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下了山,赵玉便领着周乐去了城主府。待赵玉为周乐安排好住处,这才领着他去拜见父亲。二人到了正厅,赵玉差人伺候好茶水,就入了后堂去寻父亲了。周乐坐在张大圈椅上,受了丫鬟端来的茶水,却也不喝。只是搁在个案桌上,显得局促不安。不多时,就见赵玉挽着个中年汉子的手臂,说说笑笑的来到正厅。
周乐见状哪还不知这汉子是谁,遂是忙拾起身来,恭敬惶恐的向赵玉身旁的中年汉子鞠躬行礼道“小民见过城主大人。”赵野朗笑着请了周乐起身,说道“你即是仙宗门徒,就不必这般拘谨多礼,也不要再称城主了。你与我儿同门,那便随他的情谊叫我一声叔父吧。”周乐拿眼看看赵玉,赵玉笑着点头暗自示意,周乐这才跪下磕了头唤了赵野一声“叔父”。
赵野见这小子纳头便拜,也是被他这番做派给逗乐了,遂是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这一拜一扶之间,人情立时就亲近了起来。赵玉见状也是上前顺势拉起周乐的手,嘴里笑称着弟弟。赵野在一旁看着儿子这般开心的模样,再一瞅二人亲昵的举动,恍惚间觉着两人并肩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不过随后他却又愁苦了起来,将个小子生生养成了个美貌动人的丫头,他这父亲怕也是难辞其咎。
出了城主府,赵玉领着周乐去到了这护卫营。赵虎见过自家公子,听了周乐的来由便亲自领了周乐去寻他那两位师傅。如今这二人已经入了护卫营做了护卫。白脸书生如今也安分了许多,在这上元街也取了妻,安了家。而串脸胡壮汉也是带了妻儿搬到了这上元街。
二位师傅见到周乐欣喜非常,领了周乐出了营,到上元街的家中去了。一连两天,周乐均是在师傅家里住着。此间,两位师娘都是对他照顾的紧,还有他那小师弟也是讨人喜欢。周乐领着这小师弟在上元街疯耍了两天,遇了许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儿,赵玉也是陪了二人玩闹了整整一日。
到了中秋这天,赵野差了赵玉去唤周乐到府中相聚,周乐便同赵玉父子一起吃了团圆饭。深夜,周乐置身在这城主府内,想起席间赵玉父子二人和乐的情形,便是想到自己的老父,彻夜难眠。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世间事多是有缺憾的。不过来到这世间许多年,除了初时与老父相依的那八年,让周乐最为安心暖怀的便是这几日的光阴了。
此刻城主府内的屋檐下,倦鸟归了巢,在这新筑的巢里安静地守护着雏鸟。禽鸟在这城主府里安了新家,有了容身之处。此间彻夜难眠的人也在这上元街上安住了心,有了归处。
第二日晌午二人便是要离去了,毕竟还有公务在身。待父子二人说过贴心话,又嘱咐二人此去定要留意自身安危,便将二人送至了府外。出了城主府,赵玉便随了周乐去向周乐的两位师傅道别。周乐向两位师傅,师娘一一磕头拜别,两位师傅又给了周乐许多叮咛嘱咐,这才送了周乐二人离去。周乐与赵玉运起步法匆匆赶到了北郊青山,寻了鹤大姐,就此乘风上了去往汉国都城的路。
周乐二人在路上连行了两日,已是早就出了京西城的地界,跨越了数十城郭。两人一鹤行至一处山谷,便停下修整。周乐是好久日都未曾沉下心来修行了,落地后便自行演练起了无行拳。拳不离手,这武技却是一点也不能落下。鹤大姐进了林子寻野物去了,赵玉也向着山中行去。周乐演练完拳法便盘膝坐下,顺呼吸、平心绪,入了那吞天诀的意境。此番入境也同了前两回的一样,全身的精神气血又被一处未知穴窍给夺了过去。如是三番五次,这穴窍终是填饱了肚子,穴关得破。
这穴窍一开,周乐便立时失去了眼前景物,视界里一片漆黑。若是拿眼去瞧此刻的周乐,不禁让人惊觉。只见那睁开的两眼已是眼仁泛白,眼角留出两行血泪,看着阴森至极。周乐只觉眼中一阵yang(病头羊)痛干涩,不多时有异物从眼中剥落,继而泪如泉涌,眼前渐渐亮堂了起来。待周乐眼边泪断,已然是恢复了视力。
周乐放眼望向极远处的山林,只见眼中瞳孔微张,这攀行在树杆上的蚂蚁竟被看得一清二楚。见得这番情形,周乐也是头回见识到了这未知穴窍的不凡。周乐欣喜之下飞奔上到山巅,极目远眺。见得极远处城郭外的农人正挥镰收割,旁里一个小童在一旁捉着蛐蛐。
周乐收回目光,在山间找寻起赵玉和仙鹤。不一会便见到鹤大姐在山林间享用一只麋鹿,场面血腥非常。周乐连忙收回了目光转而搜寻起赵玉来了。待周乐搜寻到一处山涧时,陡然就瞪直了眼。只见溪中竹阴里,一朵芙蓉悠然出水,其上不着只枝片叶。缕缕湿漉的青丝遮住大半个如玉的身子,却遮不住背后的婀娜身姿。周乐撞见这番美景,哪里还不知那芙蓉是谁,遂是连忙收回了目光,耳根通红似有些做贼心虚。
待诸位修整毕,又是重新启了程。又是行了两日多的路程,周乐二人终于见到了汉国的都城,长安。周乐在近云处运目远望,只见这长安城雄如苍山盘踞,高处手摘星辰。墙外城河宽百丈,墙头埤堄茂如林。再往这长安城里一瞧,真是广厦万千,俨如棋局,四通八达,繁华似锦。
近了长安城周乐低头往下看去。此时正值秋收的好时节,这千里沃野上一片金黄。田垄间有似螳螂的巨兽收割,有巨燕衔车运粮,如此耕作农事让周乐不禁啧啧称奇,对这长安城生出了浓厚的兴趣。此刻也就周乐和这鹤大姐有如此般的好眼力,而赵玉眼下只见一座城,沃野上识见些黑点罢了。
鹤大姐许是来惯了,径直从这城墙上飞了进去。不多时来到一处庞大馆园,就放了二人下来。刚一落地,周乐二人便是见到许多人,各自分了派,在这馆园亭轩之中谈笑议论。周乐二人心想,这些人许是同他们一样,也是刚到这汉国的修士。
鹤大姐让他们跟着那些人一同行动,便自顾自的飞向馆园别处歇息去了。靠近周乐二人附近有一伙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是十四五岁的英俊小子,他见了周乐和赵玉便是主动上前搭话道“两位师弟是哪座宗派的?可是第一次来这都城长安?”这青年见周乐二人站立原地,不知所措,便猜到二人是初来乍到。
周乐二人见人家主动关切也是不好不答。赵玉遂道“我们两个是指仙宗的,此次也是奉了师命前来,此前并不曾来过这里。”赵玉答话时,另外三人也是凑了过来。只见其中一人二十出头,也如这小子一般身着黑色劲装。而另一个小姑娘却是一身红色长裙,首上屡屡细辫盘绕,遮了俏额,最后束在个脑后,看着十分爽快俏皮。
三人见了周乐这副狰狞模样,便不由得暗自心惊,但见了这赵玉却是眼前一亮。此时赵玉一袭白玉长衫,腰间金丝扣带,首上青丝半束,看着即像温文尔雅的书生,又似男装女扮的玉人。这般形象,真是雌雄难辨。
这红衣姑娘上前牵了赵玉的手,扑闪着眼睛道“姐姐真是好生动人呀。相识便是缘分,不如随我们一道吧。我师兄对这长安城甚是熟络,一起行动互相也有一番照应。嘻嘻,是吧师兄?”这红衣姑娘说完,便调皮的冲两位师兄问道。两个男儿一听师妹的话,便赞叹这师妹懂事,忙是赞道“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其实二人不知这师妹却是打了精明主意,已是把这赵玉认作是男儿,此番作为却是存了心的戏弄他。
赵玉看向旁边的周乐,周乐也是颔首赞同。周乐心中暗叹,这容貌也是一大助力,若是二人长相都似他这般,怕是要生出许多不便。赵玉见了周乐点头示意,便也牵了那姑娘另一只手,笑道“那我两个便多谢妹妹的好意了,还望师兄多多提点。”说完便是望了望那两位师兄。赵玉这番动作却是将被动化作了主动,立时把这俏皮的红衣姑娘惹得一阵娇羞面红。
经五人一番攀谈,周乐对这三人也是有了初步了解。这三人出自道引山,在长安城的西面,也是山门鼎盛,离这长安倒也不远。这三人年纪最大的那位名叫万泰,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叫万安,两人是本家的兄弟。而这红衣姑娘则名唤苏若兰,是道引山掌门的爱女。
一行五人在这安泰的指引下,到馆园里交了宗门的引帖,登了册,领了个手牌。五人办完正事便是合计去长安城里玩耍。出了这馆园,就是这聚仙坊,专供汉国各路宗派交易玩乐之用。再出了聚仙坊便到了承天门横街。
周乐随了众人来到这街上,只见临街各色商铺酒楼林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形色各异,比之京西城的正元街可是热闹精彩了太多。这长安城里的凡人也不似京西城那般闭塞,见了修士和妖兽也不惊诧,想来是司空见惯了。几人往这街上看去,只见这街上有巨鹿载客,也有灵驼拉车,有仙鹤飞还,也有妖莺鸣歌,一幅万灵齐聚的样子。许是因了这般仙、凡共妖同聚,这条数十里的长街才如此繁华鼎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