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清醒时,月亮已悬在半空。快到镜盘的月轮洇开层层叠叠的柔和光晕,将天空从里向外染成了橘红色和蓝紫色。清辉洒落,凉风拂面,映入眼帘的是少女一双光切的大眼。瞧见他醒转过来,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眼弯成月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一巴掌把你这个才认的小弟给抽死了呢!你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晕睡过后,少年身上又恢复了些气力,看着一脸关切的少女眼神竟开始躲闪起来。他轻声回道:“我终究不是个正常人,又开始犯这个老毛病了。”语中满是凄苦、无奈、孤独。
“小小年纪的怎么会有这个怪毛病呢?真是个奇怪的人。结果你也就头发颜色和小白一样,其他方面真是差得远了。”少年双目无神的“哦”了一声,少女嘻嘻一笑小手轻轻拍他的银发,道:“放心吧,现在你是我的小弟,只要让我把我爹爹救出来我就让他把你治好。”少年目光呆滞根本没有听清少女所说之话,只是随口答了句“嗯”。
“呵!难不成你还不信我爹爹能治好你?”少女瞪大杏目道。
“啊,你刚才说什么?”少年回过神来,看到少女正杏目圆睁地盯着自己。
少女吸了口气道:“喂,我说,小伙子你能好好听我说话吗?告诉你吧,我爹爹可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只要他出手一定能将你的毛病治好的!”
少年心中苦笑,又不好坏了少女好意,偏头微笑道:“那就要劳烦姑娘费心了。”轻柔的月光落在他玉雕似的清瘦的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眼莹莹而明,那摸微笑恰如乌云密布的天空忽得露出的一点星子。
听他继续说道:“姑娘也看到了,我这身体从小就这个样子,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留在姑娘的身边也会是个拖油瓶,不知道又能为姑娘做些什么呢?”
少女鼻中发出哼声,手抱胸前气呼呼道:“要不是找不到别人,谁会愿意与你这个无趣之人结伴。小伙子,你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吗?就你这样子,我也不指望你能帮上忙,只要陪我到龙纹城就行了。你放心吧,只要让我爹出来,我一定把陷害我的人找出来,到时候让我爹爹把你的病治好的。”小手遥指,远方可见一座将天空照得通红的雄伟城池。
“陷害!?”少年讶声道,眼睛瞬间定在少女身上。此时才看清,少女已经换了一身粉红碎花的小裙。猛然想起白日里自己满身是汗扑在少女怀中的情形,脸上一烫,眼睛不自然地往少女微隆的胸前瞄去,然后狠狠咽了口唾液,不露痕迹地别过头低声道:“那姑娘可知是谁人要陷害你?”
少女轻轻吐息,声音婉转道:“你就这么相信我是被陷害的?明明你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目与之相对,斩钉截铁道:“我相信姑娘,相信姑娘如你所说的是被人陷害的!”
少女噗呲一声笑出声:“明明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却非要说相信我,真是个傻子。万一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说着举起两只小手,嗷得发出一声娇吼,做了个老虎扑食的动作。
瞧见她如此状,少年明显愣了一下,两眼又悄悄瞟了几眼打趣道:“就算你是大坏蛋我也认了,被姑娘这只成精的老虎吃掉可比掉在海里淹死好过千倍万倍。”
“臭小子,谁是成精的老虎啊!”
“我可没有说姑娘!”
“呵!刚说的话就不承认了!”
“那我一定是口误了!姑娘这么可爱的人又怎么会是成精的老虎呢,再怎么看也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少女噗呲一声笑道:“你就不怕我这只小猫咪把你这条满身是汗的臭鱼丢到河里喂王八?”
被她说成臭鱼,少年明显尴尬起来,默默地低下头去。是啊,他毕竟不是个正常人,又怎么期待能和平常人一样?他又怎么知道下次自己又会在哪里倒下呢?
见他突然不语,少女拍手道:“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臭鱼,嗯,咸鱼也不错的!”少女自顾自说着,“喂,你喜欢哪个名字呢?”
“都行。”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以后就叫你臭鱼!一条板着脸的身上很臭很臭的鱼!臭鱼,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少年无可奈何地道:“你开心就好。”靠着树干,斜着眼看向蓝紫色的月晕。
“你不喜欢吗?”
“没有。”
“那为何一脸的不快?”
“也没有不快,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都写在脸上了。”她伸了个懒腰,“好困啊,我要去睡觉了。臭鱼你不睡了吗?”
少年摇摇头。
“也对,都睡了那么久了,再睡可就成死鱼了。”打了个哈欠,缓步走开,忽得回过头来,“哦,忘了告诉你,我叫叶小仙。”
“哦。”本想说些什么,看向少女时又哪里有她的身影。他苦笑着摇摇头,抬头望向蓝幽的云,心中想着:“古叔叔不是说已经治好了我的伤了么,怎么今天又和以前一样了?难道他竟是在骗我?”双手抱膝蜷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感到孤单。
这少年不是萧君野又是谁?在海中浮沉早已将古神通给他涂染过的头发洗净,露出一头银白的短发,脸上的面具可能在当时就被海水泡掉了。异于常人的发,清瘦的脸,略微凸出的颧骨,满是孤独的眼神瞧着让人心酸。
自古神通为他换了脏腑之后,他身上的病算是去了大半。若是他平时努力点,将沈丹虚这些年为保他性命的真气按照无脉之身的心法好好修炼,又或是将这些真气尽数散去,就不会像今天这般旧病复发。古神通只是将他的脏腑换了个遍,可没有修复他早就损毁的经脉。小时的他就是因为经脉尽毁,成长时落下了如今的病根。本来换了脏腑已经没有大碍了,哪知道在海中他受到炮火轰击,体内多年积累的真气自主护主。若是常人还倒好,反倒是他,经脉全无,真气被炮火一激,四处乱窜,让本来完好的脏腑又开始破损。但若没有这异于常人浑厚的真气他恐怕早就受不了炮火的冲击了,可以说成也真气,败也真气。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些,还一个劲思考着古神通是不是骗他。
他从小就受病痛的折磨,本以为自己完全好了,可以开怀大笑地去拥抱这个世界,结果现实却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巴掌。无助的他紧紧交叉抓着双膝,好像这样才不那么孤单。曾几何时他也想像个平常人生活,没想过像师兄弟们那样拥有盖世的武功,只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奔跑就行了啊。他求的一点都不多,然而苍天总是这样对他,连这个最是简单的心愿也不让他实现。
“我还能活多久呢?”想到自己的病并没有好,他突然想到了师公沈丹虚,那个如慈父般将他保护在羽翼下的老人,而今他却不在了。“也许很快我就能会来陪你了吧。”
“臭鱼在想什么呢!”粉衣少女一把将他拖起。
萧君野被她一拉,飞快的跑了起来。少女气呼呼地道:“这些人是属狗的吗?这么晚了还四处闲逛,我叶小仙岂是你们能抓到的?”话音刚落,萧君野只觉双脚离地,少女带着他已飞到了半空。
“小仙,你就愿意这样一直逃下去吗?”却见个身形颀长,身穿宽松白衣的男子蓦的出现在眼前。白衣领口与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束青色祥云宽边锦带,脚踏锦绣流云丝云鞋。丰神俊朗,银发宛如披雪翠柳甚是引人注目。
“小白,怎么是你!?”少女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