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的那位,头戴帷帽,白纱一左一右分开搭在肩后,从帽檐上垂下一串黄白相间的珠子,颗粒饱满大若珍珠,乌黑长发散下来,露出一张显得过分白皙脆弱的脸蛋来。长眉入鬓,眼角细长,染淡淡绯红,眼睑抹闪闪金粉,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金黄双眸,苍白薄唇,精巧如人偶的五官与细腻如雕刻的线条,我立刻认出了她——栗本抚遗。
只见她身着黑色长裙,裙摆以青色与金色丝线,交织造出精致瑰美的图案,绣的是美女骑虎拈弓搭箭,顾盼之间倾国倾城。外套白色宽袖曳地外衣,披挂浅青披帛。衣摆上以暗黄花纹勾勒开着些不知名的花儿,骇人的是花蕊的位置却是一张恬然酣睡的婴儿的脸。
此行令我见到的华氏,与我印象当中的华氏大相径庭。
兔头狗、人头鸟、人脸花……我像是误入了一场生化生物的狂欢盛宴。
美轮美奂,但——诡异至极。
栗本抚遗在我面前,向我行礼:“欢迎莅临您的神社,宋朴小姐。”
她展开翅膀一般的阔长袖子,原地旋转,衣袂翻飞翩翩若蝴蝶:“这里是专为您建造的神宫——镜照。”
镜照神宫。
真是一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
而且,我怎么说也算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吧?为什么为我建造的“神宫”,却带有强烈的大和民族风格呢?
“你们说邀请我来看表演,难道表演就是看栗本小姐你如何嘲讽我吗?”我说。
我对于这群人的说话方式一贯不大感冒——“这群人”大致包括唐晓翼、华言鸦、栗本抚遗,等等——我才不管这是否是他们上流社会的规矩、非得拐弯抹角的挖苦人才叫优雅和体面,我只知道,我听得很累。
我可没那么多的脑细胞用来对他们说的话抽丝剥茧、分析到底有几层意思,我喜欢直接理解字面意思。这就是我把他们气得暴跳如雷的本事。
而且,老是“先生”、“小姐”的互相称呼来称呼去,真的好酸呀。
栗本抚遗盯着我,缓缓一笑。她转过身,衣摆堂而皇之的在地上铺开。她行走时的姿态就像古时候受封仪式上的妃嫔。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唐先生对你很特别了——你是为数不多的反抗他的人,更是唯一一个反抗他、他还不讨厌的人。”
我现在不喜欢把我和唐晓翼放在一起,闻言我皱了皱眉。
“不要总是在和我说话的时候提起他。”我别扭的使用了“他”这个代称。
栗本抚遗没有回头:“哦,我还没说完,你也是唯一一个唐先生征服不了的女人。”
我觉得谈论“征服”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这个天生带有暴力和残忍性质的词组只适用于好战的君主们,与我认知中的唐晓翼不一样。比起将他归类于君王,我更倾向于将他划入与天鹅绒、珍珠一类的精美品。他看起来那么精致纤丽。
“可是唐晓翼(我认认真真的念出了这个名字)对你也很特别,栗本小姐。”
我所知道的——她与宋寐之长的是一模一样。若唐晓翼无法在我身上实现他的愿望(占有宋寐之),那么他总有那么一点儿可能、移情到栗本抚遗身上,他应该很擅长自欺欺人。
但他没有。不管是否是刻意为之的,他都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的兴趣。而同样的,栗本抚遗也没有对他的征服欲——在这里我就很愿意提起这两个字。
栗本抚遗瞥了我一眼,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
“不一样。”她口吻淡淡的把天聊死了。
我不知道有哪里不一样——我和她明明都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