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目睹柴筠连衰弱的生命,在眼前倒下,她疯狂屠城,手里的银丝切下无数人头颅,直逼那在阁楼放箭的老王爷。她双目赤红,已崩溃发狂:“虎毒不食子,去死吧。”
“别……”身后,传来微弱而急切的哀求,木枝猛地怔住,终究没对其痛下杀手。她纵身一跃,银丝托起奄奄一息的柴筠连奔离。
箭上涂了剧毒,木枝停在僻静的巷尾,替他止住血,然后便直往雪山,她绝不能让他死。
柴筠连抬眼,望着面前慌乱焦灼的女童,原来她——是在乎他的啊!嘴角不禁牵起一丝虚弱的笑容,他说:“木枝,你并不想我死对吗?”
“闭嘴。”她发了急,低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闻言,他看她的目光灼灼闪亮,如冰似火:“那么你如此费心,是要回到我的身边吗?”
女童一怔,望着他满是春意的眉眼,心却一寸一寸冷下去。
多么天真呐,他们之间躺着一条血债一样的鸿沟,就算血偿也于事无补。
然而,捕捉到她眼中黯淡无望的情愫,柴筠连便已明了,再也回不到当初。他抬起手,温柔触碰她面颊,低声讲:“像个孩子!可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我柴筠连的妻子。”语毕,他捧起她的面容吻下去,木枝愣住,转瞬间猛地推开他,柴筠连重重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
满树的梅花已然开满,小小的红衣女童,用银丝费力的拖着高大修长的男子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精疲力竭时,一只银狐狂奔到脚边,她回过头,寒风中,辛椎踏雪而来,白衫一袭,冰雪融化在他的眼角,姿容非凡。
木枝不顾一切扑向他,急切道:“辛椎,救他,救救他。”
那一刻,辛椎目光迟疑,脸上的神色复杂,然后扶起柴筠连走向白宫。
千年雪莲可解百毒,柴筠连总算捡回一条命,木枝站在床沿,呆呆凝视昏迷不醒的男子,小小的小手扶上他面颊,苍白的脸上突然落下泪水,此刻她的心中一片明镜,原来自己去浮城最大的执念,便是见上他一面。
知道他还爱着自己,满心酸楚,满心悲苦。
知道自己同样爱着他,满心无助,满心痛楚。
辛椎定定立在门外,望尽她满眼的痴狂,和滴落在那人脸上的泪珠,承载着万水千山的悲苦。至始至终,她仍旧念念不忘。辛椎转过身,负手而立,瞧着满树梅花,还记得她曾说过的话:“待我回来,雪山的梅花开满,再与你共赏。”
而今她回来,却带回了另一个与她共赏的人,那人一直昏睡,她便寸步不离的守护,没日没夜煎熬着。
直到一位老妇跌跌撞撞的奔进白宫,抓着木枝焦灼喊:“我的孩子,你终于平安归来了,担心死为娘了。”至从八年前爹爹亡故,老妇便精神恍惚的担忧木枝,生怕一个不当心,女儿也离她而去。
木枝安抚完母亲送到小筑,折身返回时遇见了辛椎,他一个人在梅树下自斟自饮,背影掩藏着说不尽的孤独。忽然想起,从小到大,除了他脚边的银狐,辛椎的身侧只伴随过她一人,他们一起成长,各司其职,命运的轮盘上,她早就是他唯一的妻。可是,她却弃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扛起了雪落所有的责任,却不曾抱怨责备她半句。
“辛椎。”她唤他,声音苦涩。
男子回过头,对她璨然一笑,举了举那盏白玉杯说:“要不要尝尝?”
她走过去,抱起银狐坐在一旁,摇摇头讲:“你也别喝了,喝太多伤身。”
“哦。”他应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然后将孩童似的木枝揽入怀中,埋首在耳边低语:“我最后悔的是,当初没能阻止你练童生术。”
那时候,被仇恨与自责纠缠成魔的她,不惜修炼禁术来强大自己,然后夺回凝碧珠为父亲为雪落报仇,满心这番执念的她,又怎肯听他的劝阻。如今,她将脸埋进他胸膛,低喃:“可是我没能找回凝碧珠,也没能为父报仇,我……”
“八年了,你爱他,恨他父亲,爱恨纠缠到底有多么痛不欲生啊,所以你选这样的方式,修炼童生术,以毁掉自己来折磨自己,这样自残难道有用吗?”
他知道,她生不如死的摧毁自己,都是为了那份爱而不得的深情,和那份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所以,绝望之下修炼童生术,她有太多的凄苦,却言说不出,只能极端的伤害自己,来证明这份爱情,刻骨到鲜血淋漓。
多傻的女子啊!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箍紧双拳,眸中淚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