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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半遭贼

无事一身轻,兮小怪慢悠悠地行走在街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

虽然怪物岛上也会有固定的圩日,便于分散居住在岛上每个角落的人们集中在一起,以物易物,用自己多余的物资换取自己没有,却又必需的生活用品。但岛上的所谓集市跟外界有本质上的区别,在岛上,人们只是换取自己必需的用品。可是外界的集市上,到处摆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像面团捏的面人儿、糖浆淋就的糖人儿、蒲叶织成的蚂蚱和蛐蛐、用各色丝线编织的如意结、锈着精美图案的荷包、香囊、女人用的胭脂香粉、杂耍摊卖力推销的大力丸、江湖郎中用力吹嘘的狗皮药膏、赌徒高声叫卖的《赌界圣经》、文人当街挥毫作诗、画匠强拉行人画像……

这一切的一切,令兮小怪都感到非常新鲜。很多东西,已经超越了人们吃饱穿暖的基本需求,上升到了精神层次的追寻。就好比一件衣裳,最初只是为了遮体御寒,渐渐地,人们不再满足于此,开始追求穿着更舒适、更具美感,到最后,服装更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身着华裳,其地位也变得尊贵,而处于社会底层的穷苦百姓只能穿着最普通的青布衣裳,若是一个本该布衣短褂、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穿上一件华丽的丝绸大袖长袍,姑且不论他穿着是否不伦不类,这本身就是一种大逆不道,就好比九品县太爷穿上了知府的官袍,就好比宰相穿上了皇帝的龙袍。

兮小怪花了几枚从药店老板那里换来的铜板,买了一根糖人,边吃边四走边看。那根糖人还是制糖人的老头照着兮小怪的模样淋画而成的,维妙维肖、活灵活现,因为有了这分视觉的享受,兮小怪感觉这普通的糖浆吃起来味道也不同了。吃完糖人,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那晶莹剔透的外形,酸甜适口的口感,又是令他感到莫名的欢欣。

一路逛下来,兮小怪口袋中多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双足酸痛之余却又心满意足。

眼看着已近黄昏,兮小怪想着该找个客栈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了,眼前却真的出现了一间古香古色的房子,门口挂着一块黑檀木的牌匾,上面用金漆书写着“祥云客栈”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这么好?想什么来什么!不会是黑心店吧?兮小怪暗忖道。他可是听那帮老怪物说过,江湖中有不少专门谋财害命的黑心客栈,等客人住进店里之后,半夜里往屋子里灌入迷烟,将客人迷倒之后杀人夺财,毁尸灭迹,更有甚者,将被杀之人的肉剐下,做成肉包子出售。

兮小怪走进客栈,随手一锭二两重的银子放在柜台上。经过了早先的酒楼事件,兮小怪可学乖了,知道以衣装取人是大多数人的弊病,早早将银子掏出来可省却不少麻烦。

果然,那店小二眼前一亮,哈着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对兮小怪说道:“这位客官,请问您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吃饭,也要住店。”兮小怪干脆地说道。

“好的,客官您这边请,小的这就带你去看房子。”店小二让帐户先收起桌子上那锭银子,然后领着兮小怪朝同样古香古色的木楼梯走去。

打开一间房门,店小二殷勤地道:“客官您可来得真及时,这天字一号的房间今天可就剩下这最后的一间了,您看看合不合适。”

兮小怪大概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间房间虽然不大,却也干净舒适,里面的摆设显然经过精心布置,非常雅致。轻轻推开窗户,却是欣赏外面美景的绝佳场所,既可以放心大胆地欣赏外面的景象,又不必担心被别人窥见。

兮小怪点点头连连称好,然后转头吩咐店小二待会送些爽口的清粥小菜过来。末了,又像是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这客栈不会是黑心客栈吧?”

那店小二无视兮小怪的无礼,笑着说:“客官您说笑了,我们这客栈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历代主子都是老老实实开门做生意,从不曾做过违心的事,因为恪守本分,童叟无欺,在二十年前更是得到了便衣出访、偶尔在这里小住的镇远王爷的青睐,特赐了一幅文宝,现在您在门外看见的那副牌匾,就是镇远王爷的笔迹。

“大哥,你别介意,我是说笑的,没事了,你是去忙吧。”兮小怪笑道。

“没事。”店小二不在意地说,“那小的这就去了,您要有何吩咐,唤一声就行。”

“好。”

没一会儿,伙计便送来了兮小怪要的清粥小菜,早前在酒楼吃了一顿大餐,肚子里油腻腻的,现在吃点清粥小菜,却是别有滋味,感觉浑身上下都熨贴了,舒爽无比。待差人收走桌上的残羹剩菜,不多时,兮小怪便甩掉鞋子,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夜深静,人无语。兮小怪房间里的残烛跳动了一下,忽地被一阵风扑灭了。

黑暗中,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如鬼魅一般从半开的窗口闪入,细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兮小怪的床边。

略一扫视,黑衣人的目光便落到兮小怪床头的包袱上。望着包袱里隐隐透出的光亮,黑衣人眼中泛起贪婪的光芒,嘶嘶地倒抽了几口冷气,用一种细如蚊呐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次老子发财了!”说着伸手去抓那包袱,不料,他的手还没碰到包袱,便倏地被一只白嫩的手给抓住了。定神一看,却看见侧躺在床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那黑衣人一惊,反射性地猛抽回手,咒骂一句:“他娘的,中计了!”随即身子一旋,如离弦利箭般从窗口窜了出去。

“别跑——”兮小怪大喊一声,迅速抄起床头的包袱追了出去。

那名黑衣人身轻如燕,只几个呼吸间便去了数百丈,但他不敢停下来,逃跑之时听见了兮小怪那声“别跑”,他就明白那人追了上来。不过这黑衣人对自己的轻功还是蛮有把握的,始终没有用尽全力逃跑,只是飘飘忽忽、风度翩翩地负手向前掠去。尽管如此,黑衣人还是认定自己的速度天下少有人能及。逃去数里,数次回头都没发现身后有人追踪,黑衣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傲气,撤去轻功,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包花生米嚼了起来,边嚼边得意洋洋地道:“他娘的,就凭那乳毛都没褪掉的小白脸也想追上我,做梦去吧。”

黑衣人此时已经撤去了脸上的黑巾,在清冷的月光下,显现出来的赫然是一张年轻的面容,看样子,大约只有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他显然笃定自己已经将身后之人甩掉了,兀自眯着眼陶醉不已,冷不丁身旁响起的一个声音——

“哦,是这样吗?”

黑衣人手上一顿,激灵灵地打了个颤,蓦地转过脸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扩大的笑脸,那张笑脸几乎就贴在他的鼻子底下。

“妈呀,鬼啊——”黑衣人骇得将手中的花生米一扔,亡命地往空中弹射而起,瞬间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在远方。

“啧,胆儿真小!”兮小怪慢悠悠地站起来,将手中顺手捞得的几颗花生米抛入口中。

“味道不错!”话音未落,身影已经化成一道虚幻的影子向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这一次,黑衣人是拼了命的往前奔跑,再也没有保留一分力气,这一次,他真的被吓住了,一想起刚才的情况,他就有一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感觉。刚刚,就在刚刚,那个他以为早甩得不见踪影的家伙竟然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鼻子底下,而以他一向灵敏的警觉性,竟然没发现身边何时多了个大活人。幸好那人没有恶意,不然的话,以刚才那样近的距离,人家杀他千百回也有余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穿得像个土包子,却身怀绝世珍宝的少年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追上来的动机是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少年身上没有杀气,肯定不会是来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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