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易大川轻咳了声，脚踏前一步，竭力保持着从很早就开始僵硬的姿势，不让痛彻心扉的悲伤情绪流露出来。
“哦，那你跟我走一趟吧。”黑脸警员依然是那古井无波的平淡语气。易大川也没有片刻犹豫，嘱咐了下高岚，就跟着已经转身的黑脸警员走了出去。
无数沉甸甸的铅灰色云朵被狂风卷动着，飞快地掠过头顶的天空。
易小川疲惫不堪地站在医院门口，脚下的布鞋早已千疮百孔。他深吸了口气试着调整心态，尽量使自己冷静，然后缓缓地走了进去。
挂号窗口前挤满了人群。易小川在人堆里看到了一个还在闲着涂指甲油的护士，便走了上去：“请问易教授在哪个病房？”
“没瞧见我正在忙着吗？”护士头也没抬继续涂着指甲油。
易小川凝望着眼前的护士，心中恼怒，表面却神色如常地说：“这款限量版指甲油，挺配你的。”这话从易小川口里风轻淡云地说出来，竟没有一点给人拍马屁的感觉。
护士终于抬起头来。她移正架在鼻梁上的透明丝边眼镜，伸了个懒腰，才看向易小川。“识货，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订到的呢。你刚才说什么，易教授。哦，我想起来了，早上出车祸入院抢救不了死了的那个。上楼左转第一间就是。不过可能已经放冷冻柜了也说不定。”
瞬间一股天塌在身上的感觉在易小川大脑神经中心散开，他再也不能冷静，转身箭步如飞冲上了楼梯。
病房门口，易小川听见他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眼睛迅速充血，红肿起来。他举步艰难地走进去，高岚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看到易小川，只见他僵硬地走到病床前面跪了下去。他抬起头望着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父亲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仍然淡薄而清寡。是啊，他永远是这个样子。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总是持着那一文不值的严肃。
高岚被这样的场景冲击到了感官，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下，躺在床上冰冷苍白的父亲和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儿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悲伤的电影。在高岚眼眶里的泪水刚刚涌出的时候，易妈妈抬起手，抡圆了胳膊用力地甩了易小川一耳光。
“现在你爸躺在这里不动了，你才舍得回来，是吗？！”
这一巴掌打得易小川半边脸都通红起来，可是他却没有多少感觉，也没有多少情绪，依然一动不动。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两千年的经历早已让他对生死离别麻木。可是现在，在真正的亲情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如果这样能让你的心情变好点，你就再用力甩我几巴掌吧。”易小川苦笑起来，语调苍凉悲壮，仿佛再次穿越时空回到古前，沐浴在时间历史没有始终的长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