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耳清目明,飒江来都能看出古怪之处,更不用说刘天纮这个人精。
周如役没怀疑小鞘,以为又来了强敌,一个口哨吸引两派人马注意。
「打起精神,招子放亮点,别让人钻了空。」
合山会全军覆没,有了前车之鉴,一听到示警,人人兵器上手,全神贯注观察四周动静。
「王八羔子,有本事出来和爷爷们分个生死,畏首畏尾地算什么英雄好汉。」
周如役用上内力说道,宏亮悠远,一里外的人都能听见。
知道周如役意在试探,刘天纮配合地蹲低单手支地向外放出气劲,一条红线从中指处贴地画出一条红线,戈止禁是问气境武者常用来作为警戒的手段,触之即发,随着灌入的真气不同而有差异。
钟无二施展的戈止禁,细而冻,韧又利,刘天纮所发出的,足有一指宽,萦绕着火气,定睛看,不难发现红线所到之处飘有微弱白烟,可见劲力猛烈带高热,与其说用来感应外敌,更像是威吓。
「师兄的炎厄禁越发犀利凌人。」
飒江来夸道,在他心中,刘天纮几乎是完人。
陌造恩默不作声,心却想,刘天纮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不懂戈止禁是何等高深的功法,但单纯在气劲上,刘天纮给他的感受比钟无二来得强悍、具有压迫感。
像是画框似地,刘天纮依次在众人前方绘上两直、两横的火线,额上冒了几许细汗,与周如役背对而立。
「他们在做什么?」
小鞘只觉得这些人莫名其妙紧张兮兮,简直犯傻,吃吃地露出大白牙笑,心思一离开剑后,剑童手中的剑变得安分,不再祟动。
剑童高举剑向刘天纮说道:「师父脶焱不再闹动。」
受小鞘制约,刘天纮抽不出的配剑回复如昔。
「来。」
刘天纮手在空中虚抓,以气御剑,脶焱离鞘飞至他的手中。
「他们八成是知难而退。」
刘天纮转动手腕,连划了三朵剑花,确保爱剑如旧,走到周如役面前说道。
撤了防后,周如役心有余悸地说道:「来者不善,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这是第二次碰上能以识乱兵的人,黑盟这回下足本钱,找了许多妖魔鬼怪入盟。」
「武林盟共有七人跨入问识境,周兄所说的是哪一位?莫非是盟主,据我所知,盟主已经十年没与外人动手?」
刘天纮问道,他和周如役同样起了误会,错把小鞘天赋异禀的能力看做武功境界超群的人。
「背山枯水黄石翁。」
周如役念出一个名号。
「是六长老,难怪……」
名号如雷贯耳,刘天纮眼露钦佩之色。
「黄石翁本名黄青碇,在武林盟十位长老里排名第六,负山掌、斩水指名扬四海,贼人闻之丧胆……」
在刘天纮眼里,陌造恩是第一次初来闯荡江湖的雏,好心地他解释武道上知名的风流人物。
陌造恩并不感兴趣,敷衍地嗯了一声,抱起小鞘问道:「既然是虚惊一场,我们是否该继续动身?」
他不希望刘天纮留意盯上小鞘,毕竟麻烦越少越好,早点抵达烟波水阁才是上策。
刘天纮自打没趣,轻咳两声,吩咐飒江来整装上路。
看见小鞘死缠着陌造恩,刘天纮没再邀请他并骑,和周如役行在最前头。
对飒江来武功有了进展,又再周如役面前显摆了精纯的真气,他不好再装病,于是精神抖擞与周如役谈笑风生,豪论起武林事。
过了顺阳道便是一个小镇,刘天纮提议在这里打尖休息,两派人数众多,一般小镇的客栈哪容得下,周如役要弟子到镇上包下客栈外,再和镇民商量,多给些银两交换宿食,叮咛千万不能扰民,真住不下,就在镇外将就一晚。
「周兄出人,银两就交给我负责。」刘天纮逮着机会便收买人心,将一张千两银票交给将云派门下,「记得给陌少侠、小鞘姑娘留两间上房。」固然对陌造恩能手刃痴魔存疑,并不妨碍他维持住情谊。
「我无所谓,别委屈了小姑娘就好。」
餐风露宿惯了,陌造恩并不计较,小鞘是个娇滴滴的女孩,自然不能让她吃太多苦。
二十名将云派的弟子领命,先行一步,两派大队缓稳前进,刚到镇前三里处,就看见将云派弟子等在那里,背后跪着数十名身上带伤的镇民。
「赶快起来,跪在这里成什么德行?」
周如役下马拉起一名瞎眼老者说道。
「各位是要到烟波水阁参与武林大会的侠士吧?」瞎眼老者目不能视,从将云派弟子口中知道他们是正派中人后,邀集镇上志同道合的镇民一块前来迎接求援。
不等周如役说话,老者抢着哭诉:「请大侠替我们主持公道,镇里那些心肠狠毒的家伙,说黑白不两立,看不惯那些自诩为良民惺惺作态的人,仗着人多势众把我们打出镇外,污辱杀了我的儿媳妇,从此不准踏入镇内一步,见一次打一次,到打死为止。」
老者泣不成声,其他镇民跟着齐声哭喊。
「黑白颠倒,奸佞欺压良善,这还有天理吗?」
周如役怒斥道。
「替天行道、惩恶除奸本是我辈中人的职责,老先生请放心,我和周门主一定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刘天纮掏出一粒疗伤药丸给老者服下,飒江来见状,指挥弟子派药给镇民。
「掌门,弟子请命进镇,杀了那些为非作歹的刁民。」
松岩派弟子首先发难。
「门主,弟子愿作先锋开路,杀光那些恶徒。」
将云派弟子迫不及待地加入。
开口便是杀除和灭绝,凶残地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
「不要留后患,斩草要除根。」
周如役浑然不觉,不加以约束,竟要放任他们去屠杀镇民。
「跟我走。」
飒江来气坏了。
众弟子叫好兴奋地催动马匹,百来人由飒江来领军,马蹄扬起阵阵风沙,杀气腾腾往镇子冲,后方镇民一路跟随,轻伤的快跑,伤重的你扶我,我牵你的,不管伤势拖着身子要回镇上复仇,双方彷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无人胆怯、犹豫。
陌造恩听傻了,单凭一面之辞,三言两语,刘天纮、周如役便准许弟子们屠村。
周如役或许脑袋不好,刘天纮这人花花肠子一肚子拐,他就不怕落得一个滥杀无辜的恶名,影响他的声誉?
陌造恩叫道:「慢点。」
以刘天纮、周如役的功力,只要他们愿意定能及时叫回门下弟子。
「陌少侠无庸担忧,区区刁民,我们那些小徒应付得来,将云派弟子个个能以一敌十。」
刘天纮老王卖瓜之余,不忘拍周如役马屁。
「有错教训一下就行了,何必多伤人命?」
陌造恩不知镇内情况,却知得饶人处且饶人,杀生不是唯一的办法,何况镇里必然有老弱妇孺。
「陌少侠是要助纣为虐?」
周如役不留情面说道,三言两语间质疑起陌造恩的立场。
陌造恩这才想起野店里店小二的话,如今世道是善恶两边分,缺的身影和那晚的异象再次浮现,白光之下黑影绝,永昼之中骄阳灭,善与恶已如水火泾渭分明,你不容我,我不容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事情总是要弄清楚再说,不能饶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
陌造恩暗叫不好,避免触怒周如役,婉转地说道理。
「周兄你错怪陌少侠了,他刚刚出山遊歷江湖,不明白如今的世局。」
刘天纮居中缓颊说道。
「跟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那些人以恶为荣不会装模作样。」
刘天纮要让陌造恩亲眼见到恶人的种种狰狞面貌。
他们到了镇口,飒江来正折断一个刀拿******的男人的脖子,大脚往趴在地上,用身体护住儿子的妇人头上踩去。
「最毒妇人心,活着还不知到要残害多少人,给我死。」
飒江来用踩碎妇人头颅的力道压下。
妇人头骨碎裂,脑浆往外喷溅,怀中孩子大声哭嚎叫着母亲。
「住手。」
陌造恩大叫,飒江来却是杀红了眼,不饶地持續往孩子小小身躯踩压。
杀,飒江来怒喝一声,一字杀总结了恶善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