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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雷雨夜(下)

雨越下越大,夜更黑,更深了。案台的香熏灯散发着微弱灯火,一只小飞蛾磕磕碰碰,撞击在灯壁之上,一次复一次,清晰的,是万复不劫,梦想碎裂的声音。

想对你说,我其实一点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每天跟不同客人聊天,问同样的问题,作重复性的操作。我原本打算熬过三个月就走人,可是,还差三天才满两个月,我就想要离开了。很想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服装设计也好,写作也好,可是,我担心那个喜欢的程度只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并不能形成一股执拗的信念支撑我走出生命中预想的事业价值。

记得多年前高考结束,我们一班同学去你家玩通宵,看见你房间的古典小钢琴,吵着闹着要你露一手。你不好堆却,翻开琴谱,随便弹了小段。就如你所说,技术不怎样,但我觉得,那很真挚。

想起你曾对我说,喜欢钢琴的感觉,就如同幻想着上了魔法的双手,灵魂在行云流水的指缝间释放,化作声音,传达到未知的遥远。那样的通感,是因为喜欢上情绪的音乐,还有那儒雅的执着本身。我想,这就是你的喜欢。喜欢的却不一定要追求极致。

我也是后来练习电子琴时才得知,你当日弹的那首曲,叫<<梦中的婚礼>>。

在这里,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是否真的只有喜欢的感觉,就足够支撑信念的行为?

或许我没有对你说过,我从小喜欢涂鸦,喜欢设计衣服,所以高考填志愿时,毫不犹豫选了服装设计的专业,而我的家人其实更希望我学医或者念经济学。我不知你为什么会选择财务管理专业,我觉得你可能会去学法律的。

后来,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念大学,本来以为离开家乡会有更自由相处的天空,却没想过距离会越走越远。

你说,将来你结婚,就让我来帮你设计礼服。你还说,如果将来我开工作室,你就过来帮我管财务。我把那次的对话当作是告白的暗示,当时有点心慌,忘了怎么回复你,但应该会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或许那时候的我,还是想要对爱情保持沉默吧。现在想起,觉得当初的自己就像个爱情逃兵,想要拥有浪漫唯美,却又畏惧碰触它。

对你,虽然我错过了许多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光,觉得对你不公平,也说过对不起,但我真的有努力过,为了证明我在你心中的意义。

记得大二暑假,我们原班高中同学一起去生态区玩,出发前我满怀期待赶去见你。可是,从车站遇见你开始到整个旅程在车站结束分离,虽然一路上大家游山玩水的心情一派其乐融融,看着你还是原来那个你,像小孩子那样纯良爱玩,说话坦然直白,阳光向上,我心里依然喜欢,但你对所有人有着同样的熟稔,这让我觉得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喜欢你,而你是属于大家的,没有一点专属于对我的感情。

回来后,我想了很多。想到你谈及另一个同班女同学时,那种神彩奕奕的关心,让我觉得你们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想到你竟然也跟其他人一样拿我跟另一个男生开玩笑。想到你和另一个女生同撑一把伞时谈笑风生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真是贱。

如果你对我还有些许感情,就不会那样淡然对待我。在那一刻,我真的很恨你。我在空间写下当时的心情,发誓要忘记你,很果决。

是的,爱情来得默然走得也悄然,就像西边的云彩,挥不去的也带不走,那就让它在怨恨中结束吧。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死心想要知道,你曾经有喜欢过我么,还是一直以来都只是我自作多情以为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吧。如果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那我真是傻,这么多年自以为是暗恋一个人,作贱自己。

只是,无论回答是什么,曾经喜欢过但现在不喜欢了,曾经喜欢的现在还喜欢着,又抑或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些,你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下次遇见你,我的感触,估计会像一颗石子投到水面那样,在稍稍大的水花飞溅之后,心情便随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释然了就平静了。

前年情人节,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和一个朋友去你家同学聚餐。

那天,出门前,我好好妆容了下,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也给我自己机会。如果你喜欢我,就请抓紧我。如果只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你,那好,我会对你彻底死心。只是,无论结果如何,我还是想要把最美的印象留给你。

你不知道,那天离开,在回来路上,我朋友是怎么对我说的。她说,怎么感觉你们好像很陌生的样子。就是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我爽朗一笑,对她说,本来我们就不熟,眼里充满了嘲讽。

其实,我很想自欺地说,是因为我们都太腼腆太不善于表达爱情了,所以才会那样客套,那么小心翼翼,近似乎要刻意隐匿住目光里那份属于我们高中时期,默契而单纯的暧昧。

但愿我沒有理解错。当时我们,是默契里沉默,只是在那以后,我们又默契地放手。

你要离开我,是我直觉里最真实的感知。你一定是看到了我眼底里对你的怨恨吧。你觉得我用沉默来回应你当初的暗示就已经让你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喜欢,所以这一次是我让你看清了,我在你心中的意义是没有意义了吧。

你会痛吗?你会知道,我对你恨,对你失望,就因为我太喜欢你,而你,却没有一次满足回应我对你感情的期待。因此,我们还是放手吧,在没开始的地方结束,尽管结局多少会有点遗憾。

但是,喜欢上你的感觉,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离开以后,我会一直记得,有一个年轻阳光的男孩,出现在我花季雨季的青春里,用他纯真的笑容和率真的话语撩动我的心扉,带领我领略过爱情的甜蜜和苦涩,期待与失望,没有牵手和亲吻的初恋,爱过你也恨了,恨过后还得继续活下去,只是,以后的人生路上不会有你,也不需要对你有所牵挂。

很多人觉得我是善类,很好说话,可是,我觉得自己是一条蛰伏在黑暗潮湿洞穴里的冷血毒蛇,每一天在储蓄足够阴暗的负能量,就等某一天,被碰触底线,忍无可忍,一同毁灭。

只是,那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无论我心里想得自己有多极端不堪,又或者一个人承受你给予我的失望有多难受,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报复你。这确实奇怪,可能也是情理之中吧。

本来就只有痛过的回忆才会刻骨铭心,而苦的滋味往往要比甜的经历值得回味。我希望记住你给我的苦涩。我希望留在你印象里的我,依然是那个文静胆怯,认真刻苦,又多愁善感的小女生。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容易感情受伤的女生,因为我对感情有底线有原则。也许,你从来看不出我是有底线有原则的人。那是因为是你,所以这些底线原则的,全起不了作用。

想当初,我曾那么坚定不会涉足姐弟恋,最后我还不是让自己沦陷进去了。我口口声声劝说别人,不值得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和不属于你的感情作贱自己,可是,当感情降临在自己身上时,根本就无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出这样理性的话来。

最后,想要对你说声,谢谢,是因为你让我明白,我让你感觉我是喜欢另一个人的感情,其实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感情依赖。

我会对长得成熟稳重又博学多才的成熟男子产生心理好感,类似于爱慕的感情,其实只是依靠与敬仰,不是喜欢或者爱。你知道,一个人活着真的很孤单,如果人生一定要找一个相伴到老的人,那我希望他是如同父亲般存在的人。

我这么说,但愿你能明白,你是特殊的,也是例外的,是上天送给我最美好的缘分。只可惜,我们相遇在对的时间里却错失了很许多可以在一起的经历。

有缘无份,大概说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在准备结束的时刻,想跟你分享些开心的事情。我小时候看见的天空和你看见的,是一样大的。你说,我小时候一定是被缠足了,不然怎么连草蜢都都不认识。但我很想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片彩蝶飞舞的春日画面,从来不曾离开过我。

还有许多许多。我之所以执意要练习电子琴,是因为我希望和你拥有同样的兴趣爱好,只是,我到现在还是看不太懂五线谱的结构,也只能弹出几个简单的音符。

虽然觉得缘分还是要主动争取的,但更多时候,我相信它是上天注定的。我相信前世今生的尘缘,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对的人,在茫茫人海中等待你出现,在彼此相遇那个瞬间,我们一眼就能认出,对方就是彼此生命中要找的那个人。

我会继续等待那个对的人出现。如果他不出现,我会背上行囊找寻他,直到遇见他,和他一起分享我们成长的故事。

也真心祝福你,找到你生命中那个对的她。

雨已经停息,在一片静寂里,听见手敲击键盘的声音,sue的酣睡声。窗外的天空依然能看见阵发性的闪电,以一种温柔的方式,与破晓的天际同在。

香薰灯的光亮不再聒噪,静谧的如同夏夜里清凉的绿色萤火虫,茉莉花香在空气中荡漾着,没有了乱舞的飞蛾,似乎也明白了,得不到的也莫须去强求。

曾经那样刻意想要忘掉却又忘不掉的人,在一场大病过后,就真的忘记了,那么自然而然的事。

爱情死了,真的一点都不重要,能够健康地活着,一个人的生命,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如果没有今夜的雷雨,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烦闷,我不会一个人趴在阳台上淋雨。如果不是冰冷的雨水,浇湿了麻木的心,我不会想起你,也不会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放下你,也无所谓爱情之苦了。

毕业了,无论能不能遇见爱情,都希望自己不要为了爱情,放弃更多更多的。要独立了就不要总想着依赖一条感情线存活,永远都不要把别人当成溺水生还的最后一根浮木。

所以,即使没有你,没有下一个他,我一个人,会学识勇敢追求我梦想中的人生。

天放亮了,困了,早安,祝一切安好,再次见面,还是朋友,带上我们的家人,子女。

给JH,谢谢你!

Lysha

二零壹肆年捌月六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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