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民国初年的一个冬天的正午时分，苏州城郊外，一条两旁荒草凋零的小路上，一位穿着朴素的大约35岁左右的一个中年女子，正带着两个模样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正在急匆匆地赶路。
两个女孩子看起来年龄相仿，模样都挺俊俏的。其中一个穿着华贵一些，另一个穿着朴素一些。穿着华贵的那个气质偏文静一些，脸上隐隐地现出一丝悲痛，穿着朴素的那个气质偏活泼一些，脸上流露出一种喜形于色的神态。
穿着华贵的那个女孩子，在他们走到一个路口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哭泣了起来，那位中年女人蹲下身子，帮她抹掉眼泪，对她说，“小姐，别哭了，你已经哭了好几天了，你再这样哭下去，你娘亲在那边知道的话会很伤心的，虽然你现在没有亲人了，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穿着华贵的小女孩没有立刻止住眼泪。她哭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泪水。
穿着朴素的那个小女孩对穿着华贵的女孩子的泪水视若未见，她一路上都在欢笑地奔跑着，或者采摘路边的荒草，把它们握在手里，左摇右晃着。中年女人在她跑的距离她有点远的时候就叫住她，“明香，慢点！”
那穿着朴素的小女孩则格格笑着说：“知道了娘亲。”
当她们三人到达一栋看起来气派堂皇的大宅子门前时，她们站住了，这时一个看起来像是看门的人的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问她们，“找谁？”
中年女人问他：“这里是程宅吗？”
看门的人说：“嗯，你找哪位？”
中年女人说：“我听人说这儿需要佣人，就来了。”
看门的说：“你一个人还是三个人？”说完，他看了看和她站一起的两位小女孩，“这儿可能不需要这么小的小女孩做佣人的，要不你等一下，我去把管家叫来。”
他说完向院子里走去，过了一会儿，门前来了一个穿着华贵的看起来四十来岁中年男人，他站在门槛边，问中年女人，“你们这来这儿做佣人的？”
中年女人说：“是的，管家。”
管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两个小女孩子，对她说：“你们先进来吧，让我们老太太先看看，你带着两个女孩子来，我们老太太应该会蛮喜欢的，她向来喜欢热闹。这府里现在没什么小孩子，她一直嫌现在府里太冷清了，想要请个有小孩的佣人，来让宅里热闹热闹呢！”
中年女人听了他的这番话，面露一种喜悦的神色，对他说，“谢谢管家了。谢谢管家了”
说着的当儿，她一手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跟随着管家进了院子。她边走边说，“这儿倒和我以前的主人家的院子有点类似呢。”
管家没理会她的话，径直把她们带到了后院五六栋房屋中的正中的一间，“这就是我们老太太的房间了。你们先站这儿，我先进去看看老太太现在午睡有没有醒。”说着，他敲了敲那扇关着的涂红漆面的门，叫道“老太太……”
这时屋子的东侧响起一个苍老的女人的慢悠悠的声音：“这儿呢，来了。”
管家说：“有人想来这儿当佣人。要不您看看？”
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了：“你把她带进来吧，门开着的。”
管家从房中走了出来，对她们说：“进去吧。”
中年女人于是带着两个小女孩走了进去。她们看到一个模样清瘦的年纪约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正坐在厅堂的桌子边，她正一脸和蔼地看着她们。
中年女人对那老太太说：“太太，不知道这儿还缺不缺人手。我在这儿干什么都成。”
老太太说：“我这儿正缺一个帮忙做饭的人哪，之前有个做饭的因为要照顾生病的那口子回家去了，现在厨房只有一个人了，忙不过来。”
中年女人说：“太太，我带来的这两个小的，不知道太太能不能发发善心也收下她们，这个是我女儿，”她指了下那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子，然后又指了下那个穿着华贵的女孩子，“这个是我以前的老爷的女儿。现在我的那位老爷和太太都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了。于是我把她也领这儿来了。希望太太能发下善心，收留下她们两个。”
老太太听完她的话，看了看两个女孩子，她的面孔显示出一种可亲的神色，对中年女人说：“你带了这两个小丫头来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你看这模样都俊俏地，看着就让人打心底里喜欢。你和她们都在这住下吧。”
中年女人说：“谢谢太太了。”
管家这时插了一嘴，对中年女人说：“虽然太太喜欢这两个小丫头，但她们也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的，也得帮忙做些事情。毕竟……”
中年女人没让他说完，赶紧接着他的话说：“那是当然了，我会管好她们的，她们要干什么活儿，管家您尽管像吩咐大人那样吩咐她们。”
管家说：“那倒不至于。”
老太太这时对管家说：“袁叔，忙你的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我要和她们唠唠。”
叫袁叔的这位管家说：“好的，太太。我这就忙去了。”说完又看了一眼中年女人，对她说：“你先和老太太聊着，等会和老太太聊完了先到我这儿来一下。”
中年女人说：“好的管家。”
管家走了以后，老太太和中年女人唠了一会家常。她实在是太喜欢这两个看起来聪明俊秀的女孩子，所以才破天荒地和第一次见面的佣人就唠起家常来。往常她都是第一次见了佣人的面后就让管家带走了。
老太太问了中年女人一些事情，比如她怎么称呼，家在何方，家里有什么人，她女儿现年几岁，这个落魄了的小姐几岁了，她家里以前有什么人啦，等等等等。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老太太打听清楚了，这中年女人姓郭，她让老太太叫她郭姨就行了。这郭姨家里距离这儿大约有二十来里地，由于丈夫早逝，膝下只育有一女，名叫于明香，现年十二岁。郭姨以前在她带来的这位小姐家里也就是以前的许宅做佣人，主要照顾许宅的那位太太的日常起居，前两年许宅的老爷因家业经营不良而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逝了，前些日子，由于老爷的去逝而抑郁成疾的太太也跟着去世了，只遗留下他们的孤女许闻敏一人独活于世，由于老爷和夫人的上一辈人都已经去世，且他们都没有弟妹，他们家族中的其他亲戚只不过是些偶有来往的远房表亲，这位太太觉得如果把女儿托付给那些关系生疏的远房表亲，女儿可能会受到冷落，于是这位太太临终前，把她这位掌上明珠托付给陪伴了她几十年的这位郭姨了，这位郭姨由于太太生前对她不薄，她决定以后好好养活这位孤女，直到她嫁为人夫。这位孤女的名字叫许闻敏，和她女儿同龄，现年也正是十二岁，只不过在月份上比她女儿小了有两个来月。
老太太和郭姨聊着聊着，不觉外面天色已晚，老太太让人把管家袁叔叫来，等袁叔来后，她让他安排一下郭姨和两个小女孩的住处及日常工作，就打发她们跟随袁叔去了。
管家把她们安排在后院的一个偏房里，那偏房是以前的厨佣住的房间，房间共有两个房间和一个正中的厅堂，管家说这个房间随她们自己来安排，每一间屋里都有清洗过的床被，放在床边的柜子里。
管家还告诉郭姨，她自己负责在厨房里打打下手，帮忙洗菜切菜，而她带来的这两个小女孩，可以暂时让她们做一些打扫老太太的房间和那块院子，或者帮老太太洗下衣服之类的轻松的杂活，他知道老太太向来喜欢让看起来干净利落的人来帮自己做事，所以没经老太太的同意，就私自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还告诉郭姨，等两个女孩子长大了一些，可能活计就要加重一些了。
管家交待事情的时候，郭姨只连着点头称是。
管家走后，郭姨对两个女孩子说：“好了，现在你们来选择你们住的房间了，这里只有两间，你们两个看来得住在同一个房间了，等你们选择好了，另一个房间就是我的了。”
郭姨的女儿听她说完后撅起嘴巴，以不情愿的口吻说：“我才不要和她住同一间。”
这时另一个女孩子许闻敏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得的受到伤害的表情，不过她没有说话。
郭姨拉下脸来对她女儿说：“这事可由不得你了，你不想住，自己住外头喝西北风去。”
她女儿这才同意了，但她撅起的嘴巴，过了好长一会才拉了下来，但却是变成了嘴角向下的了。
天快黑时，管家来叫她们吃饭了，于是她们吃了她们在程宅的第一餐饭，是和十几个佣人在一起吃的。吃完饭以后，郭姨带着两个小女孩回到她们的房间，由于她们都疲惫了一天，都很快就入睡了。
从这天起，郭姨和她的亲生女儿于明香，以及她以前的小姐许闻敏三人，开始了她们在程宅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