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十一点转眼就到了，十三拉开在PlanA失败之后就被拉上的窗帘，向外看了看，校园里面已经漆黑一片空无一人。巡查宿舍的执勤老师大概也已经回去了。在一个小时十分钟之前学校就已经放学了，也不可能还有其他通校生在学校里，住校生也应该都已经睡下了。那么现在就是十三他们去“收集证据”的最佳时刻了。虽然凶手有所防备恐怕不会留下什么有趣的东西，但是其实十三想要收集的是关于第一个遇害者的讯息。
冷清的教学楼的走廊上，一行四人漫步在各个教室之间。其中三人手中的手电筒打出的白光照在在夜幕中显出诡异的纯黑色的窗玻璃上，被反射回来。四人的身影在窗玻璃上的白光里面若隐若现。徐桓缩了缩肩膀，向周龙飞身边靠了靠，他有些害怕了。
“你干什么？”周龙飞却一把推开了徐桓，“大家都是男人，你这样贴过来恶不恶心？”
徐桓用带着些许颤音的声音反驳道：“大家一起抱团才安全啊。”
“那你抱成这样人家一刀就能直接捅死两个。”周龙飞笑着回了一句，跟上孙斌的脚步加速向前走去。
徐桓回头看了看漆黑的走廊，突然觉得身后那片黑暗中仿佛立着一道融入在这夜色之中的身影，连忙用手电筒向身后照了一照，却并没有什么人。徐桓才松了一口气，从那迎面吹来的一阵阴风突然让他全身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来。“啊，等等我！”徐桓连忙转过身向已经甩开他好几米远的其余几人跑去。谁知道那个凶手会不会还在这座学校里呢？不过虽然有这可能，可能性却很小。也是徐桓太过神经质了。
孙斌向十三使了几个眼色，又看看身后的二人。
十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孙斌是要他和他两个人共处一下。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应该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他说吧。
“我们分头行动一下吧。你们去看看安允和戴予阳的东西，我和孙斌去看看第一、二个受害者和宋天明的。”十三转过头对身后的二人说道。
“啊？分开会有危险的吧？”徐桓连忙说。
“没事啦。”周龙飞则没有往这方面想。虽然不排除凶手依旧潜伏在校园中，但是从表面上来看，完全没有可以证明这个的迹象。况且因为凶手要是确实的如十三他们推理出来的那样是校内学生的话，在时间上也没有这个自由。所有存在嫌疑的人全部都是通校生，也就是说晚上是必须回家的。凶手总不可能让父母知道自己是杀人犯吧？既然如此，就必须营造出来一个作息与平时没有任何差别的表面现象。那么凶手至少在时间上是不自由的，他不可能再在学校内停留太久。虽然也有一定可能是凶手趁着其父母熟睡之后偷偷溜出门的，可是十三相信，凶手能够瞒过警方的调查，必定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那么他就不会做出风险度这么高的做法。所以十三才会说要分开行动的，因为他相信这样子没有太大的危险。
周龙飞把徐桓拖走的之前还很轻松地对着十三说了声：“万事OK，交给我们了。”
孙斌微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和十三一起目送着他们二人消失在转角。
“你有什么事吗？”等到确认周龙飞和徐桓确实离开之后，十三发问了。
孙斌沉默不语地将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转过身子一言不发地向后走去。十三有点不解地跟了过去。走着走着，孙斌开口了：“十三，你知不知道，什么算是爱？”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十三转过头看向孙斌紧蹙的眉头奇怪地问。
孙斌偏头看了十三一眼，回答道：“因为你毕竟写过这么多情歌情诗，我想你对于这个问题应该比较有发言权。”
“那你就完全找错人了。”十三耸耸肩，“我写的那些东西不过是投人所好罢了，我自己对于我的诗句歌词里面的那些信条，根本丝毫都不相信。”
孙斌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十三，换了一个问题再次问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当我爱上了一个人那么久之后——甚至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我却突然感到陌生？”
十三也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凝视着孙斌略微带着些忧伤的神态：“你和吴依绯怎么了？”
孙斌将视线移向别处，不愿与十三对视。
“吵架了吗？”十三再次问道。
“不是——”孙斌连忙否认，然后刚刚坚定起来的语气又软弱了下来，“只是，我今天在你的计划里面和吴依绯交谈的时候，突然觉得她的思想让我感到陌生。”
“啊？”十三疑惑地望着孙斌的侧脸，他的侧脸在暗淡的手电筒的电光下显出一种忧郁的惨白。这句话十三是真的没有听懂。
“因为之前我向吴依绯许下承诺的时候你就在附近的某一处吧？”孙斌说着，不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十三挑起眉毛想了想。他的意思是什么时候？许下承诺吗？也就是这一整件事情真正涉及到他的起点——那天晚上孙斌对着吴依绯许下一定会找出真相的承诺是吧。这么一说，他还真的在附近，而且听到了他们二人交谈的全过程。
“怎么了吗？”但是十三还是没有明白孙斌突然提起来这件事的用意。
“我是说，你应该可以感觉到她的个性吧？”孙斌解释说。
“嘛，你这么一说，那还真的是很显著的性格特点。当时我就是觉得她感情泛滥吧，真的可以为这件事情哭出来的人应该也不多吧。”
“啊你真是，能不能有一点同情心啊，最好的朋友死了你就不感觉难过吗？”
“人终有一死，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要是一个人早早地死了还未尝不能说这是一种解脱呢。有一个故事是这么说的，曾近有一位国王将要寿正终寝，于是请来全国最有名的思想家为他写一本关于死亡的书。但是书写出来之后，国王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来读完这本书了，就叫那个思想家来向他概括这本书的意思。那个思想家只说了一句话：‘上帝叫一个人到是上来受苦，然后，他死。’国王于是说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然后释然地与世长辞。’所以说……”
“好好好，总之现在跑题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孙斌连忙打断了十三的长篇大论，“其实，我是想说，当时我喜欢上的是她的多愁善感。她和你一样，也是有着诗人的天分。但是和你的思想恰恰相反，她愿意为了很多微不足道的事情流泪或欢笑。就像‘黛玉葬花’那样。我正是喜欢上了她的多愁善感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的。”
“啊——是这样啊，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
“啊……是啊……”孙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旋即又反应过来不对他总是不知道十三的跑题能力为什么这么强，连忙扯回正题：“不不不，重点是，今天她却告诉我，我还是放弃吧比较好。这不就是有违她的初衷了吗？她不是一直希望我可以为她的朋友昭雪吗？现在却只因为你受了点小伤，就退却了。我觉得可能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理解错了她那种让我着迷的慈悲。”
十三笑着将双手交在胸前，道：“所以说啊，恋爱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而且还是没有智商的。你完全没有看懂嘛。所以说人类真是可悲，居然被这种虚幻的东西耍得团团转。”
“啊？”
“你也说了吧？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那么你觉得要是你死了，她会觉得不比一朵花凋零了更让人容易觉得悲伤吗？”
“但是为什么她就是会觉得我有可能死掉呢？其实我很有可能完全毫发无伤啊。而且外人只知道你受伤了，应该只会觉得都是冲着你来的，她这么担心我做什么？”
“你，智，障，吗？！”十三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啊？”
“那么我问你，她为什么会在觉得你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劝你放弃？”
“那，因为她不想看见我死掉咯。”
“那么她又为什么在只知道我受伤的情况下去对你说叫你放弃而不是来找我？”
“那当然是因为她关心我比关心你多一点咯，你想抢人吗？你敢对她动一点歪脑筋我保证让你哭的很有节奏！”
十三一翻白眼转身离开：“神经病。”
“喂你什么意思啊？”
“自己都说出答案来了还问我什么意思？你，智，障，吗？！”十三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他说我说出了答案？哪句话？”孙斌想着，不明所以的歪着脖子回顾着自己说过的话。然后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一句话上“那当然是因为她关心我比关心你多一点咯”。
“啊……是这个意思吗？”孙斌摸摸微微发烫的脸颊，抬眼望着十三在幽暗的走廊上渐行渐远的十三的身影，隐约间在那背影之间看见了些许洒脱的气息。
能懂他的人，其实总是站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而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却恰恰在他身边最近的地方。十三是如此，吴依绯也是如此；那么将来，他会不会也变成如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