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去的韩朦思想并没有停止,他感觉自己还在雨中那样走着……
雨不知何时停了。
华灯初上的夜晚,韩朦在繁华的街上竟然遇见了艾欣!她美丽依旧,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衣服,眼神中流露着无尽的柔情。他拥着她走到一所位置很偏僻的旅店,四周长满了参天大树,只有旅店门口亮着一盏古式灯笼,在黑漆漆的夜晚有些诡异的神秘感。艾欣说有点害怕,瑟瑟的躲到他的臂弯里。韩朦把她用力搂紧了些,看着她纯真而苍白的脸庞说:“别怕,有我呢!”当他们走近旅店时又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情,修的富丽堂皇的门口却没有门!他们只好借着街旁的路灯杆爬到三楼的窗户,从窗户翻进旅店的客房。房价里没有拖鞋,所以他们只好光着脚。韩朦看到艾欣那双洁白娇小的双足,晶莹中透着可爱……突然一场大火已经烧到了窗边,而这是栋全木质结构的楼。韩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准备逃生,但却发现身边的艾欣却不见了!大火很快蔓延了整个屋子,艾欣是不是已经自己逃出楼去了?韩朦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他闭上眼睛便从三楼的窗户跳了下去,明明只有三层楼高,韩朦却觉得自己在空中下落了的好长时间。摔落在地的他只觉得全身疼痛难当,但他还是努力的向前的爬着,因为他知道身后的火海会要了自己的命!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安全的地方,却发现艾欣还没有出来!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的火海中传出了她的呼救声!韩朦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站了起来,他看到了火焰中的她在挣扎着——就像朵绚丽的玫瑰!他要冲过去救她,可刚刚跑了两步却又摔倒了,全身疼得要死,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韩朦希望能有人快些用水将眼前的大火熄灭,用尽力气叫着:“水——水——水——”
韩朦终于醒来了,口中还发着微弱的声音:“水——”
睁开眼的瞬间韩朦愣住了,一个娇俏的女孩儿正坐在自己身旁,手中端着一碗水正要喂给自己喝。
“你是谁?”韩朦问完又是一阵咳嗽,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别乱动,你现在虚得很,先喝点水吧!”女孩儿的声音有着南方女孩子特有的轻柔甜美,说着便来给韩朦喂水。
韩朦挣扎了几下硬是没有坐起来,甚至连抬手接碗的力气都使不出。此时的喉咙如火烧般干渴,就张开嘴任女孩儿端着水来喂自己。可刚咽下去便咳嗽起来,把已经喝下去的水又吐了出来。
女孩儿连忙将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用毛巾帮韩朦轻轻地擦干喷出的水,接着伸出胳膊扶着韩朦坐起来,将枕头靠在他背后:“你太虚了,还是坐起来吧!温水,慢点喝。”
韩朦这次没用女孩儿再喂,自己接过碗勉强喝了点水。女孩儿见韩朦可以自己喝水,便转身走出了房间。韩朦在她身影消失于眼际的那一刻才收回视线环顾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小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紧靠窗户的双人床和当做梳妆台的床头柜,柜面上放着许多红红绿绿的小瓶子。墙壁有些暗黄,靠近门的墙角放着一个可以挂置衣服的老式立柜,立柜左侧的一个格子里放着很多书,立柜上方的墙壁上有一台空调。整个房间虽然陈旧但收拾的很整洁,应该是老城区的区民楼。金山市辖三区两县,当地人习惯上把鼓楼附近的地区称为“老城”,把火车站附近的地区称为“新城”。随着近些年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新城区的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由于政府和很多行政单位都已搬迁过去,所以很多像艾欣一样的年轻人便在新城区买了房子。
韩朦透过窗户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雨后的天气有些凉,韩朦下意识的将被子向上拉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除了一条依然潮乎乎的**,竟然什么也没有穿!手臂和后背的伤口已经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胸前绕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韩朦恍惚记起那雨中的渡轮,就在自己快要见到艾欣时记忆却中断了。难道是这个清秀柔弱的女孩儿救了自己?女孩儿的面容又浮现于脑海:柳眉半弯,睫毛秀长,清澈透亮的眸子下面有着一个娇小直挺的鼻子,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白皙无瑕的面庞透出淡淡粉色,仿佛凝脂般晶莹剔透的让人不敢直视,怕目光盯的时间长了会将她融化了一般。不可能是她救了自己!她看上去应该是个大学生吧,应该是她的家人救了自己才对!不然她一个人怎么能拖动昏迷的自己?她一个女孩子又怎么会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掉的?那家里怎么只有她自己呢?家人都去上班了?她又为什么没有上学呢?
正当韩朦胡思乱想之际,女孩儿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面条回来了,看着眼神迷惑的韩朦说:“快趁热吃点,睡了一天一宿一定饿坏了!”
见到吃的东西,韩朦才感觉饿的要命,自己从坐上火车就基本没有吃过东西了。韩朦喝了一口面汤,又被呛的咳嗽起来。由于喝太猛了,这次咳的也比较厉害,还没有咽下的汤便喷了出来,正好吐到了女孩儿身上。韩朦一看就着了急,整个身子也跟着抖动起来,赶忙伸出一只手想帮女孩儿擦去衣服上的污渍,可是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碗却掉到了地上。女孩儿连忙站起身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被吐的面汤,把洒了的面收到碗里,将地面收拾干净后调皮的笑着说:“真是饿坏了,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嘻嘻,我再去给你盛碗新的。”
韩朦本想说不麻烦了,看着女孩儿如花的笑脸,开口要说声谢谢,却根本讲不出话来,只有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声。
女孩儿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又端来了一碗面,她径直坐到了床边,用那种征求的眼神看着韩朦说:“还是我喂你吃吧?”
韩朦一时觉得不知如何是好,脸颊忽然感觉像火烧般的发烫。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看着她关注的表情,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他想起了艾欣,想起了自己曾经梦想过多次的场景,却在此时此地和一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陌生女人实现了。虽然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艾欣,也有可能再也不会是艾欣了,但女孩儿的举动却给了韩朦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女孩儿见韩朦只是盯着自己发呆,羞涩的笑着说:“你不会是睡傻了吧?你也没发烧啊,怎么动作表情都变得这么呆滞啊!”
韩朦被女孩儿一说,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真的没事吗?”女孩儿还是那种关切的眼神。
韩朦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碗筷,由于没穿衣服就只好在床上盖着被子吃了起来。不知是因为自己太饿了,还是面条真的好吃,韩朦一会儿就连汤带面的消灭干净了。
“还要吗?”女孩儿接过碗问韩朦。
“就吃这么多吧!”韩朦想着问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的。
“什么叫就吃这么多?我做的面条不好吃吗?哼!”女孩假装生气的抽了一下鼻子。
“很香!只是我刚睡醒,没那么好的胃口。”韩朦连忙道歉。
“看你身体那么壮,又睡了那么长时间,我做了一大锅等着给你吃呢!”女孩撅着小嘴说道。
“我等会再吃。能先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吗?还有我的衣服哪儿去了?”韩朦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不行!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我还有一堆的问题等着问你呢!”女孩儿眨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睛接着道:“不过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吃一碗面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还有就是你要先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在哪里当兵啊?怎么会雨夜一个人晕倒在路边呢?……”女孩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多,笑了一下看着韩朦,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
韩朦看着女孩儿假装生气的可爱样子,轻描淡写的给她讲述了昨晚的经过。韩朦告诉女孩儿自己很快就要转业了,不过现在还算是一个兵。为了救两个被人欺负的男女结果被坏人弄伤了,打跑坏人的时候才发现被救的人也跑了。可怜自己“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体力透支就晕倒了。
“真是好人难当啊!”韩朦最后感慨的说道。
“好人难当可还是要当好人,因为好人有好报啊!不然你怎会遇到我这样的好人又救了你呢!当时出租车的司机还劝我少管闲事呢,可是单凭那身军装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不过司机对我也是好意,他也是个好人,和我一起把你扶到了房间,还帮你脱了衣服!”女孩儿的脸上现在满是开心的笑容,因为她知道自己最初救人的决定是正确的。女孩儿说完跑到厨房将一锅的面条端了过来,又给韩朦盛上了满满的一碗。
“刚才我已经回答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问题,你要再吃一碗面才告诉你衣服在哪里!”女孩儿调皮的笑道。
韩朦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面条又吃了一碗。女孩儿看着干净的碗底,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像一个检查学生作业的老师。
“你的军装都湿了,而且上衣还有两道口子,所以回来后我就给你洗了。你睡了那么长时间,衣服早就干了,我把口子也给你缝好了!你现在要穿吗?我去给你取来?”女孩儿说完又给韩朦盛了一碗面条。
就这样韩朦在穿上衣服之后,在与女孩儿反复交涉无果的情况下,一碗一碗的把一锅的面条都吃光了。通过提问,对女孩儿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女孩儿是南方人,随老乡一起来金山打工。现在的房子是女孩儿租的,平时就她自己一个人住。可当韩朦问她做什么工作时,女孩儿又神秘地笑着说要保密。
“我叫韩朦,聊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也许是和开朗大方又古灵精怪的女孩儿谈话很开心,也许是女孩儿的青春阳光感染了这些时日自己一直阴郁的心情,韩朦竟在要离去时才想起问女孩儿的名字。
当韩朦说要离开的那一刻起,女孩儿总是挂着笑意的脸颊就变的有些僵硬了。
“我要是告你我的名字你能不走吗?”女孩儿有些害羞的问道。
韩朦看着窗外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女孩儿的问话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能去哪里呢?艾欣那里还是自己的家吗?自己还有勇气再次打开那扇门吗?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再次面对艾欣?韩朦晃了晃自己有些晕沉的脑袋,仿佛这样可以将那些困扰自己而又无法应对的问题抛出脑外。
女孩儿看着韩朦摇头以为他还是要走,又撅起了可爱的小嘴说道:“哼!怪不得某个人讲好人难当,原来他自己也是个知恩不报的人。”
看的出来女孩儿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韩朦突然心里也有一种想留下来的愿望,可意识又告诉他和这样一个妙龄女子独处一室是不应该的,更何况这个房子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我该怎样知恩图报呢?难道就是在这陪你睡一个晚上?”韩朦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难道女孩儿的大方热情就换来自己如此轻浮的问话?
女孩儿似乎没有注意到韩朦问话中轻浮的一面,接着说道:“想的便宜呢!我这可是救命之恩呢!如果这样的草草了事,岂不是对你生命价值的不尊重?明天是我妈妈的生日,你先陪我一起去东岳庙上香吧!等我想好之后再告诉你怎么报答我!”
“我一身军装,怎么能去寺庙拜佛烧香?”韩朦首先想到的还是一个军人的身份。
女孩儿说完也不等韩朦回答,莞尔一笑,转身跳着跑进卧室。不一会女孩将韩朦睡过的被褥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手上还拿了一件崭新的衬衫。“我原本要回老家给妈妈过生日的,这是我给哥哥买的衬衫,现在我也回不去了,你明天穿这个去寺庙总可以了吧,我的解放军大人!”女孩儿说完又跑到卫生间翻箱倒柜的折腾半天,洗漱完毕出来之后,告诉韩朦给他找了新的牙刷和毛巾。韩朦本想再和女孩儿说要离开的话题,可女孩儿根本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说完就跑进卧室关上了门。
韩朦只好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回到沙发上躺了下来。不知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了多长的时间,卧室的门突然打开,女孩儿只伸出了头,俏皮地笑着对韩朦说了句话后把门又关上了——“我叫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