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到八分钟的时间,我被困在一座古代道观地宫的巨型石龟神像上,八分钟前还围在我周围的同伴都不见了身影,在死静无边的黑暗里,我听着突然冒出来的水声和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头皮发炸,脑袋发麻。
我从来不是个冒险的人,连路上碰到运煤气罐的车我都要绕道走,我知道人生无常,所以我总是活的小心翼翼——******这种时刻出现在我身上,从前的我可是想都不敢想。
就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一个声音总算眷顾了我——虽然放在平时,我不是很想听到。
“杨沐尘。”
我即将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顿时落回肚子里,我立刻趴下向下张望:
“李清尘,是你吗?”
李清尘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压的很低,混合着水声。
“下来。”
“你在哪里?”
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位置,听声音似乎是右侧下方稍远,下面顿了顿,一束手电光柱亮了起来。
李清尘在水里,似乎刚从水里冒头,头发都是湿的贴在脸边,他照着我,手电的光线映出了他脸上很轻微的一点不耐烦。
“我叔叔呢?”
“不知道。”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
“你先上来,咱们捋一捋再说。”
“水位在上涨,一会儿整个中殿就没顶了。”
他看着我,这种无言的等待更像是催促,我犹豫道:
“那你让我下去干什么?”
李清尘皱皱眉,忽然翻身向下潜去。
“哎哎哎!!!你等等我!!!”
我慌了,立刻贴着龟壳滑下去,然后“咚”的掉进水里。
水位果然正在上涨,我滑落的距离很短就进了水里,而刚刚背包掉下去的时间要长很多。
但我现在顾不得考虑水是怎么出现的了,唯恐李清尘抛下我,我也急忙下潜去找他。
我潜水从没超过2米,因为我今年4月份刚刚学会游泳,也只会蛙泳,潜水只限于在游泳馆里兴趣来的时候潜下去游两下,若在平时我肯定不会这么贸然下水,可是现在,被留下一个人的恐惧让我的头脑停止了工作,只凭着求生的本能,紧追李清尘。
黑漆漆的中殿,水里更是一团漆黑,我用力向下潜了几下,不知道潜下去多少,也不知道李清尘具体在哪里,但我也顾不得想了,一个人在黑暗里发疯死掉,总比在水里淹死要折磨许多。
但没想到也就是几下的功夫,过后水压竟陡然一轻,我本来紧闭着眼,这时慌慌张张的睁开了,竟然发现我不是在下潜,而是在上升。
水面波光潋滟,光线充足。
“噗——”
吐出嘴里的水,我畅快的大口吸着空气,双手打着水,定睛一瞧,树木参天,植被茂盛,自己正置身一个小水潭里,太阳炙烤着森林,蒸发出忽而腐败忽而清香的气味,被微风送到水面上。
李清尘正坐在水潭边的一段树根上,似乎也是刚潜出来,甩着头发上的水珠。
——这家伙倒是仍然带着他的背包。
我竟然还有闲心汗颜,想起自己刚才慌慌张张笨手笨脚丢了背包的样子,真让我一头扎回去永远不上来的心都有。
游过去,一边对他干笑,一边爬出来,也坐到树根上直喘气。
“咱们出了地宫了么?”我打量着周围的大树,没记得武当山有这么高大茂盛的森林,也没记得冬天的武当山会有这样的气温。
“应该没出地宫,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李清尘也打量着四周,平稳的回答着我的话。
“你怎么知道往下潜有路?发生了什么?”
李清尘告诉我,在我睡着之后,过了大约三分钟,他看到中部的那8根柱子下发出了一种奇异的青光,接着,他就身下一空,向下掉落,但是落回的仍是淹水的大殿,像是我们置身的大殿下面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大殿,已经蓄满水等着了似的。
他掉到水里,再冒头没有见到任何人,接着他按照记忆的方位游向玄武神像两侧的出口,离奇的是出口竟然不在了,他找了一圈,确认整个中殿都是封闭的,所以他推断唯一的方向只能是下潜了。
正准备这么干的时候,听到了我的叫声。
“奇了怪了……”我站起身,环顾四周,这森林的规模有点像电视上看到的云南的原始森林,不过武当山上,绝对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植被,“难道是平行空间之类的东西?”
李清尘也站了起来,我看到他脸上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然后又恢复了他那张冷脸。
“你干什么?”
我看到他把背包甩到背上,向远处走去,我急忙问道。
他没回答,脚步却不停。
我也顾不得问了,急忙跟上。
森林,还是森林,树木,还是树木。
我们走了大约3个小时,说实在的我真的不行了,论走路我不差,可是在这个高温潮湿的环境里,就另当别论了——我又不是树。
我们捡了一处比较通风凉爽的地方坐下,其实我很渴,可背包丢了。
因为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自尊,我实在做不出向李清尘讨水喝的举动。
没想到背包飞到怀里,我一怔,李清尘已经转开脸了:
“你来背。”
我喝了一口水,不知道后面会碰到什么,也不敢多喝,嗓子里火烧的感觉减轻了,但是心里仍然不舒服。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真的不喜欢。
“关于我们目前的处境,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清尘看了我一眼:
“困局。”
“还用你说……”看看表,表依旧停留在几个小时之前,手机——不指望了,在背包里一起丢了,即便在,进了水也用不了。好在是国产机,但一千多元对我来说还是肉疼。
再看了一眼时间,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指针严丝合缝的指在9点上。
为什么恰巧是9点?
我们决定休息的时候是刚吃过晚饭,那么指的时间肯定是晚上9点。
晚上九点?代表着什么?
我异常强大的联想能力再度起了作用。
“李清尘!!”
他一个冷淡的目光扫过来,表示等我下面的话。
“晚上九点,是什么时辰?!”
“亥时。”
“你说过,发生变异前,那8跟石柱有不正常的光芒。”
李清尘仍然看着我。
“沈道长不是说过那八根石柱是先天八卦排列吗?这么排列,肯定有原因!”
李清尘仍然看着我。
我瞪着他。
他的眉尖挑了挑。
我也不知道他领会了我的意思没有,大叫:
“肯定是某种类似奇门遁甲的阵势!!”
李清尘平静的问:
“所以——?”
“呃——”我顿时底气不足,仍是嘴硬,“至少知道接下来要留意哪个方向了嘛。”
他又做了一个白眼的表情,可我竟然习惯了——果然奴性是可以培养的,唉……
我们再度上路,前行了一段时间,森林越来越密集,到了最后简直是无路可走了,连天空中的光线都被浓密的树冠遮挡的严严实实,很多藤蔓科的植物几乎封锁了任何一处可以落脚的所在,我见李清尘双手一抖,“唰”的一声,那两柄短剑再次弹了出来,握在了手里。
“唉,你的这两把短剑是怎么弄的?折叠后弹出来吗?这机关让我想起了一款游戏,里面的刺客手腕上也有这种类似的装置,你是从游戏里学的吗?”
“……”
我这个人在比我安静的人身边就变得活泼,比我话多的人身边就安静,现在和李清尘单独走在一起,或许是不喜欢冷场,这话多的我自己都管不住。
“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平常玩游戏的,你的目的你不愿意告诉我们,那跟我说说你的兴趣总可以吧?你平常都干什么?你的这个性格怎么这么奇怪?你不觉得用完人家再冷冷踢开很过分么?”
“……”
在前面劈砍开路的李清尘忽然停住,我急忙收住脚步,莫名其妙。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
“……太静了……”
李清尘闷闷的吐出这一句,没了我自己的声音,我也才意识到——刚刚除了我的声音,真的没有其他生物的动静!
这么大的森林,生活的物种应该多了去了,可到现在连一声鸟叫也听不见!在这里长得欢实的,好像除了这些树就没别的了!!
等等!!!树?
抓住线索的兴奋让我想都没想,抬手按上李清尘的肩把他扳回来,面对面后才意识到这动作有点唐突,对我而言也有点危险。
李清尘的凤眼冷冷的眯了眯,但没说话,显然在等待着我的高论。
“刚才在神殿里,除了我们,最多的就是水,而现在,最多的就是树木——你说这是什么?”
“……五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玄武为北方,对应的时间,就是亥时和子时吧?”
我的心快乐的发抖,声音也害怕的发抖。
不言而喻了,在玄武神殿,进入亥时,那不管是什么名字的阵势,就启动了,首先进入的,当然就是玄武本身对应的“水”,水生木,那下一个,自然就进入到了这个“木”。
我没理李清尘,自顾自的顺着思路说下去:
“可是为什么是咱们俩进入了‘水’里?其他人难道在其他的因素里面?可是——”
环顾着四周的森林,我烦躁起来:
“这******怎么才能出去啊?”
感觉肩膀被戳了戳,我转身,李清尘看着一边,手向视线的方向指了指。
我看过去,见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后,露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白胡子老道。
说他是老道,因为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烂成了一条一条,但仍能看出原本的亮橘色和那显眼的八卦花纹。
这还是一件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