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桃夭的眼里,却总是刺眼。
师父看着她,终还是轻叹一声,颔首。
算是应允。
师父说,罢了,终是要走的人。
桃夭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的时间让她尝尽人间疾苦,终还是忆起了昔日那座山,那处竹林,那间曾住着只是她一个人的师父的草屋。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被她刻意放置脑后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她想起那年桃花树下的那抹白衣,想起草屋旁她和师父一起种下的那枝桃花。
桃花嫣然,只是却再也没能为她盛开。
桃夭连夜马不停蹄地奔走了回去。
可是草屋里,却再也没有了黯淡但却温暖的烛光。
草屋旁,她和师父一起种的桃花,却再也没能盛开。
师父,却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看着因为贪玩而晚归的她,嗔怪着说,桃夭,外面风大,回家吧。
回家吧。
桃夭一步一步地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向了草屋。浓重的夜色让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可是她却毫无察觉,只是坚定了脚步,走向草屋。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只是那棵桃花树下,再也不见了那一袭白衣。
她和师父一起种下的那只桃花早因没有浇水,干枯而死。
桃夭走进桃花林,借着月色,视线蓦地就凝固在一棵桃花树下。
桃花树下,是一墓碑。
桃夭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很多年前她曾对师父说的那句,师父,若是我们将来死了,就一同葬在这里如何。
那时的师父只是含笑点头说,好,为师就在那棵开得最鲜艳的桃花树下,等你。
她那时却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她和师父年龄相仿,却是师父说等她。
……
墓碑上没有姓名,没有落款。
只有正文。
大致说,有一人路经桃花林,见到了草屋,推门而入发现了师父的遗体。
师父侧卧在床上,曾经白皙如玉的手上生出了尸斑。但却神态安详,手里握着的,是一枝开得鲜艳的桃花。
正文上说,师父死时,那人并未发现有一人在他身旁,也许,是一个人孤独地离开了吧。
桃夭浑身都开始颤抖。
师父他怎么会,突然就离开了呢?
那个所谓的师娘呢?又去哪里了?
桃夭疯了似的往草屋的方向跑去,推开门,屋里厚重的灰尘呛得她咳嗽,可是她却只是往里跑,只是想往里跑。
草屋里,曾是被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草屋里住着的,是会永远保护她一生的师父啊。
师父,我回家了啊,可你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了呢?
桃夭蜷缩在墙角,未掉一滴泪。只是睁着眼睛,空洞而茫然。
梦里的桃夭,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她牵着师父的手坐在桃花树下,嗅着他衣袂间的桃花香。
时间仿佛停滞。又仿佛,将桃夭又送回了当年。
师父和她说,他爱上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希望能和他死在一起。
只是桃夭那时迟钝,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十多年来她一直跟随着师父形影不离,师父也从来未踏出这深山老林半步,又岂会爱上一个女子?
而与他说过要和他死在一起的女子,也就只有她桃夭一人啊。
那师父五年前说的成亲……
也是和她成亲吧。
可她却扔下他一个人跑了。
醉生梦死地过了五年的颓废日子。
如今再回首时,旧人不在,物是人非。
桃夭终还是走了。
在外游荡,游山玩水,只是却再也未能绽开过笑靥。
四十年后,她已是孑然一身白发苍苍的老妪,岁月侵蚀了她那张曾经绝美的容颜,青丝染雪。
桃夭回了桃花林,看着那棵曾经苍劲挺拔的桃树下的墓碑,忽然就笑了。
师父,原来你一直在等我啊。
桃夭再也不怕外面的风大,因为,桃夭回家了啊。
师父,奈何桥旁,听我说句抱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