路,始于创世!
  • 首席教官,别来无恙

    首席教官,别来无恙

    她大学报道第一天就迟到了,还要死不死刚好碰到了军训教官,更加作死的是她还调戏了!!!天啊!!大神,能不能不要缠着她啊!!片段一:某女:教官,我饿了的撒~某男:嗯,吃吧!某女:吃啥?某男:(妖孽一笑)为夫把自己给你某女:……片段二:
  • 昂羊传

    昂羊传

    故事为主,装逼稍微有点......又名《雷神前传》这里有年轻的雷神(当然不会让你们猜出是谁的)、疯狂的生物学家那沙、各系的元素领主......邪神和他的绿央军团、还有脱离了正确时间线的我我来到这个神奇的世界,在时间的长河里随波逐流。因为那沙我得到了火领主的力量,我成为了无敌的存在,可惜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不过有得就有失,我的后代们......
  • 永乐寻芊记

    永乐寻芊记

    讲述明朝第三位皇帝朱棣与一位世外奇女子一生的旷世奇缘。
  • 创世僵尸

    创世僵尸

    人生如戏,假如你的人生如一场游戏,你会选择什么呢,是吸血鬼、是狼人、还是修仙问道?且看我们的主角僵尸的一生会发生什么呢?
  • 梦中泪的点点星光

    梦中泪的点点星光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碰撞,只有距离产生了美。孤独,眼泪都交织在她的身上,可青春时所遗忘的,再遇见后却格外的清晰了。回忆以前的时光,原来我们只是命运之轮上所定格的,但无法遗忘。
  • 卓城尸种

    卓城尸种

    在某个不知名的早晨香樟树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支离破碎的噩梦开始翻腾丧尸?僵尸?活死人?他们将会怎样沉浮阴谋之网开始转动沉沦或者翻滚一切都不会结束
  • 恐怖麌魔

    恐怖麌魔

    方跃,一个来自贫困山区猎人家庭的年轻人,名牌大学毕业后,一直为生计所奔波,却在某天下班后的深夜,登上一辆诡异的公交巴士,来到了一个叫仙乐镇的神秘空间,从此他将一次又一次的被迫完成空间发布给他的试炼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