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高高的花阁上,犹如市集里待价而沽的东西,任人看任人瞧。
下面嘈杂得紧,但仍听得清几句对话,“我出五百两。”“我出六百两。”“老张,你这么大年纪了,就别来跟我争了。”“别说我,你都六房妾了,还不忘出来偷香呀。”
我暗付:如果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那些为我而争吵的男人们恐怕连一眼都不会舍与我吧,跳下去,就能远离这脏乱的泥沼,这世上种种,还有何让我恋慕的呢。
忽地,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插进来,“我出一万两,赎来莺儿与潘巧儿。”引起一堂哗然。
阿娘满脸堆笑恭敬地将他迎进来,拉起我的手递给他,一脸虚假的慈祥向我道:“女儿呀,从此阿娘就把你交给这位王图王公子了。”
怎么他不惧我冰冷面孔,径自向我微笑,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月芽。
按院里的规矩,走时要一身月白,脂粉不施,珠翠不戴,表示两手空空而走,出门时要向阿娘叩三个头,表示谢养育之恩。
潘巧儿虽也巴不得离开这里,掩不住的喜容满面,但还是乖乖依礼而为。
我却头也不回地走出红杏院,任阿娘和众姐妹喝斥呼骂,鸟既出笼,自是海阔天空,我第一次扬声大笑,惊起一树紫莺。
我们坐马车离开的第三天,董卓火烧洛阳,劫持天子,隔了这么远,仍能隐隐看到浓烟冲天。
我与潘巧儿都有些后怕,茫茫天地间竟只剩我们两相识,自然地亲近了些,潘巧儿本是八面玲珑的女子,天天赶着我姐姐姐姐地叫着,我也再不忍冷颜冷语,有时听她与王图聊得有趣,也会浅浅一笑,王图看得常是呆了被潘巧儿取笑,他终究还是个单纯的孩子,直羞得满面通红。
待走到第七天,潘巧儿终于忍不住王图:“我们倒底要去哪里呀?”
王图向着我笑道:“曹丞相听说两位姑娘色艺皆佳,深以不识清颜为憾。”
我有些惊讶,但想想身为舞妓,卖与丞相和卖与平民又有何差别,一般地被人取乐,任人践踏罢了。
潘巧儿却是眼睛一亮,靠在王图身旁细细问起丞相的喜好偏向,王图一一作答,却趁她不注意偷偷看我,待我回眸却又低头红了脸,我忍不住又要笑了,明明比我还大着个几岁,可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似月芽,可爱的紧哪。
三
几经坎坷,终于到得丞相府。在精致的绣房里重整云鬓再着罗衫,我却与潘巧儿不再亲密,她冷冷瞟过来的眼光,几欲将我刺死,我置之不理地描眉涂唇,将一张脸画成脂粉的面具,王图悄悄进来过一次,刚唤了声莺儿,就被一边待奉的下女看到了,吓得她脸色苍白,连道:“这是什么话,王待卫,你一个男子,怎能进这里,这不是难为我吗?”
看着王图被拉出去时,连连回眸的样子,我的手忽地一抖,涂花了唇。
丞相满脸虬须,不怒而威,对我与潘巧儿却是和言悦色,我连连触到丞相身后王图的炽热眼神,忽地提不起舞兴,一曲旋焰舞跳得无精打采,被神采飞扬的潘巧儿足足地比了下去,看着如愿以偿被丞相召寝的潘巧儿,我淡淡一笑,将妆容拭去。
从那天起,丞相没再宣我去跳舞,但也没有下令将我放走,王图常来看我,有时带来些小点心,有些带来几朵珠花,还有一次,竟带来了一只黄莺,我很是高兴,竟当着他的面唱起歌来,唱的是一首绕梁曲,一首在当时每个人都会唱的歌,但却被我唱的无比动人。
从那天起,丞相没再宣我去跳舞,但也没有下令将我放走,王图常来看我,有时带来些小点心,有些带来几朵珠花,还有一次,竟带来了一只紫莺,我很是高兴,竟当着他的面唱起歌来,唱的是一首绕梁曲,一首在当时每个人都会唱的歌,但却被我唱的无比动听,若黄莺婉啼。
他听呆了,良久才道:“没想到,莺儿你曲子唱得此好。”
我淡淡道:“成天出卖自己的舞姿也就罢了,我不想把自己卖得一干二净,所以只唱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