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高渐离明白。高渐离知道,如果不想出比较特殊的办法,那么秦王嬴政绝对不会和他近距离接触。
高渐离是荆轲的生死之交,本身又是极为高明的剑客,秦王嬴政绝对不会靠近高渐离。想要接近秦王嬴政,对于高渐离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渐离改名换姓,并利用高超的击筑技艺,有意为自己宣传造势,没过多久,高渐离的音乐造诣,就引起了轰动。秦王嬴政好奇之下,下令召见高渐离。
高渐离很欣喜,因为他苦寻已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而张子凡则对此,感到有些悲伤。
高渐离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剑客之一,他拥有属于强者的骄傲,可现在,为了给荆轲报仇,他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到处演奏乐曲取悦他人。
高渐离是乐师,但却从未抱着功利之心,为他人演奏乐曲。高渐离击筑,要么自娱自乐,要么和朋友一起陶冶心情,高渐离的行事作风,处处透露着洒脱。
然而,现在,这份洒脱没有了。如果说,从前的高渐离,是天空中的白云,高洁而灵动,那么现在的高渐离,就是平静的湖水,空灵而沉寂。
张子凡静静的看着高渐离,心中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却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高渐离见张子凡一直保持沉默,便继续说道:
“我主动表明了身份,秦国的官员大惊失色。秦王嬴政下旨召见我进宫演奏乐曲,杀了我,罪同欺君,下令杀我的人必死无疑;我是荆轲的知己好友,也是秦国的通缉要犯,秦王嬴政恨我入骨,不杀我,就会违反秦国的律法,事后必定会受到严惩。”
战国时期的交通很不便利,很少有人背井离乡赶赴远方,高渐离有意隐藏身份,自然不会呆在有熟人的地方,所以人们只知道高渐离击筑技艺高超,却不知道高渐离的真实身份。
高渐离改名换姓,目的就在于此。等到高渐离名声大噪,秦王嬴政下旨召见高渐离进宫演奏乐曲的时候,高渐离的目的就达到了。
就算其他人认出了高渐离的身份,也已经迟了。秦王嬴政肯定会召见高渐离,否则的话,人们就会认为,秦王嬴政胆小,因为害怕高渐离,所以才改变心意。高高在上的嬴政,有怎么能够容忍这种诋毁?
高渐离的计划,是彻彻底底的阳谋,刺秦计划一样,处心积虑,且天衣无缝。高渐离表明身份,秦国的官员立刻就会骑虎难下。
高渐离说到这里的时候,弹奏的乐曲刚好结束。高渐离将筑放在一旁,然后将那条已经残废的腿伸到张子凡面前,轻轻的拍了拍。
“我告诉秦国的官员,只要熏瞎我的眼睛,并挑断我的腿筋,再将我送到咸阳,那么秦王嬴政就不会为难他。我可以为秦王嬴政演奏乐曲,又因为瘸了腿,瞎了眼,失去了对秦王的威胁,秦王嬴政必定会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于是,秦国的官员听从我的建议,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高渐离说话的语气风轻云淡,仿佛瘸腿瞎眼,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病小恙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张子凡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揪痛。
高渐离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剑客之一,瘸了腿,瞎了眼,他就再也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剑客,这对于任何一个强者来说,比死亡更加可怕。
张子凡很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时此刻,感到伤心的是张子凡,而不是高渐离,张子凡没有从高渐离的表情上,看出丝毫悲伤。
高渐离收回那条残废的腿,然后将筑握到手中,轻轻的拍了拍。
“我的这把筑,表面看起来,和普通的乐器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实际上,却是一把凶器。我在筑里面灌了铅,幸好我身手高强,不在乎这点重量,否则的话,其他人一定会看出一些端倪。我准备趁着秦王嬴政听乐曲的时候,用这把灌了铅的筑,砸破秦王嬴政的脑袋,为荆轲报仇。”
高渐离的筑,是一把顶级乐器,任何人看到这把筑,都会将这把筑当做艺术品,而不是凶器。这把筑发出的声音很悦耳,任何听到乐声的人,都会下意识以为,这把筑没有任何问题。
高渐离虽然瘸了腿,瞎了眼,但身体素质并没有大幅度减退,他的力量依旧远超常人。若是寻常人,握着这把灌了铅的筑,肯定会表现的很吃力,细心的人,肯定会看出端倪。
高渐离在筑中灌铅的事情,若不是高渐离亲口所说,就连张子凡也看不出丝毫破绽。无论是筑所发出的乐声,还是高渐离举重若轻的表现,都完美的掩饰了筑中灌铅的真相。
高渐离低着头,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筑,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张子凡,你觉得,我处心积虑设计的必杀之局,完美吗?”
高渐离显然对他的计划充满自信,高渐离觉得,这一次的计划,几乎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无论秦王嬴政如何戒备,也难逃一死。
张子凡很想告诉高渐离,他的计划和刺秦计划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几乎天衣无缝,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但最终的结果,却全是功亏一篑。
张子凡很想劝阻高渐离,不要进宫刺杀秦王嬴政,不要自寻死路。可这些话,张子凡踟蹰了很长时间,也说不出口。
半响之后,张子凡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荆轲曾恳求我,阻止你为他复仇,并拯救太子丹和他的旧识。我没有救下太子丹,我心中有愧,我曾暗自发誓,一定要阻止你进宫刺杀秦王嬴政,但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忽然发现,我竟然不忍心阻止你。或许,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今日一别,便再也没有相见之日,我走了,你……”
张子凡本想说“好自为之”,又或者“保重”,可却又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不合时宜。张子凡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忽然转身,离开了这里。
荆轲刺秦,慷慨悲壮,而高渐离刺杀秦王嬴政,则哀伤凄婉。短时间内,和两位好友诀别,张子凡感觉很不好受。
张子凡离开后,立刻打开时空门,返回了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