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螺始终没有把那天的事情，跟赵晓松拿到桌面上来讲.
一方面，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小孩子么，既然有勇气找自己谈，并且知难而退，就给人家个机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另一方面，夫妻这么多年，最基本的信任也是应该有的，为了这种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是李红螺为人的风格.只是这件事在李红螺的心里，确实埋下了不安定的种子.
李红螺觉得自己应该对赵晓松多关心一下.以前赵晓松提起过，他们单位的谁谁谁，媳妇不上班，某某某，妻子也全职在家照顾老的小的.而李红螺，总是说，你忙，我还忙呢，谁不忙啊?哪个单位也不缺祖宗阿，不忙谁给你发工资啊.家务活就花钱让保洁做呗，你累我比你还累呢.
那个不磨人的小妖精，再也没有给李红螺打过电话.
李红螺自己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痞气，说好听点儿，就是南城的胡同儿串子味儿，浑不吝的劲儿.那个不磨人的小妖精，以为自己找找李红螺，然后李红螺就会跟赵晓松大吵大闹，赵晓松自然而然的会反感她，就会到自己的怀抱里来了.没想到的是，李红螺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回事儿.更不可能为了她，去扑风捉影的跟赵晓松大吵大闹.
日子还是如一汪清泉一样平平静静的过.第一季度，赵晓松的团队作了不小的业绩.“这里肯定也有那个不磨人的小妖精作的贡献.”李红螺这么想着.“我们跟航天科工的项目拿下了!这周五去总部开碰头会。”赵晓松打破了李红螺的思维。
“哦，那恭喜你啊，真是个好消息。”李红螺笑笑。
“你怎么最近阴阳怪气的。”赵晓松瞪了李红螺一眼。
“周五你车限行，你们怎么去？”李红螺问。
“坐同事的车。”
“哦”
李红螺想着，周五下午有个会，应该能早点结束，如果结束的早，就去接丈夫，免得蹭同事的车，也不方便。
星期五的时候，李红螺开车一路向西，畅通无阻，过西客站的时候差点超速。李红螺喜欢走西客站下面的隧道，总觉得跟：极品飞车一样。一边听着歌，一边就开到了莲石路转向三环。“往西走就是比往东走要顺”李红螺一直都这么想。
到了航天的大门口，穿着军装的门卫拦住李红螺。李红螺告知他来自己来开会的，做了登记，押了身份证和行驶本。这才把车停进院里。
院子里寂静，花儿都开了。散落的花瓣，几只肥肥的流浪猫。时间尚早，李红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知道赵晓松的会议是否结束，也不敢打电话打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主楼里走。大门右手边是几个黑色的真皮沙发，李红螺坐在沙发上，给赵晓松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他自己来接他了，在门口的黑色皮沙发那里集合。
环顾四周，左手边是个向下的楼梯，闻着味道大概知晓，应该是食堂；再往前走，是个假山，还有一颗大树，好像是个花池子。李红螺慢慢踱步过去，看清楚是个人造的小岛，周围清溪环绕，岛上有椰子树和小亭子。水里一群群的锦鲤，看到有人过来了，都游过来要吃的。
李红螺想起包里还有一些烤面包片，刚想拿出来喂喂鱼。就听背后一个声音：“女士，这鱼不能喂！”
“哦，对不。。。。。。”李红螺边说边转身，嘴边的那个：“起”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看到了眼前的人，两人都木在那里。
楚连春！
。。。。。。
俩人对视许久。直到后面一群人走过来，有人叫：“楚总，您在这呢啊，还到处找您呢。哟，这不是赵夫人么，来接赵董了啊，真是体贴。。。。。。”
楚连春瞬间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伸手对着李红螺说：“赵夫人，幸会。”
旁边赵晓松的同事连忙向李红螺介绍“赵夫人，这位是我们公司新的战略合作伙伴甲方领导，航天科工负责技术方面的副总经理，楚连春，楚总。”
李红螺木讷的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张嘴便说：“好久。。。不是，久仰久仰！总听晓松提起您，您可是我们国家尖端技术人才。两弹一星那会您也参加了吧？”
“可说是呢，我们楚总以前在二院的时候就。。。”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刚要拍马屁，就被楚连春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赵晓松是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这里面定没有那么简单。自己从来没有在家人面前透露过任何有关商业机密的事，更不会跟妻子谈论公司合作伙伴的领导的政治背景。这些李红螺是怎么知道的？！
要说反应快，那真是在场这几位都具备的基本素质。赵晓松马上走过来，搂过李红螺的腰：“这么远你怎么过来了，我让小张送我一下就行了。”
楚连春瞥了一眼赵晓松搭在李红螺腰上的手。笑着说：“要不今晚我做东，就在这附近的大董将就着吃一点儿吧。”
“额，那倒不必。。。”“赵总，大董的海参还是不错的，至少很新鲜。那有个酥皮裙边汤，赵总尝尝，味道挺独特的。别嫌弃啊，我们西边没什么好招待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晓松也不好再回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这么搏对方的面子。
李红螺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想起以前和楚连春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去大董吃海参，酥皮裙边汤更是必点，这么多年了，楚连春居然还记得。这鸿门宴，自己还要不要去呢？
“红螺，红螺？想什么呢？叫你这么多声你都听不见！”赵晓松叫她，李红螺还楞在原地，其他人早就欢声笑语的往出走了。
“还是我来开车吧。”赵晓松把车钥匙从李红螺手里拿了过来。
“我不舒服，你们去吃饭吧。。。”李红螺小声说。
“一起去！别闹，家事就回家再说，大局为重。”赵晓松的态度让李红螺觉得浑身发冷。
合作的愉快充斥着整个饭局的气氛，楚连春的目光，得体到始终没有注视过李红螺。点菜的时候，楚连春点的都是曾经李红螺以前爱吃的菜。点到东星斑的时候，楚连春还特意叮嘱，要厨子把鱼多放进龙虾汤里煮熟一点，不要涮一下就捞出来，怕有人胃不好，吃不了太生的东西。有甲方的同事开玩笑，说楚总，您不是从来都不吃东星斑的吗？楚连春笑笑，说：东星斑太贵了，平时自己舍不得吃，今天借赵董的光，也尝尝。大家哄笑。
李红螺尴尬的跟着大家一起笑。
赵晓松对于李红螺以前的事，知道的不少。不过李红螺不提，赵晓松也从来不过问，谁都有过去，谁都有隐私。只是今天这个饭局，注定了是工作之外的另一场博弈。
环顾了一下周围在坐的，赵晓松公司销售部的几个头牌大美女也都来了，看来，这场酒是避免不了了。
点菜的事，自然是科工那边的小喽啰，他们最知道领导的喜好。讨论到白酒的时候，赵晓松的同事，负责运营的许总提议，喝水井坊吧，清香。
“茅台！”赵晓松和楚连春异口同声。
“哎呦，两位领导真是太有默契了，您瞅瞅您瞅瞅，听见没有服务员，去拿茅台去！”许总冲着服务员说。
“您要多少度的？”服务员问
。。。。。。
俩人都不做声，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冷场。
“52”李红螺答。
菜慢慢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讨论项目合作的具体细节。赵晓松公司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当然也知道如何跟国企的人打交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是有分寸的。
包间里空调很足，几个销售部的美女轮番的敬酒。楚连春倒是也不拒绝，喝完了白酒，又要了几瓶红酒。赵晓松看了一眼销售部的女同事，那个大波浪卷发，穿着超短裙大长腿的美女，端起酒杯向楚连春走过去。“这第一杯，感谢楚总和在座各位，能给我们这个合作机会，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第二杯，感谢楚总请我们吃这么丰盛的开工饭。”
“第三杯，。。。。。。”
李红螺实在待不下去了，起身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又多了几瓶啤酒.换了一个美女，正在给楚连春倒啤酒。李红螺下意识的喊出一句：他不能掺啤酒！
唰！瞬间安静。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李红螺。连楚连春都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她。
“楚总，好像脸色不太好，还是，给他倒点热水吧。”
“对对对，”还是赵晓松反应快，一把接过美女手中的啤酒杯，”我来替楚总喝了这杯.”
楚连春按住手里的杯子，没有让赵晓松拿过去.笑了一下:“没事儿，谢谢赵夫人关心.”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看着赵晓松.
“来，让一下，让一下.”大厨推着小车进来了，东星斑是现场制作.大厨的出现，正好化解了现场的尴尬.
楚连春对旁边的同事小声说了一句，去拿点陈醋过来.
赵晓松的同事许总，问了一句:“咱们都不是外人了啊，我说句题外话。像咱们楚总这样一表人才，想必楚夫人一定是美貌多才，温婉贤淑.哪天邀请夫人一起吃个饭呀.”
楚连春沉默了许久，大家貌似也都在等待答案.楚连春盯着厨师正在做的鱼，缓缓说道：“我前妻，以前很喜欢吃这种鱼，叫它大红鱼.以前我们条件不好，每个月也只有发工资或者发季度奖金的时候，带她吃点好的，说来真是惭愧。”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甲乙双方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总有反应快的，销售部的美女立刻笑逐颜开，“哟，那这么说，我们是不是都有机会了阿?”
醋拿上来了，楚连春没有回答那个美女提出的问题.他把陈醋放到了赵晓松面前:“赵董，鱼里放点陈醋，味道会很不一样.一会儿主食咱们来点扬州炒饭，炒饭里也放点醋.”
赵晓松对视着楚连春，这种吃法，只有李红螺才想的出，为什么楚连春如此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