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沐在床上静静地躺着,过了一会儿,他从床头柜里捧出一捧已经做好的蝴蝶结,然后重新回到床上躺下,让那堆蝴蝶结贴着自己的脸。
缤纷柔软的蝴蝶结从他手上倾泻而下,花瓣一样埋住夜沐的脸。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睡去了,梦见小妹和妈妈,还有爸爸,一家在游乐场玩……
梦里小妹那么开心,她不生病了,她那么健康,她戴着自己给她做的蝴蝶结笑得那么漂亮。
“小燃,越来越漂亮了……”夜沐在梦中喃喃。
脸上有种痒痒的感觉,他在迷蒙中睁开眼,发现有人正从他的脸上一个一个拿走那些蝴蝶结,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那只手,目露凶光,抬起头,看到夏然不知所措的脸。
“你……你怎么了……”夏然被眼睛突然睁开的夜沐吓到。
夜沐从床上坐起来,把脸逼近夏然,双眼像要看穿她一般:“那你又在做什么?”
“我……我就是不想你那么生气,想说过来聊下天……”夏然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双好看却充满警戒的眸子,不知怎么,语气硬不起来。
夜沐甩开抓着她的那只手,道:“怎么……你也会说软话?”
一如既往带着调侃的语气。
“你……”夏然把溜到嘴边要跟夜沐吵架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跟夜沐在一起久了,也知道跟他吵是没用的,于是略过跟他吵架的三万字,直接把自己的好奇问出口:“你刚才叫什么小然,谁啊?”
“跟你无关。”夜沐冷冷道。
“切,不说算了。”夏然白了他一眼。
下一秒夜沐却把脸转过来凑到她眼前,双眼忽然泛起嘲讽之色盯着她夸张地笑道:“嗯?你不会以为那是喊你吧?哈-哈-哈-哈……”
“好笑吗”,夏然毫不示弱的把他瞪回去:“夜沐,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傻瓜都知道你笑得太假。”
这下夜沐停止了夸张的大笑,不说话了。
俩人闷坐了一会儿,夏然打破了沉默,她把刚才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的罐装啤酒递给夜沐一瓶。
“想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穿这身衣服?”夏然把易拉罐上的拉环扯下来扔到废纸篓里。
“不想”。身边那位却一点也不给面子。
“因为是我爸送的。想听故事吗?”夏然也不理他,接着问。
“不想”。夜沐依然不给面子。
“管你,我要说”,夏然同样不接茬。或许,她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倾诉对象,哪怕对象是夜沐。
有些事情在心里闷久了,会生病。如果说给别人听,或许你就能不再逃避,会坦然、会勇敢,去面对。
夜沐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没有再发表反面意见。
夏然的故事没有那么复杂,她对父亲的感情之所以那么矛盾,原因很简单:就是她13岁那年,父亲有了外遇,然后母亲一声不吭地在一个早上忽然就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后来,有了母亲的消息,她再嫁了,但却再也没有回来找过夏然。
夏然恨父亲,也恨母亲。她恨父亲的外遇,恨母亲的无情。
“他为什么要找情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是他让我失去了妈妈!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还有她,为什么那么绝情,就算我爸有错,我是无辜的呀,她为什么连看我一眼都不屑,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啊!他们算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我恨他们!”易拉罐被夏然的左手握得嘎嘎响,夏然大声地对着空气声讨,明明是绝望的语调,眼里却没有一滴泪。
“他们早就不要我了。我才不在乎他们,我要变得强,越来越强,我不要靠他每月打给我生活费、给我买衣服,总有一天,我不会再需要他的任何东西!他们算什么?我才不在乎,不在乎……”夏然怒气冲冲地从嘴里说出这些话,脸上的表情却让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她在乎得很。
“不在乎干嘛这么激动。”夜沐平静地道。
“你爸爸没有不要你,他不是来看你了吗?我看,还买给你不少东西吧”,夜沐拍拍屁股站起来:“夏然,你真的有本事,就面对你在乎的人好好表达自己的情感。我再说一次,有些东西是容不得后悔的,在你还能握在手里的时候,好好珍惜吧。后悔的时候,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夜沐一扬手把手中的易拉罐扔到桌边的垃圾桶里,他这手练得颇为熟练,跟往垃圾桶扔女生的情书一样精准。
留下夏然一个人孤零零呆坐在床边。
“叮铃铃——”那边蓝夏房间里的电话却响起来,夏然走过去拿起电话。
“喂~小夏……”那边是一个距她九千公里之遥的熟悉声音。
夏然怔住了,居然是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