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枪响过后,朱田力和关小琴所预料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朱田力依然站立在那里,那颗从警用****式手枪里射出的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射到了十字路口一角高高竖立着的金属广告牌上,崩出一溜火星来,不知又落向了何方。
关小琴此时看清了,持枪的人正是袁鹏。
而朱田力此刻也看清了,在袁鹏扣动扳机时,瞬间把枪身托起的人正是刚才还令他心头纠结不已的曼月。是曼月救了他。因为无论他的功力再高,也不至于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况且,在曼月飞身赶到把枪口抬高之前,袁鹏手中枪口所指的位置,正是朱田力的心脏。
收到浩威公司信息科发出的信号的那些人中,也有袁鹏。
几年的刑警生涯,极大锻炼了袁鹏的警惕性和机敏程度,特别是这两天井村来访的关键时刻,他连睡觉都是和衣而卧。刑警工作的性质,也让他养成了枪不离身的习惯,不同于其他同行,他的身上经常携带两把手枪。
巧的是,在浩威公司发出信号时,袁鹏恰好好就在附近。他在浩威公司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编号:203,这个编号在浩威公司虽然很一般般,但对同时也拥有刑警身份的人来说,也足够牛气一阵子了,只不过,除了少数人外,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秘密,只知道他是一个警校毕业、特别干练、深受领导赏识的一位警察。
袁鹏是搭便车来的,也就是那辆微型客货,跳上或跳下一辆行驶中的汽车,对与受过专门训练的袁鹏来说,当然并不是一件难事。为了少受些风吹之苦,也为了不让开车人发现,他是蹲在微型客货后厢上的,难怪关小琴在仓促之下,没有发现后厢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当发现一辆悍马吉普停着风雨之中的十字路口时,袁鹏就觉出了异常,在朱田力扯坏关小琴的衣袖时,他已经从客货车上跳下。不用细看,仅从身材上,他就认出了那个向前扑倒的女子是他的同门小师姐关小琴。
浩威公司是以入门先后相互称呼的,在袁鹏警校毕业通过关系进入浩威公司特训时,关小琴早已在大哥邵立涛身边生活了好几个年头了。是以如此,尽管袁鹏的年龄比大师姐曼月还要大上两岁,但在他的心中,关小琴依然是他的小师姐。
白衣人手臂一挥,一片碎布就能把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小师姐关小琴撂倒,着实让袁鹏吃惊不小,虽然他一般情况下很少用枪,但眼前的情形,他不得不采取措施,按照规矩,他首先鸣枪示警。可是,白衣人不但没有露出惧怕之色,甚至连头也不需回就用胳膊磕飞了自己的手枪,而且,胳膊上那阵火辣辣的疼痛感,除了前几年在浩威公司训练时偶尔受伤外,还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生过。再加上刚才白衣人抓向小师姐后脖颈的那一记狠招,这些,激起了袁鹏的无限恼怒,所以,在白衣人一转身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冲着白衣人的胸口就开了枪。
毕竟,以自己的身份和当下的情形,开枪打死一个人根本就算不上是个事儿。
曼月及时飞身赶到,从枪口之下救了朱田力一命,不光是袁鹏和关小琴,就连朱田力自己也没想到。
见大师姐曼月出现,袁鹏没有再用枪口指向朱田力。包括关小琴在内,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有所顾忌了,都镇定下来,如果他们三人联手的话,足以应对当今任何一位高手,更何况袁鹏手里还有把手枪。但即使如此,他们也都不敢松懈,毕竟这位边陲高手朱田力的武功非同小可。
朱田力也是一动不动,他并不是畏惧包夹着自己的这仨人,在他的思维里,而是有另一番心思。
这一切,都缘自眼前的大美人,曼月。
自己奔波江湖,随时都会面临一场恶战,中刀中枪也许是迟早的事,自己这条命是从缅甸战场上捡回来的,所以,他不怕死,更不会惧怕任何人和任何事。
但是今天是个例外,他怕了,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曼月。
刚才在车上,朱田力接到了谢振发给他的信号,信号代表的只有三个字:结束了。
这次干扰行动就要,这次付川之行也要结束了,或许,随着这些结束的,还有他与眼前这个女子的缘分。
“结束了。”一声甜美的带有特殊韵味声调的声音款款传来。
这个甜美的声音今天是第二次在朱田力耳边响起,可它却整整在他的心田里占据了一天的时间。
朱田力身子一抖,不但是为哪酷似娟子的声调,更是为了那三个字,“结束了”。
关小琴和袁鹏明白了大师姐话里的意思,他们也知道曼月的话总是有自己的道理。所以,曼月话音一落,关小琴和袁鹏都放松了精神,袁鹏伸手把手枪放进了枪套之中。
“是啊,结束了。”朱田力用和朋友聊天的语气,轻声细语、不急不缓地说,像是应和曼月刚才的话,也像是自言自语。
他漠然地直视前方,而他直视的对象,既不是袁鹏,也不是曼月。
他没有必要去看袁鹏,这个身上带枪的家伙和自己似乎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尽管刚才自己差点命丧他手。
他更不敢去看曼月,因为在曼月面前,朱田力不知道自己的定力能撑多久。
突然,他的身子又是一震,因为曼月说出了四个让他难以释怀的四个字,“好自为之”。
是啊,自己该好自为之了。
“你们到底把井村先生劫到哪里了?”关小琴问道。
这一问,好像把朱田力游走的魂儿有叫了回来,朱田力嘿嘿一笑,“放心吧,井村先生他们是安全的,他们可能已经被放在一个路口,或是路边,一切都结束了。”
朱田力拱了拱手,似乎有些恋恋不舍走向了悍马车。
江湖之人就是这样,相视一笑泯恩仇,刚刚还在进行的你死我活的战斗的他们,转眼之间已经把仇恨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上车”曼月一声令下,关小琴和袁鹏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奔到甲壳虫车门旁,他们还要去找寻井村先生。
“不要为难那位出租车司机。”朱田力走到悍马车旁又停了下来,用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和谢振向林燕青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听到他的喊声,走到车门口的曼月犹豫了一下,然后她回过头来,已经拉开了车门的朱田力也在这个时候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两个人,两双眼睛,脉脉相望,虽然此时的距离已经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面庞了,但是,彼此之间却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眼神以及眼神中的含意。
曼月手臂轻轻一扬,一张似乎带着无限温情的卡片飞向朱田力,虽然光线暗淡,朱田力还是轻而易举地接住,然后一咬牙,转身上了悍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