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七月十五日,是本邑广大群众纪念亡人的节日。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得到集上买火纸、香烛和酒肉菜肴等来拜祭去世的亲人和祖先们,用以寄托哀思和以示孝道。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里人,都是如此。所以,路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是日,天气晴朗。初伏的朝阳,照耀着通往县城大路两旁远远近近的栉比鳞次的民舍,天空白云悠悠飘过,色彩斑驳的蜻蜓,来回穿梭的五颜六色的蝴蝶,构成了一幅幅乡村美妙的风景画。许多田坎上、打谷场上,都堆满了像小山包一样的稻草堆。今年算得上碰上了一个风调雨顺有个较好收成的年岁。农民们的脸上,显露了几分喜色。丁小梅和孙惜贤这对新婚夫妇一前一后地走在去县城的大路上。丁小梅关切地说道:“惜贤,我们花点钱买点彩色纸,给妈扎一个灵屋吧。让她老人家在阴间住得宽大一点、舒服一点。”孙惜贤微笑着答道:“你有这个愿望,那就尽这个心吧!”丁小梅说道:“回去砍几根水竹子,请爸扎。”孙惜贤道:“爸还会做篾?”丁小梅笑着说道:“怎么,你还瞧不起爸?告诉你,他是个顶呱呱的篾匠师傅,手艺可高明哩!没有看见家里的簸箕、箒垫、筛子都是他老人家编的,用了几十年,还像新的,多精致,多结实,几管用啊!还记得,我小时候爸以做篾养家。爸做手艺讲质量、讲名气。后来,有了两亩田,又没有帮手,不得不全心务农。加之,人也渐渐老了。他常说,做篾匠就凭个眼尖手快,丢生了,人老了,手和眼睛都不听使唤了,还做么子篾呀!日子就这样凑合着过吧!”孙惜贤答道:“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的。怪不得自我懂事后就未见老爸做过篾啊!”丁小梅笑着说:“爸是一根筋,犟得很,凡是哪么想就哪么做。不然,我家的生活也不会那样苦。”孙惜贤故意问道:“这样哇来,扎屋崽的事晓得老人家愿不愿做啊!”丁小梅满有把握地说道:“这你就放心,扎这个屋崽又不卖钱,何况是给你妈扎的。爸晓得这回事,怕高兴还来不及哩!”他俩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城内最热闹的十字街口。
丁小梅今天穿戴得比较亮丽,上身是嫁衣棉绸青底配红牡丹花大对襟单衣,搭以青色的折腰裤,脚穿玫瑰绣花园口青布鞋。头上长长的辫子系了一根色彩鲜艳的红头绳,辫子上方还夹了一个崭新的翡翠绿的花头夹。龙眉凤眼、皓齿朱唇、贤淑大方、举止端庄、楚楚动人。孙惜贤着了一身半新的青色便装,脚穿青灰色布鞋,齐肩的辫子搭在脑后。手里提着个半新的竹篮子。他相貌堂堂、身材魁梧、金相玉质、气宇轩昂。真乃鸾俦凤侣,一对美满夫妻。他俩边走边看,因多时未上街,样样都觉得新鲜、有趣。他俩来到了一售纸店,正在挑选花色纸张时,从斜刺里冒出两个瘦骨伶仃的猴貌狗相的人来。一个獐头鼠目的高个子,瘦得像猴子似的人,走近孙惜贤,嘴里念道:“这不是孙惜贤吗?”孙惜贤斜扫了他一眼,装着未听见未看见的牵着丁小梅走开了。这个人就是歹心独。骤然间,他如获至宝似的惊喜若狂地喊道:“谌少爷,快来呀!大梅没有死,大梅还活着哩!”尖嘴猴腮的谌二毬急忙赶过来看,放声喊道:“丁大梅!丁大梅!原来你没有死,是装死骗我的!”他一把抓住丁小梅的衣服说道。丁小梅用力扳开了他扯住衣角的手,厉声说道:“丁大梅早已被你谌家整死了,哪里还有丁大梅?”谌二毬不由分辩地嚷道:“你就是!你就是!你装死骗我!你装死骗我!你没有死,你是我媳妇,快跟我回去!”此时,孙惜贤已买好了货,走拢来了,他已察觉是怎么回事。理直气壮地说道:“谌二毬,你不要胡搅蛮缠,她是丁小梅,丁大梅的妹妹,他俩姐妹是一母所生的双胞胎。”谌二毬气鼓鼓地说道:“你不要戏弄我,人哪有什么双胞胎,我从未见过。她明摆着就是丁大梅!”此时,歹心独将袖子捋得高高的,一下抓住丁小梅的右手腕,恶狠狠地说道:“你乖乖地跟谌少爷回家去,再不要跟孙惜贤鬼混了!”他用力拉小梅走。谌二毬也过来抓住丁小梅左手臂,嘴里还唠叨着:“跟、跟老子回家去!只要你回去,我可以原谅你、既往不咎!”孙惜贤忍无可忍,禁不住恼怒起来。一只手扣住歹心独的手,一只手拴住谌二毬的手,活像两把老虎钳将他俩的手紧紧地钳住一样。蓦地,歹心独与谌二毬被钳住的那只手痛得像折断了似的,哪里还能抓得住别人的手啊!他俩痛得嘴里连声“哎唷!哎唷!”的直叫,眼眥里泪水直往外淌。谌二毬的脑袋像捣蒜似的磕头求饶:“惜贤哥,我错了,我不要大梅了,求你放了我吧。哎唷,手要断了!”歹心独也哀求道:“惜贤老弟,是我好管闲事,求你放了我,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孙惜贤瞪大愤怒的双眼,大声吼道:“丁大梅与丁小梅是一母所生的双胞胎,亲姐妹,她是妹妹丁小梅,她姐丁大梅已被你们活活整死了,她坟头的土都还冇干!这笔血债,老子给你们记起。你两个听着,以后,要再找丁小梅的岔子,我就废了你们两个!”他俩连连点头说道:“不敢!不敢!”“记住了!记住了!”孙惜贤铁钳般的双手一松,他两个一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护起痛手,像老鼠过街似的逃窜了。在场围观的群众,无不投以鄙夷的目光,个个拍手称快。
吴清秀带着曾少汕等人在收割她来曾家第一次种植的稻子。共三亩田,这是最后的一块,已是尾声了。吴清秀说道:“快割完了,大家休息一会,喝口水,还有炒黄豆、芦泡(芦泡,即炒玉米花,土语。)、落花生哩!”于是,大伙围在一起,擦的擦汗、喝的喝水、吃的吃东西,都忙开了。赵勇走过来,同曾少汕一样坐在搭过谷粒的稻草把上,说道:“少川大爷已派人把日本运来的医用货物送到县里,陈院长已全部验收。要我们再组织第二批货物。要求皮料尽量收购多一些。”曾少汕说:“那好,其余的货物按原计划,增加皮类收购量,但要注意质量啊!质量达不到是要退货、赔款的。”赵勇说道:“少爷放心好了,我已向收购人员作了具体交代,指定有经验的老人员把关,不会出纰漏的。”曾少汕说:“那就好。”孙大虎说:“周梦超大哥,正月间来我们这里参观武术班后,回去就搞得热火朝天,大多数工人都有点这方面的基础,还请了一个拳师主教,进步很快。”曾少汕问道:“拳师是哪里人?”孙大虎说道:“是石山汤家的汤四海师傅。”曾少汕说道:“好。汤拳师是个本分人,为人正派耿直。平素言语不多,却有真本事。他们的武术训练,一定会成功的。”吴清秀说道:“等几天,收割过后,我们的业余武术班也要开学了。”曾少汕说:“我们自己也要抽空加强训练,要有点过硬本事。”
说话间,大路上走来了两个人。还是吴清秀的眼力好,说道:“是丁小梅和孙惜贤夫妇。”不一会,就到了跟前。曾少汕热情地问道:“你俩是到城里买祭品吧,下来休息一下,喝口水,吃了饭再走。”孙惜贤颇有心事似的,怏怏地叹道:“唉,我俩在城里又碰到了谌二毬和歹心独,他俩硬说小梅是大梅。还说大梅是装死骗他们的,要把小梅当大梅抓到他家去。”曾少汕惊奇地说道:“有这种事?来、来,坐下来哇!”他两人盘膝坐在田里,丁小梅说道:“不是惜贤的力气大,我早被他们抓走了。还不晓得闹出哪样的祸事来。”吴清秀说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就了事,说不定谌家还要大做文章,你两个要小心提防才是。”孙大虎说道:“丁大梅、丁小梅,摆起的两个人,谌家还能怎么样?”赵勇说道:“他们不承认有双胞胎,硬把小梅当成大梅,这就是他们做文章的理由。不然,怎么叫横行霸道、恶霸一方哩?”曾少汕说道:“不要等火烧眉毛,要早点想对策。谌锷琅是什么样的坏事也做得出来的。”吴清秀说道:“万一有么子事,就躲到我们家来。专业武术班也有百十来号人,还怕他谌二毬几个竹竿精不成?”曾少汕说道:“要见机行事,万一出了祸端,就来我家避避,到时一起想办法对付。谅他们不敢对丁大爷两位老人怎么样。”丁小梅见吴清秀站着,小肚子显露明显,关切地说道:“清秀姐,不要干力气活了吧。看你那个样子,还是早休息的好,以防动了胎气啊!”吴清秀无意地摸了一下肚子,笑着说道:“还早哩,不碍事,随便一点的好。哪能那么娇生惯养、那么多清规戒律啊!”曾少汕微笑着说道:“是哟,要注意,不能任性。还有宋春晚、苗桂花、吴小帆都不要干重活、也不要剧烈的运动,以养生为主,要确保下一代的安全。下一代是我们的希望。”大家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眼睛里迸发出对曾少汕敬仰的光辉。孙惜贤与丁小梅也参加了抢收稻子的行列,不到一顿饭的工夫,田里的稻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稻草在田坎上堆成了小山似的草堆。赵勇扛起搭谷桶,孙大虎他们挑着一担担黄澄澄的谷粒,高高兴兴地往家走。曾少汕对孙惜贤说道:“你俩吃了饭再走吧,免得回家再弄饭。”丁小梅答道:“爸妈还在等我们回去祭祖哩。还要替我婆婆扎灵屋子。曾少爷,我们就不打搅你们了。”说完,他俩匆匆地走了。
谌二毬、歹心独回到金塘磅后,急急忙忙地把在城内街上碰到丁大梅的事向谌锷琅讲了。谌锷琅追问道:“这个女的真的与丁大梅长得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他两个同声答道:“的的确确是一个样子。”谌锷琅摸了摸后脑壳,眨起快要蹦出来的眼珠子,说道:“听是听说丁家有个双胞胎,可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到底两个长得是不是分文不差。”他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管******是不是双胞胎,只要长相像丁大梅,那她就是丁大梅!是丁大梅,我家就得把她要回来!”他转问谌二毬,说道:“这要看你这兔崽子,别人睡了的女人,你还要不要?”谌二毬急切地答道:“要!要!她长得如花似玉,点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呀,要,要,我真心实意的要!”谌锷琅歪着嘴巴笑道:“看、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要就要嘛,急么子!”他坐到太师椅上,慢慢闭上了那双凸突的眼,左手抚摸着左侧太阳窝,摇头晃脑地沉思了片刻,蓦然睁开了那凸突的牛眼睛,兴奋地拍了一下身边的茶兀,大声地说道:“有了,有了,办法有了!俗话哇得好,‘舍得’、‘舍得’,有舍就有得。有了这条妙计,还愁丁大梅不回来!”他示意歹心独拢来,靠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歹心独贼眉马上舒展开来,回复道:“老爷,我这就去准备。”
第二天大清早,谌锷琅照例骑着小毛驴。同歹心独、谌二毬一齐上路,不到中午就赶到了县衙。歹心独将驴仍然系在上次系过马的那根柱子上,在一个小木盆内放了些黄豆碎片、麸皮之类的食物,还掺了点水,喂驴子。然后大模大样地上前对把守大门的衙役说:“你快去通报一下,我家老爷有事要见县太爷。”衙役斜起眼瞄了一下,满不在乎说道:“你口气不小!告诉你县太爷中午要休息,下午再说。”歹心独翻起那小圆形的贼眼恶狠狠地说:“赶快去通报!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那衙役也打起了官腔,说道:“是谁?怎不比县太爷大吧!我家县太爷中午照例要休息,谁也不见。滚吧!”歹心独更加恼怒,马面木嘴、红眼炸须的竟抡起了拳头,亮出了揍人的架势。衙役说道:“怎么,你胆敢在县衙门口行凶、造反?小心老子把你几爷子绑了!”对方毫不示弱。歹心独捋起袖子,嘴巴喷着白白的唾沫星子,说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你知道这句俗话啵?”那衙役也捋起袖子,翻起脸说道:“你怎不是天王老子地王爷唦,告诉你,老子就是不信这个邪!”这时,谌锷琅见歹心独来硬的那一套不灵,变换了一副嘴脸,只好自个儿找个台阶下。笑嘻嘻地走过去,厉声地对歹心独斥道:“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对县衙役的捕头能这样无礼、能这样说话吗?”又笑着对那位衙役说:“这小子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老弟不要怄气。请问老弟是四川人氏吗?”那人答道:“是的。”谌锷琅接着说道:“好,四川老乡性格豪爽,直来直去,招人欢喜。”又对歹心独说道:“还不快给这两个兄弟把几个中餐钱!”歹心独摸出了两包碎银,给衙役一人一包。那个发脾气的高个子衙役,立即转怒为笑,对谌锷琅说道:“你这位兄弟说话太不近人情,哪个人是吓大的?我这个人,素来吃软不吃硬。您家贵姓?”谌锷琅答道:“本人姓谌,名锷琅。”那衙役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谌锷琅。”接着说道:“怪不得!怪不得!谌老爷,我这就去禀报县太爷,请稍候。”不一会,那人喊道:“请进!”谌锷琅向另一位衙役打了个招呼:“请这位老弟帮忙关照下牲口。”那人点了下头,谌锷琅他们就进去了。县太爷仍在客厅里喝茶,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说道:“请坐!”又问道:“案子不是已经判过了吗?又有何事?”谌锷琅将谌二毬他们碰到丁大梅和她与孙惜贤同居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并说道:“丁大梅是装死,其实没有死,我们都被孙惜贤、丁大梅这两个兔崽子骗了。”县太爷惊奇地问道:“真的是丁大梅?”谌二毬忙说:“一点也不假,丁大梅就是化了灰我也认得。”县太爷生气地说道:“岂有此理!骗人不要本钱,骗到老子头上来了。”并用力拍了一下茶兀。歹心独插话道:“他们不承认丁大梅是丁大梅,硬说是丁小梅。又咬定什么丁大梅与丁小梅是一娘所生的双胞胎。长相是个印把子拍下来的,一模一样,连穿的衣服都分毫不差,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事?”县太爷微笑着说道:“双胞胎?什么双胞胎!老子活到了几十岁,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双胞胎,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是怪事,是造谣惑众!”谌锷琅得意地说道:“我们今天是专门来找县太爷替我们做主,讨回公道的!”他瞪了歹心独一眼,说道:“还愣着干么子,快不把礼物孝敬给县太爷!”歹心独笑着从袋里掏出两锭银元宝,摆在县太爷面前的茶兀上。说道:“这是我家老爷专门给县太爷准备的,请您老人家笑纳。”县太爷眯着眼、微笑着说道:“谌老爷,太客气了。你就是不拿这个,只要占理,我一定依法裁决,法不容情嘛!这事,明天当堂解决好,请放心,王某说话算数,决不食言。”说罢起身,示意请谌锷琅他们离开,说道:“我还有点公事要办,失陪了。”
路上,谌锷琅得意忘形、稳操胜算、摇头晃脑地说:“钱呀!真是个好东西。有钱使得鬼推磨,一点也不假。”歹心独牵着毛驴,回过头,讨好卖乖地说:“光有钱还不行,有钱还得会用,不是老爷会审时度势,制定锦囊妙计,他哪能那样轻易就范,我们又怎会那么得心应手哩!”谌二毬紧跟着捧场,说道:“还是心独哥想得到,会哇事,的的确确是这样!”谌锷琅眉飞色舞地笑着说道:“好小子呀,你们都学会了逢场作戏、阿谀奉承,有出色!有出色!”他三人恰似打了个大胜仗,凯旋班师,得意洋洋的返家了。
第二天中午,蔡小二慌慌张张地跑到曾家来给少汕放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曾、曾少爷,刚才我在十字路口看到县衙的几个公差把孙惜贤、丁小梅两口子带走了,不晓得又是为了么子事。”接着说道:“惜贤哥向我努嘴,要我跟您哇。”曾少汕对在座的人说道:“果不其然,谌锷琅本性难改,又要惹是生非,嫁祸于人了。”赵勇说道:“他哪能安好心,还不是想把丁小梅霸过去当儿媳妇。搞得不好,又要害得孙惜贤再一次家破人亡。”孙大虎气愤地说:“老子们把谌锷琅这个害群之马剁了!”蔡小二咬牙切齿地说:“要得,这个害人精不除,老百姓永远不得安宁!”赵勇冷静地说道:“地方上无恶不作的坏家伙多的是,你剁得完吗?他们有衙门撑腰,就是剁了你跑得掉吗?这号人是要剁的,但还不是时候。”孙大虎抑制不住自己,涨红个脸说道:“现在不是时候,哪年哪月才是时候?他为非作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真是坏事干尽!丑事干绝!”曾少汕说道:“赵勇兄弟说得对,现在大气候不适合。你们莫着急,有朝一日,这口气是要出的,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又对赵勇说:“当务之急,你带点银子,同小二去县衙门摸摸情况,看他们准备把丁小梅、孙惜贤作何处理,好见机行事,找对策。”又对孙大虎说:“你现在还是去武术班,有事我来找你。”
赵勇和蔡小二火速赶到了县衙。他俩向衙役给了点碎银,说是孙惜贤的好友,听说下午开庭审判,是特地赶来旁听的,请二位行个方便。衙役得了银子,二话没说,就让他俩进去了。谌锷琅、歹心独、谌二毬早已到场。孙惜贤、丁小梅也站在堂下。知县大人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问道:“堂下的两人是孙惜贤和丁大梅吗?”孙惜贤答道:“大人,我是孙惜贤。”丁小梅答道:“大人,我叫丁小梅,丁大梅早已被谌家整死了。不信,你们可以把坟挖开来看。”县太爷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喝道:“小女子,好大的胆,伶牙俐齿,在大堂之下还敢跟本老爷顶撞!”丁小梅辩道:“大人,我不是顶嘴,我哇的是实话。我与丁大梅是双胞胎,我姐妹二人,长相一样,父母亲不看记号,也分不开。”县太爷嘲笑地说道:“双胞胎?什么双胞胎!笑话,我活到几十岁,闻所未闻。我只知道猪、猫、狗一胎可落几个崽,从未见过人一胎也可生几个崽。简直是胡说八道。”丁小梅说道:“大人,我与丁大梅的确是双胞胎,是两个人,不信,你去问我家邻居。”县太爷不以为然,说道:“去问,到哪里去问?你不会与邻里乡亲串通一气,帮你说话,搞包庇、搞攻守同盟。去问,有用吗?”孙惜贤气愤地说道:“县太爷,事实摆在面前,你偏偏不相信,难道又要制造一件冤案吗?又要闹得我家破人亡不成?”知县发怒道:“孙惜贤,你不要太放肆了。本老爷断案,一向清正廉明,执法如山,哪有什么错判、冤案?曾少汕是我的好朋友,你又是曾少汕的好朋友,你诬蔑本官,本应罚你四十大板,今天我看在曾少汕的面子上,姑且放过你,下次如此无理,定为重责不饶。”谌二毬插话道:“那个新婚之夜,大梅不从我。我请心独哥来帮忙,她烈得很,乱蹬瞎摆,又骂又哭,我无法近身。于是,心独哥从她背后用一根木棍棍在她后脑壳轻轻地敲了一下,这才服驺了。轻轻地击了一下,哪能把一个人给打死哩,这明明是装死的嘛。只是我们当时未想到她来这着棋,连县太爷也给蒙了。”谌锷琅接着说道:“县老太爷,孙惜贤伙同丁大梅制造假死案来欺骗您,干扰断案,罪不可赦。”县太爷说道:“断案之事,你不要插嘴,老爷自有分寸。”他嘘了一下堂下众人,眨了两下眼珠子,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我宣布,丁大梅本系谌家的媳妇,死后复活,仍应返回谌家,做谌二毬的妻子。”停了一下,瞄了孙惜贤一眼,说道:“因孙惜贤原本与丁大梅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丁大梅死后复活,此二人同归于好,情侣关系,情有可原,不予追究,赦孙惜贤无罪。”他又观察了堂下的动静,高声说道:“丁大梅,这样判,你还有何说法?”丁小梅略为思索了一下,向孙惜贤使了个眼色,说道:“大人硬要这么判,作为黎民百姓还有么子哇。我只请求先放我回去与父母亲大人打个招呼,把我的衣服用品取出来。”谌锷琅抢着说道:“大梅,这些事你不用操心。我派个家丁给你父母放个信就成。衣服、用品,我们家多的是。旧的不要,买新的,要么子买么子,不用愁。”谌二毬接过去说道:“只要你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跟我回去,以前不愉快的事,一笔勾销。跟着我,保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过一辈子无忧无虑、幸福美满的日子。”县太爷高声说道:“过日子的事,你们回去扯。现在,我宣布退堂!”走出县衙门后,丁小梅对孙惜贤说道:“你同赵勇哥、蔡小二先回去。”压低声继续说道:“我自有办法!”然后故意提高嗓门说道:“跟爸、妈哇一声,我到谌家去了!”孙惜贤还犹豫不决,丁小梅使劲推了他一把,说道:“你快走吧!”孙惜贤只好同赵勇他们走了。赵勇安慰孙惜贤道:“惜贤弟,你放心,小梅的心计多,自有办法脱身的,我们还是先回曾家等她。”蔡小二也说道:“小梅比大梅更灵活,转变更大,她又有两下子拳脚,不会有事的。”他们加快了脚步,不到两个时辰,就回到了曾家大院。曾少汕见面就问道:“情况么样?”赵勇将过堂的经过,前前后后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现在不晓得小梅逃出了没有,人在哪里?”曾少汕说:“我们稍等片刻,如果小梅逃出了魔掌,很快就会到这里来的。万一她逃不脱,今晚我们就组织营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丁小梅好像若无其事,大大方方地同谌锷琅他们边走边说笑。谌二毬说道:“你活过来了就应该早点回来唦!”丁小梅笑着说道:“我自个儿回来,怕你们家不要哩,我这脸往哪里搁呀!”谌锷琅接过去说道:“大梅,你这就想错了,你不晓得毬儿是多么喜欢你,你离去以后,他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儿都急得瘦了一大圈。今天好了,你复活,又回来了,我们全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那点小事呢?你就安心跟毬儿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吧!到时,把你爹娘也接过来,享享清福,一家人团聚,该多好!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解除误会,消除隔阂,做到一家人一条心,不要受外人干扰!”他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地已到了横岭的大树乱子林。小梅对二毬说道:“我要解大手了,你同我去一下吧!跟你爸爸他们说说,叫他们在这里歇息,等我俩一下。”谌二毬对谌锷琅说道:“爸,您下马休息片刻,大梅她要解大手,我同她去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们。”谌锷琅应声道:“行啰。快去快回。肚子饿了,早点回去弄饭吃。”丁小梅与谌二毬去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见回来。谌锷琅起了疑心,说道:“怎么解个手要半天工夫,莫不是出了事吧!”歹心独笑着说道:“你老人家没有看出来,大梅水性杨花,谌少爷又是干柴烈火,哇不定她俩正在林子里行好事哩!”谌锷琅点头说道:“你哇的也是个理,那就再等等吧!”又约莫过了半小多时辰,谌锷琅正在着急、担心,忽见谌二毬东倒西歪、跌跌跄跄地走下来了。谌锷琅惊奇地问道:“丁大梅呢?你怎么路都走不稳了?”谌二毬慢慢地走近了,说道:“那臭婆娘,假装解手,冷不防一家伙就把我撂倒了,我还过阳来时,不知她的去向。只觉得头昏脑涨,走路偏偏倒。”谌锷琅蹬起脚,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贱货,本性难移。真是狗子坐囚笼,不服人抬举。”略沉默了一下,说道:“快回去,打发家丁,四处搜捕。她就是钻到牛屁股眼里,也要把她扯出来。”
一祸未了一祸来,
霸主横鞭民女哀!
幸得慧心生妙计,
挣脱枷锁孤身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