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度过的时光就是每个人最美的时光,因为此刻的我们最年轻。可上天又给了每个人回忆的权利,所以很多人都将自己的最美留给过去。银潢不知道自己最美的时光是什么时候,但梦里偶尔会出现高中时候的自己。一个人坐着看书,一个人坐着演算,一个人坐着发呆,那个女孩就这样被班主任安排成了她的同桌。
两个人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突然有一天她的同桌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会说话的吧,你不是哑巴吧?”一脸真挚,不带一丁点的虚假。这句话真是把银潢问住了,因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竟已到了如此境界,也是从那一刻起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她的同桌。
她的同桌是标准的东方美人,在微整形还没出现的年代就已经是小小的锥子脸,皮肤白皙,眼睛惑人,鼻梁秀挺,嘴唇殷红,偶尔涂上唇膏,水嘟嘟的像蜜桃。面孔是天使,身材是魔鬼。按照道理讲,她的同桌应该是很受男生追捧的,但她身边却没有什么男生愿意接近。一开始银潢并不知道原因,但在她问银潢是不是哑巴那一刻,银潢似乎开始知道了一点原因。
在她们互报姓名两天后,班主任找到银潢,和她聊了会儿。大致的意思就是:她的同桌的爷爷是班主任的恩师,而她的同桌因为父母离异,与爷爷奶奶同住,慢慢的,个性就有点强,希望银潢能与她好好相处,最好在学习上也能够帮一帮她。银潢听后,自己得出结论:原来自己在老师眼里还不错,是个标准的优等生,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得意,似乎已然将哑巴事件遗忘脑后了。
她的同桌就是眼前的高挑女生—Lily,中文名李离。她曾对银潢说过她的父母分开是因为她的名字取得不好,所以她只让人叫她的英文名。可在学校里很少有人叫她,同学们觉得她个性怪异,并不太愿意与她相处。偶尔因为什么事说上两句,很快就会被Lily说的话气个半死,觉得她没有人味,说话时连最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但Lily和银潢相处的异常融洽,因为她终于知道银潢不是个哑巴了,而且这个不是哑巴的人也愿意听她说话,愿意称呼她为Lily。大多数时候都是Lily在说,银潢在听,而且表情专注,没有任何的敷衍。Lily很有才华,虽然每次考试的成绩在班级只是中等,但银潢知道那是因为Lily只看自己喜欢的书,只学自己喜欢的科目,只听自己喜欢的老师的课。有时候连银潢也不知道Lily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Lily有时候会读她自己写的东西给银潢听,银潢听着听着眼角会湿润,她喜欢这个叫做Lily的同桌。她不愿意掺和进俗世,活的干净,却也被世俗遗忘。那时的银潢并不确定Lily到底在不在乎这个世俗。
从某天开始,Lily的身边出现了个男生。银潢不喜欢那个男生,直觉上的讨厌。有一天,外面下着小雨,银潢有点走神,一只手支着头,看向窗外,冒出了句:“为什么?”
Lily很高兴,说:“你终于问了。”银潢的心有点疼。
Lily收敛起明亮的表情,将一本书卷翘的边角一页页的抹平,“他说,他只对我一个人好,一辈子都对我好。”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似乎在等着银潢可以说点什么。
银潢盯着窗外的雨,坐直了身子。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那个男生知道吗?嘴角嗫嚅,却最终也没出声。
银潢真希望那时的自己能够说点什么。
“你现在不像以前了,一次竟然说了那么多话,我刚才还在怀疑那是不是你呢。”Lily的话把银潢从记忆中抽离了出来,她的声音只是比以前稍微年龄大了点而已。
“你就是我们团队里面的第八个人?”银潢看向Lily,他们团队里有个戴鸭舌帽的女生昨晚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睡觉,没说过任何话。旅行中遇到的人就是这样,大家见到这样的人也都悉听尊便,没曾想竟会是她。
“临时决定的旅程,之前两天一直在赶。”已经十几年没见了,可再见面,没有一点陌生感。
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此时牙咬的咯吱响的筱诺,银潢头转过去,对筱诺说:“我遇到老同学了,要叙旧,你还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筱诺用表情和行动充分表达了此时的愤怒,满脸通红,攥着她的粉圈,一扭一扭,随着甲板的节奏一晃一晃朝着里面的房间走去。明明那么漂亮的人儿,此时银潢在背后看着她走路的样子直想笑,却还是死命的忍着。这件事却被Lily做了,也许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区别吧。
笑声引的筱诺回头来看,看到Lily满不在乎的笑着,筱诺恨恨的瞪了银潢一眼。银潢虽然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可此时总有种池鱼的感觉。
筱诺走后,银潢和Lily一起站在甲板上吹风,景色甚好。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银潢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你现在讲话比以前多了,差点不敢认了。”依旧还是以前的模样,Lily先开了口。
“现在当老师了,变得唠叨了。”银潢的口气轻松愉快,一扫刚才和筱诺说话时的沉闷。
“我离婚了,出门散心。”还是那样,Lily说话从来不会有缓冲地带。
在来海南之前,银潢听到过Lily的消息。世界从来就不大,你总会发现你熟悉的人和事不经意的就会出现在你的周围,就像筱诺眼中的柏钲,银潢眼中的Lily。
Lily留学英国,在回国度假期间,遇到了她的一见钟情,果断放弃了学业,不到两个月就踏入婚姻,不到两个月又踏出婚姻。别人口中的她自私,霸道,嫉妒心强,婚姻的破裂全是她的错。银潢却知道,那只是因为Lily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只属于她的爱。
“哦,出来散散心也好。”银潢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许此时她还应该再说点什么。
“你不问我为什么,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的。”
那个下雨的午后又浮现在银潢的面前,银潢觉得扶着栏杆的手有点发麻,好像有点血液不通。
“为什么?”银潢重新回到了那个一只手支着头的午后,仿佛那场雨一直下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