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根极为吝啬自己的茶,令大家汗颜的是,同门十多年没人都没人喝过,但柳小思却已经喝到两次。
为了鼓舞墨水寒,红根说请他喝茶水。
喝茶本来是件很普通寻常的事情,然而对红根来说,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点,所以墨水寒听到后,心中更是感动,虽然仅仅是一碗茶水,却有很重的分量。
众人散去后,墨水寒又和柳小思单独呆了一会。
柳小思很懂事,没多一会儿,墨水寒就提出送她回去,她很乖巧的点头,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但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以前,总盼望能和墨水寒过上舒适的日子
那时候,他脑子还不灵光,经常犯一些幼稚的错误,比如曾把海盐当做糖,满沙滩的粗盐啊,他就那么拼命往嘴里塞,往兜里塞,她经常头晕,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多吃糖可以缓解,当他傻笑着把盐献宝一样给她时,那一刻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后来,墨水寒整整病了半个月,因为盐吃的太多,脸上皮肤都皱到了一起,看上去像个小丑。
现在,日子比以前舒服多了,住的地方好到不敢想象,可她却有些怀念起从前的苦日子了。
一个月前墨水寒突然恢复了神智,他告诉了她很多,她都接受了,只要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接受,什么都愿意做,譬如不远千里陪他徒步跋涉到离城。
离城这几天的经历也像做梦,成为闻名天下金玉学院的学生,有了一群关心自己的师兄,还喝到了师姐红根的茶,她没有喝过其他的茶,可她觉得那一定是世上最好喝的茶。
然而,再好喝的茶也比不过墨水寒,哪怕只是陪她说说话。
她回到住小舍,慵懒的红根早就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小心蜷着身子,在床的边缘,脑子满是从前的画面。
那时,只有她和墨水寒两个人。
哎,只有两个人也不错。她轻轻叹息,整整一天没说几句话,直委屈的掉眼泪。从前从未有过。
离城无比的繁华,可到这里事情也变多了,甚至有些变得复杂和危险起来。想到一个月后的金杖比武,她忽然更加怀念槐水镇简陋的小屋。
她杂乱的想着金杖比武的结果,又想到虽然说着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的话,可柳小思想,当有一天,他万众瞩目的时候,所有的目光也必定会注视在她身上,她的脸上。现在大家有意无意的忽略,并不会让她脸上的难堪变好。
柳小思可以像个哀怨的小女生一样扑到墨水寒怀里诉苦,墨水寒不但不会拒绝,反而会贴心的安抚他。她知道墨水寒一定会这样做,既然知道这样,她更下定决心不会这样做。
只要对他好,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着,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
柳小思的想法,墨水寒并不知道,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高卫三天后就会过来,他也必须做好准备。
明天常老师的课,墨水寒在犹豫要不要和说他,其实你讲的东西我都知道,以后我就不来上课了。这样说会让常老师难堪,关键是他真的很赶时间,本应不是问题的问题令墨水寒苦恼。
欧阳笑笑的房间一片黑暗。
墨水寒把灯点亮,发现欧阳笑笑正看着他。
墨水寒一进屋就知道欧阳笑笑在看他,黑暗并未阻挡视线,墨水寒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很多东西,最明显的是渴望,对食物的渴望——他真的很饿。
欧阳笑笑一直在等墨水寒叫他。
一碗粥下肚后他已经有些行动的力气了,他完全可以自己去食堂找吃的。但欧阳笑笑坚定地认为,墨水寒一定会来,要是他来了发现自己没在,失信的是自己,所以他不能离开,哪怕七天中只喝了一碗粥,哪怕再等下去会有饿死的危险,他也不会离开,他欧阳笑笑答应的事情,与整个世界为敌都要做到。
墨水寒看着着双眼,有些歉意,他轻轻放下饭盒,说:“唔…很抱歉,有些事情耽误了。”
欧阳笑笑脸上露出微笑,他果然来了,果然没有忘记自己,这时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哪怕只是笨拙的表示些什么,譬如没关系之类的。
可他说不出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躺着,艰难的撇过头,看着墨水寒,饿的一塌糊涂。
欧阳笑笑的执着等待墨水寒苦笑无奈,墨水寒扶起欧阳笑笑说:“看来你得多在床上躺一些天了。”
说着,墨水寒从饭盒里取出食物,一叠糖醋鱼,一叠梅花饼还有几块红酥里脊。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金杖比武这次得死人了,还要死很多人…”墨水寒掰下一小块梅花饼,喂欧阳笑笑一口,又夹起一块糖醋鱼给欧阳笑笑吃。
梅花饼做的很酥软,很容易消化,糖醋鱼用的是北天湖里的银鱼,鱼肉细腻入口即化,欧阳笑笑吃起来依然有些费力。
墨水寒就给欧阳笑笑倒了一杯水,这次,水是凉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墨水寒一边给欧阳笑笑讲这次赛制的变化,一边给他喂食物,不多会儿,食物也吃完了大半,他越来越发现这个脸上长着三座孤傲大山的少年很爱笑,笑容憨厚。
这时,他却发现欧阳笑笑皱起了眉头,很轻微的皱起,然后立刻舒展。
墨水寒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放下碗筷,认真地说:“把你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欧阳笑笑很听话,费力的伸出舌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欧阳笑笑的舌头溃疡的极为厉害,大大小小都是疮口,舌头也肿胀的不像话,有的地方呈现紫青色,样子惨不忍睹!
墨水寒带着一丝歉意说:“被糖醋鱼一刺激,不痛死才怪,你倒是笑的憨厚,一般人早都痛哭流涕了。明天开始我给你调养,但是不能吃肉了,这个也不能。”
墨水寒把红酥里脊推到旁边,暗暗责备自己中午不应该故意喂他滚烫的粥,那时候他的口腔溃疡已经很严重了,可他硬是什么都不说吃完了粥。
那样的疼痛下还能笑的出来,欧阳笑笑也是个奇人。
墨水寒甚至觉得这个奇人简直是不可理喻的固执,不可理喻的让人更想去了解他究竟还能固执到何种不可理喻。于是,他又想到了那个背叛整个世界的欧阳哭。
于是,他责备地看着欧阳笑笑说:“喝粥的时候,怎么不说烫,你瞧你舌头都肿成什么样了,伸回去都费力,你要痛死才肯说吗?”
欧阳笑笑笑了,然后费力的说:“不…不痛…”
墨水寒说:“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修养的几天只能喝粥,你自己吹。”
说完,墨水寒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墨水寒没有转身,他说:“今晚休息下明天就能活动了,清晨时去叫我,我住你隔壁,哦,对了,记得把碗碟收拾好,我已经给你喂饭了,不想再给你洗碗。”
说完,墨水寒就离开了。
欧阳笑笑费力地说好时,墨水寒已经消失了。
墨水寒可能听到了,很可能什么也没听到。
但无关紧要,这不平静的一天,终于也有平静的时候。
夜月静谧,美好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