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下雨天,密密的细雨,凉爽的秋风,阿拉一身得体的黑色套裙坐在车里,面无表情的抱着一盒做工精致的小小木匣,头歪倚在车窗上,雨水打落在窗上时就好像打在她的脸上一样,凉凉的。
车子停了下来,有人为阿拉打开车门,黑色的皮鞋一落地,就在大黑伞的遮挡下一路前行,一步一步,走的端重。
前面,是华钟泽的墓地。
阿拉把小匣子交给华父华母的一瞬间,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少了什么。
看着那些身着黑衣的人把匣子埋葬,心里想,这个人,以后都会永永久久的埋于地下,永不见天日了吧。
突然,手上被塞了一份物件。
她惊讶的抬头看着华父,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多岁,说:“看来阿泽和你到最后还是没有缘分啊。”
华母在一旁拭着泪,丧子之痛,莫失莫忘。忽然悲痛至深昏厥了过去,场面一片混乱,从天空往下看,越来越多的黑伞聚拢在一起,她被挤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墓碑上的华钟泽仍旧是明媚皓齿,笑的灿烂。
“大小姐,请上车!”
姜阿拉在车门前停了许久,她攥紧了手中的内存卡芯片,掌心割开了皮,细细血珠沁出,“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可是,大少爷要我……”
一道冷冽的目光直直的射向他,司机只好自己钻进车里扬长而去,留下了独自打着伞的阿拉。
沿着马路一直走,走进市中心的街头,即使灰蒙蒙的下着雨,也依旧热闹。
人来人往,大家互相交错、汇集在一起又分开在十字路口,人如潮涌与空旷安静不断地反复着。
阿拉站在路中间,人群的热闹才能让她孤寂的心聊以慰藉。
停下脚步,伸开手,她认得这张卡,这是华钟泽病房里为了VIP病人得到及时治疗摄像头的信息处理卡。
把内存卡插入手机,戴上耳机。
画面上便出现了他。
是那天晚上。
他在病床上托着腮看着熟睡的自己……不止一次的曾想,如果那晚自己没有睡着,华钟泽会不会早就被抢救回来?
画风突转,他捂着胸口不断地抽搐着,他发病了。
即使知道结果,心里还是想着:快点按警报器啊!
果然,华钟泽伸手拽过警报器,却在那个红色的按钮前停住了。
为什么?
“下一次发病,几乎可以说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脑海里闪过医生的话。
阿拉抓紧手机,泪水滴落在屏幕上印出一朵花,那么他会做什么,生命里最后的时间里,他要做什么?
他似乎想下床,却翻落在地,一直捂着那折磨他的胸口,渐渐没了动静,阿拉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不曾想,一阵压抑的低喃声穿透她的耳膜:“……阿拉……”
她瞳孔瞬间收缩,眼泪在眼圈中打转,看着屏幕中那个强忍疼痛到不能站立,奋力向前爬的狼狈少年。
汗水浸湿了他软软的头发的时候,他才借着沙发的扶柄支撑起身,凑近了阿拉的脸,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那个少年目光柔柔,才抿着嘴露出淡淡的笑。
然后轰然倒地,留下的只有阿拉被风吹散的轻轻呼吸声。
这就是全部了。
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了。
却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忍住滚出来的眼泪。
阿拉猛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落下的伞随风飘走,泪水如洪水击溃堤坝般止不住的涌出,她把手机紧紧抱入怀中,雨水随意的打湿她的一切。
放声哭泣的声音被喧嚣的人群的声浪淹没,是吵吵闹闹又无畏的年轻声音。
络绎不绝的街头好像只有阿拉是静止的。
不管你经历了怎样的撕心裂肺,这座城市依然车水马龙、人语喧嚣,这个世界不会为任何人停下前进的步伐。
关于他的记忆的碎片以不可阻挡之势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他提起小泽川的衣领,拳头砸过去说:“你凭什么动她!”
他背对着漫天花火,面容俊朗,微笑着说:“毕业快乐,姜阿拉。”然后纵身跳入几十丈的冰冷湖水中。
他半跪在床前为自己揉脚轻声问“疼不疼”的样子。
他穿着病号服带着一身的摄人戾气在机场等她一整夜,低气压的说:“你终于回来了。”然后抱住自己说“我错了。”
他说:“我的生日愿望就是……陪在你身边。”
他说:“我已经爱你很久很久了,也没有想要放弃的念头。”
他用手指点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无奈的摇摇头。
他听着自己害怕的尖叫然后加大摩托车的马力,借机抱紧他。
他在球场上粗暴的撞翻别人奋力打赢比赛来邀功请赏。
他像一只缠人的大狗狗一样对自己撒娇打滚。
他盛满星星的眼睛,他软软的黑发,他温暖的手掌……
这个人,这样的他,已经不在了,现在不在,以后更不会在,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了,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她失去了华钟泽。
永永远远。
阿拉仰起脸,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都是冰冰凉凉的,让人难受到窒息。
“你个骗子……你……说过,要一直在我身边的,你明明说过的,你还说病好了就带我去飙车的……啊……你回来啊……”
我还有话没有对你说呢。
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我喜欢你啊。
很想很想和你拥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未来,陪你走完这一生,彼此温暖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