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洛斯攥着齐格非的手,直到画完最后一笔,才轻轻放开了他。
规整的圆环放出闪亮的白光,如同梦境一般,光环的中心,一个长着双翼的白色小兽渐渐浮现出来。
齐格非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如同被一只大手扼在了喉咙里,虽然之前看过忒亚施放这个法阵,但是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感觉神奇到难以置信。
白色的小龙傲慢的张了张翅膀,眼皮懒散的眨了眨,似乎刚刚睡醒。它呲着牙面朝齐格非,显然不满意齐格非打扰了它的美梦。
齐格非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抚摸诺亚的头,结果那小家伙鼻孔里轻蔑的哼了一声,扭过头来躲开了他的手。
“呀!你还不服气是不?”齐格非望着那只鼻孔朝天的小龙,眼睛瞪得溜圆,连你这么点儿的小玩意儿都会挑软柿子捏,不管管,你那还得了!
齐格非严肃的板起了脸,婆婆妈妈的冲诺亚叨念“你得听我的知不知道?我是你的老大!打仗的时候你得给我殿后,给我挡子弹,懂不懂?厄洛斯都说了,保护我是你余生义不容辞的使命,你还得驮着我飞什么的。”说到这齐格非突然停顿了,他转向厄洛斯,“它能变大吗?这么小也驮不动我呀!”
“这条龙看上去至少有几千年的寿命,他是条成年龙,已经完全发育,骨骼应该不会再生长了。”厄洛斯回答。
齐格非失望地摇摇头,“那它能变大吗?这么小什么都干不了”齐格非眼中的光芒更加暗淡的,他轻声说,“那你让他回去吧!”
“这很容易,不过他只听你的指令,他可以自己通过召唤着回去的,召唤阵同时也算是一个传输门。”
诺亚似乎也听懂了齐格非的话。修长的尾巴一摆,居然翻了个白眼,他调转了方向,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光阵中。
“别那么失望,要知道,诺亚是个龙王,拥有极高的智慧,不过,你是怎样捕捉这个【守护者】的?”厄洛斯一直很疑惑,这件事情,如果当时他和他一样,都负伤晕过去了的话,凭借齐格非一个人的实力,怎么可能打败一只龙,又怎么可能让龙王对他臣服。
齐格非疑惑地摇摇头,一脸的茫然。看他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厄洛斯更加疑惑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遇见不知道自己怎么和人类缔结契约的血族。
厄洛斯边说边站起身,他友好的伸出一只手,示意齐格非要把他拉起来。齐格非望了望厄洛斯犹豫了一下,他在揣测面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又突然发狂?就像刚才一样。
齐格非没有接过厄洛斯伸出的手,自己支撑着地站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现在能把衣服还给我了吗?”
厄洛斯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收回了手,他默默点点头,似乎对自己刚才冲动的做法感到很抱歉。
齐格非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套上了衣服,就好像如果他不快点的话,那这衣服就会自己化成灰烬飘散在空气里。齐格非觉得继续这样呆下去有很强的威胁,他转过身奔向镜子一样光滑的墙壁,摸索着寻找进来的那扇门。
“那里!”厄洛斯突然发出了声音,齐格非回过头目光茫然地望着厄洛斯。厄洛斯冰蓝色的目光向他的右侧示意,那里的墙面,硕大的隐藏更能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齐格非瞅着唯一的出口,又回头瞥了瞥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厄洛斯。厄洛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套上了那身冰蓝色的礼服,平静的目光正望着他。
齐格非很想转身逃跑,但他仿佛在厄洛斯的目光中看到了某些不寻常的东西…他的孤独,他的渴望,他的希翼,和那一抹华丽的哀伤。齐格非抿了抿嘴角,忽然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下来。
谁能想到那张柔软的不带一丝皱纹的精致面容上,几千年几万年的时光浸染而过,齐格非忽然觉得空间变得很压抑。
就算是再残忍的人,独自度过那样漫长的时光,见证了无数新生和死,纵然拥有再恢宏华美的不老容颜厄洛斯英俊年轻的面孔,遥远的荒冥后,留下的恐怕也只有破旧的记忆和粘稠的悲哀。
齐格非每一次望着厄洛斯的瞳孔,都有一种错觉,仿佛那双深邃的眼眶中镶嵌着一对冰蓝色的黑曜石,折射出星光一样的斑斓,却也让人无法琢磨。
齐格非丢下了才要转身逃跑的念头,他本能的觉得,自己和厄洛斯是一类人。虽然他说不出来自己和厄洛斯到底哪里相似。齐格非安静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他不走了。走出这扇门,外面依旧是个陌生的世界。他没办法找到回去的路。而且如果真如厄洛斯所说他余下的一生,都要依靠只饮鲜血存活。那么如果离开厄洛斯,他会变成什么。一个黑夜中前行的幽灵?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还是活活饿死在冰面上,尸体变成干枯僵硬的木乃伊,被封存在这片天然的寒冷的冰柜中,就像解刨室里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尸体,等待着别人的观赏,齐格非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感觉自己正身处百慕大的魔鬼三角州,在漆黑冷酷的大海面前无处遁形,头顶是暴虐的乌云,他分不清方向,朝任何一个地方走都会遇到危险,要么,坠入无边无际的漆黑汪洋,要么一脚踏错,陷入时间的裂缝,迷失在荒芜的维度里。
“王爵大人,你能…带我回去看看吗?我有些想家了。”齐格非脆弱弱的声音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可以,但是现在不行,”厄洛斯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齐格非问道。
“我接到了长老的命令,长老们想见你!”
什么!齐格非惊讶的合不拢嘴,支支吾吾的问道,“他们要见我干什么?”齐格非搞不懂自己这样一个小喽啰,怎么惊动了这么多伟大人物。又是王爵啊,又是长老的。齐格非仔细想了想,当官的如果要接见什么平民百姓或者下属,要么是图财,要么是图色,他又没什么钱,只有一对哥哥留下来的遗物,破旧的银筷子,按照厄洛斯宫殿里的摆设,连餐具都是金银制成的,这东西在这里应该不值什么钱!至于图色嘛?他摇了摇头,不可能,长老应该都是男的吧!
难不成!齐格非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整个身子一哆嗦,一股股寒气从脊梁冒出来。
不会是他们图新鲜,想弄自己的血尝尝吧!
“不会!”厄洛斯斩钉截铁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什么不会?”齐格非满脸迷惑,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大喊,“啊!啊!啊!你!你…难道会读心术?”
厄洛斯点了点头,语气清淡的说,“算是吧,不过只能偶尔看到你的心思罢了,这样太费力气了。”
齐格非忽然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仰起头故作镇定的看着天花板。心里不停的高喊ohmygod,那我想什么他不是全知道。
齐格非分分钟有想弄根白绳勒死对面那个人杀人灭口的冲动,敢情他连自己小时候光着屁股满园撒欢儿的样子都能看得到,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初恋是谁?完全没有隐私了啊!这样的人坚决要远离,太恐怖!太恐怖了!
“吸血鬼都能做到,不过一般来说只能对比自身弱的血族使用,使用的时候还会消耗很大的精神和魔力。”厄洛斯示意他不用担心。
“那现在去吗?”齐格非的脸色转的很快,虽然把刚才的危险都抛之脑后,此刻他最在意的还是去见那群顶级的高官,齐格非胆儿不小,但他最讨厌见那些贼眉鼠眼吆五喝六的大官。
“要是他们很凶怎么办?要是他们想要杀我怎么办?”
“应该不会!我向你保证等处理完所有该处理的事情,我带你回中庭。”
齐格非此时处于抓狂状态,不会就不会,你非要带应该两个字干什么?你以为我概率学的不好呗!这就好比医院手术前让家属签字一样,上面总会列举出各种死亡的方法,按照上面说的那概率几乎是50%对50%,压根起不到安慰人的作用,手术如果成功还好,要是失败了,这份签字这个文件便活生生地变成了免责书。
厄洛斯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才离家几天啊!算上你昏迷的那些日子,总共也只有3天而已,不过3天,就想回去了,那以后那么漫长的岁月该怎么熬?再说你那家里有什么?等到你回去,房子估计早就转租给别人。”
“那你为什么还答应带我回去?”齐格非忽然问。
“去借点东西。”
“借东西?”齐格非被这个奇怪的字眼吓倒,难道这家伙和人类一直保持着联系?厄洛斯一身的本事他是见识过了,而且他还不知道那算不算他全部的能力,估计让他爬个世贸大厦应该都不成问题,轻轻松松就能从卢浮宫把那幅【蒙娜丽莎的微笑】顺出来。
借东西!开什么玩笑,齐格非心想,你该不会是只用了个委婉点的词吧?说不定是去偷去抢什么?
“抢金店的事我可不干!”齐格非连忙摆手。
“只是去找点儿宝石,帮你喂养诺亚。”
厄洛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们去矿石原产地,龙喜欢的是含有其他微量元素的原矿石,而非经过人工打磨抛光过的宝石。”
齐格非的脑袋里出现了一幅奇怪的画面,一只小龙像松鼠一样捧着块石子,嘴角哈喇子直流,两眼放光,嘎嘣嘎嘣的嚼着……
“走之前我会让你吃饱的”厄洛斯忽然说,“不然你有可能杀人,还记得我说过吗?如果你双手沾染鲜血,这辈子都将无法洗清。”
“杀人!开什么玩笑!”,齐格非皱了皱眉头,看别人杀鸡手都会抖,再饿也不可能像你们这样见人就去啃吧,齐格非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吗?可要记住你自己说的这句话,”厄洛斯,突然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笑容。
“我绝对不会像狗一样乱咬人”齐格非信誓旦旦的起誓,又接着说“长老啥的是住在最顶层对吧,那我们要怎么上去?你这宫殿里连个上下连电梯都没有,虽然你们是都会飞,可是也得照顾照顾我这种新人啊!”齐格非说完扎个马步摆出奥特曼打小怪兽的经典姿势,防止厄洛斯忽然提着他的衣领再把他揪起来。
“有楼梯”厄洛斯悠悠地从齐格非身旁飘过,丢下一句,“快点跟上来。”
齐格非深呼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还像模像样的整了整衣领,“你不早说啊,我以为你又要提着我的领子把我拽上去,第一次见总统,一点面子都没有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