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好久不见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铃声柔和，却把暖开从梦中猛地惊醒。“呼——呼——”
闭上微微发颤的双睫，梦中血淋淋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熟悉、模糊的身影从高大的建筑物楼顶直直坠下，一声巨响，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水在她的面前蔓延开来……
那不是梦，而是一次回忆的写照。
用手揩去脸上的汗水、抑或是泪，暖开拿起早已安静的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一条陌生的短信。
XX咖啡厅，我们见一面。林萱。
“林萱，林萱……”暖开默念两遍这个名字。其实，她和林萱并不熟悉，若不是四年前她挽着他的手，对她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她根本就不认识林萱。
想起他，胸口的位置，闷闷的。
————
“好久不见。”这是林萱的第一句话。
香槟色的束身礼裙、及腰的栗色卷发、精致的妆容，林萱就像时尚杂志封面上的模特，还有周围桌投来的惊羡的目光……暖开顿时觉得自己毛衣牛仔裤的打扮有些猥琐。所以，她是来宣示主权的？
林萱搅动着那杯散着热气的咖啡，笑意盈盈：“在日本还好吧？”
“我还好，谢谢。”暖开礼貌地点了点头，平和地说道。
林萱脸上挂着迷人的笑，用着温柔的嗓音感叹，“四年，这么久了……”
你终是回来了。
“是啊。”暖开莞尔附和。
四年……很久了吗？可记忆里的东西，为什么还是深刻呢？
以两人浅显的交情，一两句寒暄过后已经无话可说了，但会面却未能结束。一直以来，她们的话题就只有一个，是她不愿触及的，可已来不及了。
只听林萱问道：“你见过他了吗？”
暖开一怔。那日两人在公司相遇时，他漠然的神情此时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心口又是一阵隐隐的抽痛。
半晌，她才吐出一个字，“没。”
听完，林萱眼里透着淡淡的……失落？
暖开怀疑自己的视觉神经有点串线了。虽然和她不熟，但林萱那天真又善妒的性子，暖开是领略过的，她现在不应该是洋洋得意地笑着说“真的吗？你太好了!”的反应吗？
四年时间，果然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很多人！
他，也应是如此……
阴沉的天倏然响了一个雷，雨便沥沥地落下，然后越来越大。原本宁静的咖啡厅，多了几分躁动。
似乎是被外边的天气影响，桌上两杯咖啡上方的白气消散得更快了。
“我就要走了。”像是做了一个很违心的决定，林萱的语气有着不舍，“去一趟巴黎，明天的飞机。”
“啊？”暖开的瞳孔不禁变大，“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她？跟她有任何关系？
林萱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从容地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面。
信封里装着一叠长方形的东西。
“帮我交给他。”语气像是在对服务员说，请给我来一杯咖啡。
知道“他”是指谁，暖开来不及反感她，便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你可以找张琰或者乔子睿，他们比较有效率，又或者我帮你给Lena。”
Lena，她的学姐，他的秘书之一。
“暖开，你不也是他的员工吗？为什么不可以呢？你亲手给他才有意义呀！我比较希望是你交到他手上哦！”林萱一脸的天真无害。
“额……”
员工？总裁夫人的身份都搬出来了！讽刺是吧？恋人间的试探是吧？
“拜托咯！”林萱弯起眼睛，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哦……好吧。”暖开拿过信封，塞到包里。
算了，就让他的女朋友安下心来吧，这种助人为乐的事她不拒绝做。
道过谢后，林萱叫来服务员，“请再给我来一杯咖啡，一样，不加奶、糖，谢谢。”
光是听着，她都觉得苦。等服务员走后，暖开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吃苦的东西？”
记得有一次，林萱因为不喜欢苦，把自己喝过的咖啡推给了他，而他，好像是很自然地喝下了，自然得就像做过千百遍，也不管她就坐在他们对面……
“暖开。”林萱眼神一黯，答非所问道，“四年前，你不该走的……”
四年前、四年前……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承担不起那残酷的一切！所以她放弃了他，独自一人逃到日本整整四年！
而林萱，就是那些过去的开始。
暖开干笑一声，“最不应该说这话的人，不是你么？我很记得你说的，也做到了——离开。”虽然原因并不是林萱。
她话语中的冷嘲，让林萱有些吃惊，眸中最后一丝亮光消贻殆尽，“我后悔了……”
暖开怀疑自己的听觉神经也串线了，这还是林萱那个如同使唤佣人说“请你离开”的声音么？
她的嗓音带着动人的悲恸，像是虔诚的忏悔。
“在我看到他濒临崩溃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那时，我多希望你的选择不是离开……”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绝望到那个地步……”
“原来一个人的世界崩塌是那样的……”
想起那日，他的漠然、他的冰冷……都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
原来，她的决定，让他的世界面目全非。
心，像是被狠狠绞着，疼得说不出一句话。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暖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不过，那些已经是过去了，你和他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嗯，我知道。”苍白的脸上嘴角微扬，不过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笑得有多么牵强。
林萱掀了掀唇瓣，刚要再说些什么，目光忽地一滞，直直地投往某个方向，顶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变化微妙。
暖开下意识地顺着林萱的目光望去——她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西装，挺直地站在门口处。背后是倾盆的大雨，但他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为了阻止自己进一步看清他的轮廓，暖开很快地把视线收回来。
就如林萱所说的，都过去了！所以，没什么好留恋的。
“既然我的司机到了，那我先走了。”一抹不言而喻的笑意尽显眼底。
暖开呆呆地坐着，无丝毫反应。
经过她时，林萱的脚步声一顿，如忏悔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你深爱的人，也深爱着你。暖开，我的离开，只希望换一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