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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重返英国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生还的人愈来愈少。至今依然没能寻找到家人的人们,绝望地跪在废墟之上,无法接受上天如此残忍的安排。

三天后,蓝回到了M酒店,准备返回英国的学校。酒店的房间里,蓝躺在浴缸里,浴水冒着氤氲的热气,将他白净的皮肤蒸烫得绯红。虽然洗去了身体上连续三天三夜的泥垢和疲惫,但是有一种疲惫源自于精神上的摧残,那是整整三天三夜里的经历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刺激。在受难者还未来得及展开生命的全部时,却被成批成批的掩埋在死寂的废墟之下,像是挖马铃薯一般再被成批成批地抬出来。然而在无法抵抗的灾难面前,活着的人只剩下无助与绝望,只能眼睁睁地替倒下去的人阖上双眼。这一切足以刺痛人类心灵深处最敏感最柔软的部分,成为一生中难以抹去的噩梦。

三天的时间里,蓝只做了一件事情,不停地救人,不停地救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恐慌中的游离眼神,痛苦狰狞的表情,废墟中的小女孩,一幕幕漂浮在眼前。一瞬间,他眼睛通红,泪水涨满了眼眶,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不明白这泪水是为了什么,自己与之无亲无故。愈是不知所以然,泪水却愈加汹涌而出。或许,这是人类所共有的对生命的尊重与敬仰,无关乎国籍,也无关乎种族。

想到这里,他紧握住拳头,猛地屈身向下,仰躺在浴缸里,整个人埋入烫热的浴水里,顿时在水下失声痛哭……他要将心灵和精神上所遭受的震撼和重创,将大地对生命无情的蹂躏和撕裂所积压的所有愤怒,统统还给这曾与大地相依为命的自然之水。

水下,蓝屏住呼吸,任由面部肌肉因痛哭而扭曲变形,赤红的红血丝早已爬满了眼眸。就算哭,也不能看到眼泪。

良久,蓝从水下伸出头来,整个面庞早已涨得通红,额头和脖颈迸出了一股股包实的青筋。

蓝很明白这些记忆会在他的生命里深刻一辈子,每每想起都将是可怕的梦魇。

三天的时间里,他重新认识了生命的意义。面对灾难,生命是如此脆弱,而那一刻,世间所有的生命浑然一体,紧紧相连,所有的灵魂相互依存求生,彼此拯救。

好大一会,蓝把伤痕累累的双手按在盥洗池上,心里若有所思。镜子中的他,头发擦得半干随意打成绺儿,遮住了英俊的眉。蓝拿起电话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爸……”

电话那头,杜平正在会议室开会,见秘书送来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蓝。他先是有些震惊,随后侧过身子接通了电话。在他的印象里,儿子似乎没有主动给他这个父亲打过电话。此时,虽然有些喜悦却也没有回应蓝。

“前几天妈妈的祭日,我去看她了。”蓝强压住抖颤的声音,顿了顿,“我想……妈妈也希望你照顾好身体。”蓝紧蹙眉目,讨厌极了镜子里逃避的自己。

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情,此刻,他很庆幸,父亲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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