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从法语学校出来的时候天刚黑,班长突然在班级群里发来消息,说是学院调整了考试时间,足足推迟了一周。田甜本来提前一个月按着校历买了票,这下只能改签。
交了300多块手续费改签后,在车站等了半天车都没来。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干脆顺着繁华的主路往学校走。
想到书包里背着刚上课新发的资料和练习,又想到前两天考的一场糟心的试,一时心情烦闷的不得了,一边走一边找路上的小石子踢。
离回家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好几门专业课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考试。田甜学期初在校外报了班学法语,没想到在快期末考试周的时候两边撞了车,专业课要复习,法语课要补习。双面夹击,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她的情绪一直不怎么稳定。
刚一进校门就迎面撞上之前参加社团活动时认识的学长,打过招呼后发现他身边的姑娘又换了,田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顺着回宿舍最近的一条路走,经过操场时看到明晃晃的白色路灯下,跑道上密密麻麻跑圈的人影。上一次跑步是什么时候?田甜仔细的想了想,那会天还不是太冷,每天到了晚上九点多钟,自己就换好运动服下楼跑步。有的时候约好朋友散步,纯为了闲聊,无目的地走几圈,赶在闭寝前回宿舍,洗个澡就爬上床睡觉。
现在天气冷了,等每天复习完,再做点别的事情,早已经疲惫的直不起身。别说跑步,就连出门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刚一进宿舍,包还没放下,老妈就打来了电话,田甜拿了钥匙带上门,走到了楼道里的阳台。
田甜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老妈也总觉得她活的没心没肺,谁知道简单的几句嘘寒问暖,就惹得她蹲在阳台上眼睛泛酸。老妈像是听出来了她有些不对劲,
“宝宝?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太累了就好好休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眼框被风吹的有点疼,不停点头对着电话压着嗓子说没事。
挂了电话后,一直暴露在空气里的双手冻得有些僵,赶紧打了热水进屋洗脸刷牙。书包被田甜放在桌子底下,进门后除了拿耳机没再动过。等抹好面霜,充好热水袋爬上床,和老夏照常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关了大灯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无声的掉眼泪。
怎么突然,生活变得一点都不容易了?依旧是胡思乱想,然后沉沉睡去。
倒数第二门专业课的考试时间安排在上午十点,田甜前一天晚上复习的时候喝了太多咖啡,辗转反侧到天快亮才浅浅有了睡意。
被室友叫醒时抓起手机一看,离开考不到四十分钟。
爬下床飞速冲进卫生间洗漱,等出来时发现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窗外大晴,田甜从衣柜里捞了件大衣,随意踩了双鞋子,抓了包就出门。
走到一楼,一阵风吹过来,打了个哆嗦,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口罩,只好把大衣领子拉了拉,快步往教学楼赶。
刑诉和知识产权法是田甜这个学期最后两门要考的专业课,也正是这两门折磨得她不浅。连续一周,一杯一杯的咖啡往肚子里灌,夏辰听说后开玩笑说,估计田甜现在血管里流的都是咖啡,随时输点咖啡就又能活蹦乱跳,撑杆跳高都不成问题。
密密麻麻写了两页纸后,田甜头已经快抬不起来,脖子被教室后门开的缝里透过的风呼呼吹着,僵直又酸痛。好不容易交了卷,刚活动了活动手腕,就听前面坐着的同学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讨论题目,赶紧拿了包先走。
“终于还剩最后一门专业课……”消息发给夏辰后揣回口袋往楼下走,去食堂简单的吃了饭去图书馆。书包里装了两本简明法语语法,周末法语结课后,算着快到期,赶紧先把书还了。
还完书看时间还早,田甜买了杯热奶茶,拿在手里不急不慢上楼,找到个靠窗的空位置坐下后,掏出最后一门专业课知识产权法开始复习。
快六点的时候身边坐着的人纷纷起身出去吃饭,田甜趁没人注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把耳机扯下来刷微博。
微博改版后,关注一部分人的时候会依照个人风格替用户分组,田甜拉开菜单才发现自己的关注列表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个“明星”来,点进去刚一刷新,叶铭生五小时之前更新了一张风景照。
“叶铭生”三个字提醒了她,还有好几集西夏赋等着回家看。又低头看了几页书,实在烦躁的难静下心,再看几眼微博,关注的几个人都在晒电影票,田甜想了想,索性合上书,和笔袋水杯一起往包里一塞,看电影去。
学校附近有几家影院,田甜惦记着小南门的烤玉米,就选了不远不近,会路过小南门的一家。大三的考试周,大一大二还在上着课,等买好了票进了场才发现偌大的影厅里人少的可怜。
她算着时间买了最早的一场,豆瓣上评分还不错的国产剧情片,其实打发时间放松心情,看什么都差不太多。等演了十来分钟,一干演员全部出场后,田甜才发现叶铭生在里面的戏份不少。
一个无良的地产商,和《西夏赋》里的一身英气截然不同。怪不得第一个镜头有他的时候田甜完全没认出来。全片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叶铭生站在公司天台上抽烟,他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一步一步的往楼边走。镜头一点点向下,等落在他双脚上时,黑幕,全剧终。
看完出来,田甜心里依旧挥之不去叶铭生最后的那张侧脸,下巴上青色的胡子疯长,不再是一开始的西装革履,随意的穿着衬衣,也不打领带,就那样颓废而绝望的站着。
等走出影厅,长长的走廊,两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电影海报,田甜一眼就看到了背景颜色最暗的一张,叶铭生让她记忆深刻的那个侧脸,躲在一片阴影里。她走到海报面前,眼神定定地从他的额头开始,一寸寸的向下看,像是被什么击中,突然间有什么走进了心里。
你明明该被世人爱着,我却在你眼中看到孤独。
买了烤玉米和咖啡拎回宿舍,进门看到隔壁床室友埋在书里,田甜才意识到距离考知识产权法不到12小时。
“啊……!我好想回家!产法怎么还不爆炸啊!“
室友抬头看了她一眼,“刚才群里传了份老张头的重点,虽不知真假,但有总比没有强,你快抓紧时间再看看。“
田甜一边感叹每到期末大家总是格外团结,一边换了睡衣开机。她的屏保是夏天和家人出去旅行坐热气球时拍下的风景,等输了密码进去,随手换了个桌面,登陆QQ,下载完后看着全是字的word文档流泪。
教产法的张教授是学院里出了名的老学究,出题千奇百怪又刁钻刻薄,平常从不把课件给学生,考试前也从来不画重点。不知道谁这次这么神通广大,搞来了资料,先不管真假,背过再说。
室友陆陆续续的睡了,宿舍的大灯关了后,只剩下田甜桌子上一盏小台灯执拗地亮着,35页的资料她只看了一大半,书也还差几章没动。
已经两点多,越看眼睛越干得不成样子。空调到了定好的时间,自动关闭,没一会屋里就又冷了起来。田甜从床上把披肩扯下来,围在身上,轻手轻脚地接了杯热水抱在怀里,点开叶铭生的微博换换脑子,等看到年初的新年快乐时关了网页。
产法无穷无尽,依旧一夜难眠。
又是天快亮的时候她爬上床躺了一会,等出门考试的时候,走路感觉都轻飘飘的。不过好在复习时背的书没白背,老张头也有意放大家一马。答完题实在没得写,看表还有十分钟,扯了张草稿纸,百无聊赖的写自己名字。
铃声响完收卷,同系和田甜关系还不错的一好哥们去前面拿包,经过她开口问,
“答咋样?”
把草稿纸对折后扔进垃圾桶,“哎老张头够给面子的啊!这卷子上就差给大家写个‘祝大家过个好年了’”
哥们儿噗嗤一笑,点了点头,冲她摆摆手以示先走。
专业课终于考完了,距离回家也就不到十天。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关掉飞行模式给丸子打电话,不知道丸子在干嘛,电话倒是接的很快。
“喂小妞儿,你大爷我考完了,你准备好迎接我了吗?”考完最难搞的科目后,田甜语气轻松地判若两人。
“……唔……恭喜你,我还没醒……过会儿微信说。”
“嘟嘟嘟嘟……”
田甜惊讶的看着手机,这是什么情况?丸子把自己电话挂了?这都几点了还没起床?excuseme?
等丸子又发了消息过来的时候,田甜刚在食堂坐下,难得来早一回,打到了自己最爱吃的土豆片,食堂里空调很足,大衣放在一边,筷子拿在手里,一脸轻松地慢慢吃着。
丸子是见证了田甜从小到大变化的好朋友,两个人初中的时候就认识,彼此见过对方最丑最幼稚又最青涩的时候,高中时候分科,两人的班级隔了一层楼,田甜在的文科班把一帮姑娘孤独又寂寞的放在了最高层,每次丸子上楼找她,放眼望去一个雄性生物都没有,隔了一层楼像是隔出了两个世界。
等和丸子三五句确定好了路线,田甜回宿舍开始收拾行李。26寸的行李箱横在屋里正中间,小棠开门进来的时候结结实实惊讶了一把,
“田儿,不是还有一门毛概没考,你已经开始装箱子啦?”
“嗯!我把机票改了,先去找我闺蜜玩两天,再和她一起回家。”一件一件衣服被叠进箱子,田甜直起腰来拍拍手,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最后一门毛概是开卷考试,这种科目对于田甜她们这样的文科生来说,和专业课比起来不足挂齿。她这边收拾箱子,小棠刚一坐下也开始打电话约人吃饭。
熬过最黑暗的一周,光明总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