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一家不起眼的小宅子内,院子里栽了两株桂子,还不到飘香的季节,这个时候只是葱绿一片。树下放了一个石桌,摆了四只圆凳,借着月光还能看见上面摆了一幅残局。主屋不过三间,东西厢房各有一间,南边建了两间小房,估计是放杂物的。主屋内传出一阵萧声,仔细听,真是妙啊。
屋外的护卫,渐渐入迷,仿佛置身于树林之中,忽然万籁俱寂,连鸟啼都蓦然消失,风带着木叶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微微流动在空气中的是轻快,近而带着点滴的思念,箫声在低回盘旋,所有流逝的时光,忽然间,就在这萧声中起起落落。
忽然一个身影落入院内,箫声嘎然而止,响起一个略带清冷的声音:“进来。”
黑衣男子应声而入。
“主子,人进了薛府,现下已经宵禁不好打听,待明天再问。”
被称作主子的人,身穿一件宝蓝色绸缎衣衫,上面绣了白色的云纹,头上戴了一支白玉簪,无论从哪里看都是带着一副温文尔雅。旁边的案几上,放了一把坏掉的折扇,还有一把紫萧。如果雁来见到,肯定会大吃一惊,这人正是赵郢归,赵世子。
只见他眉头微皱:“是薛之涣家的?”能和阮琦交好的,他想过会是世家子弟,竟然会是薛家的,但是他不记得薛之涣家中有成年的男子,应该没错!
“是。”
“这一次青衣卫抓的人也有他吧,可惜了。”
黑衣男子上前了一步,低声道:“有消息称,青衣卫抓人的理由是谋逆。”
赵郢归愣了一下,看向他,原来一双温和的双眼,此刻却如鹰隼一般,发出锐利的目光:“可靠吗?”
黑衣男子低下头不敢说话。
淡淡的声音响起:“没有依据就不要乱说话,看来你还是记性不好,去尚武堂自领二十大板,三个月之后再来我身边当差,告诉贺堂主,让贺川来。”
黑衣男子羞愧的退下去。
灵动的箫声又响起来,仿佛刚才屋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卯时三刻,天微微亮,薛家的后门就忙碌起来,出去采买的,去铺子上收账的,不过两刻钟,进进出出的就热闹起来。出去的人自然都是雁来安排出去,等出了城五六里地,大桥才在后面赶了一辆小马车来。
胡夫人看看马车,张张嘴想说什么,发觉女儿看着自己倒是不敢说什么了,由一个丫头扶着上了马车。
“少平,母亲和弟弟就全赖你照看了。”
少平坚定的道:“大姐放心,一切由我。”
雁来摸摸她的头:“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记住大姐嘱咐你的话,千万要忍耐,父亲一有消息,我马上给你送去。”
少平点点头,也不多说话,转身带了弟弟上了马车,雁来心中一阵难过,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雁来依旧穿着一件褚青色的长衫,带了小钟,一直看不到马车,才回去。
胡夫人虽然家事不管、性子绵软,也没有什么主见,但是有一样好处,疼爱孩子和丈夫。
她记得小的时候无论多么可笑的要求,母亲都依着她,也就是遇上了这么宽容的母亲才让她的生活多姿多彩起来,若不然就是现代的心态,她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何以活得如此恣意?
等他们回了城里,已经热闹了起来,摆摊的叫卖的,演杂技的,皇城内永远天平,雁来弯起一个冷讽的嘴角,********,有什么意义?
雁来找了个馄炖摊,胡乱的要了两碗馄炖,小钟是跟着她出来惯的,自然知道她的秉性,也不多说话,坐了雁来的下首,大口的吃起来。或许是昨晚没有吃饭,又或者是送走了弟弟和母亲,放心了,反正雁来吃的,一碗吃完不够,又要了一碗大的。
馄炖摊对面的二层楼上面,一双眼睛有兴趣的盯着雁来看了一会,说:“走,咱们也下去,吃馄炖去。”
贺川愕然,主子向来有洁癖,怎么会去这种地方吃?看着主子已经走了,他连忙跟上去。
雁来正吃的香甜,忽然一个身影凑到身边,“好吃吗?”
雁来拿着勺子的手猛然一抖,馄炖啪的一声落进碗里,溅起几个油花子,赵世子嫌弃的往后一退。她扭头看过去,不由的皱起眉头,难不成他是要两千两银子的?
今天的赵世子和昨天的打扮差不多,依然是一根乌木簪子挽发,不过倒是换了一件和雁来的褚青色长衫差不多的衣服,不过这衣料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人家世子穿的可是南边有名的桑蚕丝的料子,又凉快又吸汗。
正想着,赵郢归却坐了她旁边的凳子上,指着她碗里的馄炖,对着老板喊道:“给我一碗一样的。”
小钟在一旁正吃了底朝天,听见赵郢归这么一喊,抬头一看,急忙吓的站起来,后面没有注意,一踉跄,差点把凳子带倒,他年龄还小,面嫩的很,脸顿时红了。
老板喊道,“好咧。”一边利落的把包好的馄炖,扑通扑通的下到锅里。
“我听阮家小子说,那东西,只要你看过是假的,那就是假的?有这么厉害?”
雁来不急不慢的咽下馄炖:“说话请尊重人,阮家小子什么意思,请称呼阮琦或者阮公子。”
赵郢归被噎了一下,这回也不生气了,倒是贺川站在赵郢归身后,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何时世子成了断袖了?这个问题,貌似很严重呀。
“那你告诉我那幅扇子哪里不对?”
雁来斜着眼睛看过去:“想知道?”
赵郢归呼吸一滞,他一个大男人竟然长了一双杏核眼。
雁来看他不答话,低下头继续吃馄炖,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念头一转,大姑父曾说过,可以去找赵世子帮忙,找他?一看就是个不那么靠谱的人,再说他可是质子,自己都想方设法的保命,还怎么可能帮助他们薛家。还有连阮琦都知道父亲是因为谋逆被青衣卫带走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