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人，当真是妙人。”
望江楼二层之中，秦浩抚掌大笑，好像看了一场极为精彩的表演，“在东都敢喂王家那条疯狗吃`屎的人可是不多。”
“王陆做人不行，做狗倒是很忠心很称职。”孟天行抿了一口香茶，脸上没有半分不悦或愤怒，“就是太蠢了点。”
“狗嘛，蠢点不要紧，只要会咬人就行了。”秦浩笑容收敛，眼眸中透出残忍之色。
王家在真正的世家门阀眼中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不是一个普通市井少年可以随意欺辱的。沈家和司徒家也未必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跟王家彻底撕破脸。
“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那个酒肆少年不会修行，否则或许真的能成为我的对手。”
于孟天行眼中姜宁不过是一尾小鱼，如何能与他这条翻江覆海的蛟龙争锋，若不是因为在独孤王府中那次偶遇，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交集。
……
“所以，你是真的不会修行？”
城南酒肆，身材高大如山岳般的光头青年沈雁与英气勃发的马尾少女司徒清霜围坐在一张长桌前，好奇的打量端着碗鸡汤的姜宁。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姜宁认真的想了想，纠正道，“我从小受过伤，伤到了经脉。”
伤到了经脉便无法通识天地，感应到天地元气，也无法将天地元气导入身体洗髓伐毛。
沈雁点了点头，他却不知道姜宁话中的意思是他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如何修行，懂得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但他却是不能修行、无法修行。就好像一个守着宝山的人，他知道宝山之中有很多很多世间罕见的珍宝，却无法得到。
“若只是伤到经脉也未必没有痊愈的希望。”司徒清霜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响起，“据我所知，松山学院的万岁龟灵膏，清虚观的天水丹，灵犀阁的元精补气丸皆是治疗内伤的灵药。”
“清虚观和灵犀阁都在方外之地，离东都遥遥万里，就算去到那里也未必能求到药。”
“相较之下，松山学院的万岁龟灵膏虽然效果不如那两种灵药，却是比较容易得到的。只不过，先要通过松山学院的入院试成为学院的学生才行。”
沈雁和司徒清霜十分认真严肃的帮姜宁分析，没有一丝敷衍。
他们是真的把姜宁当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
“参加松山学院的入院试最差也是要已经通识的修行者，而且松山学院非权贵豪门子弟不收，像我这样寒门出身的恐怕连松山学院的大门都踏不进去。”
而且除了宫家的补天丹，天下间再也没有能治好我身上伤势的药了。
姜宁在心中说道。
在东都这个权贵豪门云集的地方，寒门子弟想要进入学院修行实在太难，所以很多寒门出身的修行者选择了拜入世家门阀成为门客，这样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修炼资源。
而像姜宁除了一身病之外一无所有的普通少年，没有哪个修行学院会破例收入门墙。
“你，不要放弃，总归是有办法的。”
沈雁和司徒清霜的心情皆是有些沉重，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姜宁。
就在这时，一双绣着锦鲤的白色官靴踏着寒风走来。
“天策府的苏锦绣，他怎么来了？”沈雁虽然在关外多年但也听过一些关于苏锦绣的事，在看到这双官靴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苏锦绣不顾沈雁异样的目光，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坐下。
“先前多谢苏大人出手。”姜宁向苏锦绣认真行礼。
苏锦绣飞檐般的眉梢微微翘起，锦缎般的红唇抿起一个微扬的弧度，“你一早便发现我在附近了？”
姜宁点了点头，微笑道，“否则我也不敢当着全城人的面让王陆吃`屎。”
“王陆的父亲是掌刑令，他的一举一动肯定会有刑部司的人盯着。若苏大人没有出面，恐怕我已经被下了大狱了。”
“我只是不希望国之公器被一些人拿来私用而已。”
沈雁眼神中露出一丝尊敬之意，心想苏锦绣果然如传闻中的刚正不阿。
“王陆只是一条狗而已，但他身后的孟天行却是个人物。”
沈雁与孟天行没什么交情，但他知道孟天行是真正的修行天才，甚至比他还要早一点踏入凝元境。
这时，司徒清霜一双凤眸盯着姜宁手中的木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许久才一脸好奇的问道，“你这家酒肆是卖酒的？”
“不卖酒还能卖什么？”
姜宁露出不解之色。
“那……你手上那碗是酒？”
姜宁的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解释道，“这碗是汤，家姐亲手熬的鸡汤。”
“你要喝吗？”
于是司徒清霜看了一眼那碗散发出古怪中药味的黑色鸡汤，十分坚决的摇了摇头，“死也不要喝。”
啪！
酒肆中，正在熬粥的宫千雪捏断了一根木勺。
“那就喝酒吧。”
“雪姐，拿一坛千日醉。”
苏锦绣和沈雁的目光同时投向酒肆之中，一道清风摆柳的身影婷婷袅袅的抱着一坛酒走了出来。
空气仿佛冻结，宫千雪虽只是一身素衣麻裙，但身上那种圣洁淡雅又不失雍容的气质，哪怕是皇宫中的公主都望尘莫及。
沈雁眨着铜铃般的眼睛，目光在宫千雪与姜宁身上不停游移，眉宇间露出思索之色。
“咳咳。”姜宁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用看了，她是我堂姐，长的跟我不像。”
沈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想也是这样。”
啪！
姜宁嘴角一抽，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自宫千雪现身，苏锦绣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半分，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个素衣麻裙的女子有些眼熟。
“我说苏大人，你搭讪的方法未免太过老套了吧。”沈雁冷笑。
苏锦绣老脸一红，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姜宁仔细的打量着苏锦绣，然后用十分认真严肃的口气说道，“苏大人，你不是雪姐喜欢的类型，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此话何解？”苏锦绣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因为你……长的太娘了一些。”
噗。
苏锦绣刚喝下去的一口酒顿时喷了出来，伸手摸了摸让东都那些大家闺秀都嫉妒不已的白皙肌肤。
若是让苏锦绣穿上女装，肯定会成为红袖船舫最红的头牌吧。
姜宁看了一眼苏锦绣紧抿的红唇，在心中想象了一番那样的情景。
“呵呵，看来还是有阳刚气一点的男人比较受欢迎。”
沈雁摸了摸那颗铮亮的光头，傻呵呵的笑，却遭来司徒清霜一记白眼。
“想要讨好家姐，须要先喝一碗她亲手熬的鸡汤。”姜宁将那碗颜色有些发黑的诡异汤汁推到沈雁面前，笑容很灿烂。
沈雁脸一黑，便是十分果断的醉了过去。只是酒才刚拿上来，他好像连一滴都还没来得及沾。
“掌柜的，打二两酒。”
一个身材瘦小戴着破毡帽的矮小男人走来酒肆，嘴角咧开露出几颗黄牙。
姜宁心头一动，他认出了这个矮小男人，是莫小楼身边的人。
于是，姜宁表情平静，不动声色的起身给他打酒。
就在矮小男人接过酒的瞬间，手指飞快的在姜宁掌心敲了几下。
这是他与莫小楼定下的暗号，意思是，今夜子时，老地方。
一坛千日醉饮毕，苏锦绣起身欲走，在经过姜宁身边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最近东都不太平，若是没什么事日落之后就不要出去了。”
然后，苏锦绣嘴角噙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他在怀疑我了。”
姜宁沉默片刻，低头钻进了酒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