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恩殿,毬场。
高高的看台上,华盖微漾,旌旗飘飘。
女皇列宴群臣及其家属来一起观看马球赛。
洛歌放下酒杯,看了一眼身边一脸兴奋的白衣人,目光投向了下面的球场里。
球队分为黑红两队,两队队长分别由临淄王李隆基与高阳王武崇训担任。黑方均执黑色球杖,骑黑色骏马。红方均执红色球杖,骑枣红骏马。
李隆基坐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上。他的目光冷漠深沉,眸中不起一丝波澜,他头顶黑色的束发绑带迎风飞翔。阳光下,犹如一撇墨痕,完美的勾勒出了他那冷漠疏离却君临天下般的王者气质。
他的身后,薛崇简微眯双眼,逆着光看着台上。阳光似穿透了他的皮肤,照耀着他年轻的血液,不安分的奔流着。身体里蓄发了一种宏大的力量,仿佛可以挣破他的身体迸发出来。他突然勾起唇角,微笑了起来,单纯如水的眸中满是涟漪。
他在对正看着自己的她说,看吧,我们一定会赢的!
看台上,洛歌的眼神莫明的柔和了下来,冷清疏离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小小的暖意。
“陛下,可以开始了吗?”身兼执令官一职的鸾台侍郎颜适低头奏道。
女皇看了看台下的两个队伍,不禁爽朗一笑:“嗯,可以开始了!”
一时间,战鼓擂响,号角齐鸣。
执令官走到台中央,冲着台下球场上的英姿男儿们,举起了手中的明黄小旗,大声道:“马球大赛,开——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球场上,呐喊声马蹄声乱作一团,黑红双方挥舞着球杖,朝着场中的马球大喝着相对策马奔去。
尘土飞扬间,赤色的马球由占了先机的红方落入了气势逼人的黑方。李隆基勾起马球,朝着斜前方用力的打了过去。薛崇简见了,不禁自信一笑。他策马躲过新安王武崇烈的阻拦,伸出球杖用力一挡,他斜坐在马鞍上,弯下身,灵活勾球,又躲过了淮阳王武延秀的截拦策马带球朝球洞奔去。就在这时,高阳王武崇训突然出现,他邪恶的淡笑着,趴在马背上,伸出球杖拦住了往球洞而去的马球。薛崇简被他的球杖一带,险些栽下马来。
看台上,洛歌的心猛然一沉。
这高阳王分明实在使诈!他栏到球就好,可偏偏还用自己的球杖勾住了薛崇简球杖的上部藤杖,这分明不是为了抢球而来,而是意图将对方的成员打落,好以多取胜!
洛歌不禁握紧了双拳。
“简哥哥!小心啊!”
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音突然响起。洛歌循声望去,看见了颜冰正站在看台的栏杆边,挥舞着双臂,大声的朝着薛崇简呐喊着。
黄色的烟尘扑上了她的面颊。阳光下的她,满额汗水。也许是刚刚太过用力,这会儿,她正佝着背用力的咳着,孱弱娇小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
“冰儿……”
球场上,薛崇简的目光蓦然收紧,他紧张的看着咳嗽的少女,勒紧了缰绳,大喝一声,又重新振作起来,加入了战场。
紧张的几欲起身的洛歌,她看见了他的眼神,那种疼惜又紧张的眼神。心,好像被谁狠狠的用刀剜了一下,刺刺的疼了起来。
众女眷经颜冰这么一带头,也纷纷离席,来到栏杆旁,为着球场上雄姿勃勃的男儿们加油助威。
“你看!我觉得高阳王最厉害了!你看他的样子,好像胜利本就该属于他们!”
“不,还是平庆王薛二公子最厉害!你看他刚才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可这会儿又为黑队进了一球呢!”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临淄王最厉害!他已经带领着黑队胜了红队好几筹呢!”
…………
看台上,女皇开心的笑着,她端起酒,猛喝了一大口,看着台下那一片热闹的场面,心里一阵轻松。她看了看身边面色紧张,眼神盯着球场一眨也不眨的执令官打趣道:“颜卿的千金与平庆王的婚事,恐怕要早早办了才好啊!”
执令官听了,低下头笑道:“只要孩子们说好,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也不会反对!”
“你倒是开明的很!”女皇笑着调侃道:“那下次我就要催催太平了,让他儿子赶快去你家下聘,哈哈哈……”
女皇爽朗的笑声一拨接着一拨冲击着她的耳膜。她不禁深锁双眉。
“喂,阿洛,你又是哪里犯病啦!”
白衣人俊朗的容颜突然放大在眼前,洛歌一怔,她立马伸出手推开了他的脸。
“真是多管闲事……”
“你脑子真是有病!”白衣人抢先一步,他伸手剥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才慢吞吞的接着说道:“你看看每个人都是开开心心的,就你一个人拉长了一张驴脸,给谁看啊!”
“张易之,你非得惹我冲你发火吗?”她转过头,压住满心的怒火冷着脸看着他。
白衣人无所谓的拍了拍手,端起酒杯抿了抿,拿眼瞟了她一下,才轻轻一笑。“我这下子终于知道了你口中的崇简是谁了!”他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定格在了赛场中英气勃发的少年身上。“那个少年郎就是薛崇简,对不对?”
洛歌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也定在了那少年的身上。
“啧啧……”白衣人不禁唏嘘,他摇了摇头,满脸都是一种无法比拟的轻蔑感。“原来你喜欢这种嫩嫩的类型啊!嗯……长的倒还俊朗,身形也很匀称,从长相来看,他一定是个性格很温和善良的人。只是,你看他的神情,并没有完全投入这场球赛中,好像在记挂着谁,缩手缩脚的!”
洛歌垂下眼睑,心里涌上了一层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张易之,你闭嘴。”
白衣人偏过头,看着她微微有些落寞的脸,神色一僵。只是一瞬,他靠在后面的石柱上,目光重新锁定在了球场少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