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急急忙忙冲进墙壁,马蹄踩在积水上,他全身已经被淋透,可他没有时间去管这些。
“爱丽丝!爱丽丝!”他急切的大喊着。
“利威尔?你怎么回来了,埃尔文团长他们呢?”一个留在原地的调查兵团的士兵出来问他。
“爱丽丝,你看见爱丽丝了吗?”利威尔勒住马。
“爱丽丝?她不是去找你们了吗?我看见她在你们出城一会后也跟着跑出去了,我还以为她追上你们了。”
“你说什么?她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把门打开!你是不是在骗我!爱丽丝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我为什么要骗你啊,”士兵的脸色因为被利威尔抓着领子变得也很难看“她确实在城门要落下的最后一刻从门缝下面爬出去的。再说我藏她干嘛?这种拖油瓶也就只有你们这种人当个宝了吧。”
利威尔皱了皱眉“闭嘴!”
他转身又向墙外飞奔出去,战马发出斯斯的吼叫,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人类在失去重要的人的时候总想迫切的找点安慰,可是现在,安慰也找不到了。
爱丽丝,为什么不听话!利威尔的手紧拽缰绳,你一定要活着啊!
埃尔文早已经在玛利亚之门的不远处等待他了“利威尔!”
“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利威尔咬着牙用力甩掉了拉着自己披风的埃尔文。
“利威尔,你不用再找了!爱丽丝她,已经死了!”
“你这笨蛋,你在说些什么啊!”尽管知道爱丽丝在壁外生存的机率很小,可他还是接受不了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这个东西,是她的吧。”埃尔文扔过来一只玩具熊,血迹已经干涸在上面,似乎是因为吸满了血水,整只熊变的很沉。“我们在不远处的树下发现了这个东西,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吞食的奇行种,她连尸体都没剩下。”
“我不相信!你这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利威尔抓着那只爱丽丝从不离手的玩具熊,暴戾的喊着。
“利威尔,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是,这就是现实,伊莎贝尔和法兰的尸体我们为你带回来了,好好安葬他们吧。”
“你不是说过会好好照顾爱丽丝的吗?你不是说过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吗!”利威尔的眼睛里折射出来的不仅仅是悲伤,还有绝望。伊莎贝尔和法兰死了,他满心以为爱丽丝还在家里等他,可是只有一瞬间,他们,全都不在了。
利威尔想起伊莎贝尔刚刚加入自己的时候,好像也是一副很惨的样子,当初觉得她为了一只鸟就要冲破阶梯实在是太蠢了。每天都是一副很天真的样子,跟在他身后大哥大哥的叫,他嘴上说很烦,其实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法兰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最懂他的人了,知道他有洁癖每天拼命的打扫房间,知道他喜欢红茶每次都会去抢,知道他脾气不好有事情不管需不需要他都会挡在自己面前。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啊。
他在瞬间杀死了一个奇行种,顿时人们都开始对他刮目相看,可是又有谁知道,他第一次看见巨人其实也是害怕的,可是一想到那么肮脏丑陋的东西玷污了他同伴们的灵魂,他心里想的就只有杀了它。
“对不起。”埃尔文看着咆哮的利威尔“可是,利威尔,你是想要杀了我吗,啊?利威尔?”
“啊啊,我之所以加入调查兵团,就是为了可以,杀掉你!”
“公爵的罪行已经上交了,我这里只有一份假的报告。”
“原来你,都知道了?”利威尔不敢相信的吐出这几个字“为什么,明明知道了却还是让我们加入这里,白白的去送死!”
“因为人类需要你啊,利威尔,需要你的力量的,不只是调查兵团,跟着我吧,我们一起,斩杀巨人,把巨人从这个世界上驱逐出去!利威尔,现在是为人类献出心脏的时候了!”
仿佛隔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利威尔看向埃尔文的眼睛慢慢无神了起来,他颓废的向墙壁里走去“我知道了,我跟着你。”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地下街吗?那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不,不行,回忆迟早会把他逼疯的,他要带着他们的信仰,到墙壁外面斩杀巨人,他的同伴不能白死!那些巨人们,吞吃人类灵魂和信仰的巨人们,都该死!
利威尔看了一眼装着法兰和伊莎贝尔尸体的袋子,他的手停在半空,还是收了回来,他没有勇气打开,他不想再看见那几双渴望世界不甘心死亡的眼睛了,“对不起,大哥没有,保护好你们。”
利威尔跪在地上,脸上已经说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手里的玩具熊经过地面上积水的浸泡,渐渐泛出一缕缕红色。
“爱丽丝。”利威尔从口袋里掏出领巾,重新系上。确实有些勒的难受,前几天爱丽丝非要他戴上看看,今天他怕弄脏就解下来了,估计以后,他再也不会有把领巾偷偷解下来的想法了,就算爱丽丝看不见了,就算,他再也碰不见那个总是傻傻的,只会哭的小女孩了。
我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的,该死的,是巨人啊!利威尔回到调查兵团,越发努力的开始训练,他的战绩不断的提高,渐渐的他在调查兵团打下了自己的威信,没人再说他是王都来的小混混,相反,人们觉得他是人类的希望。
可没人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想起那些死去的同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巨人呢?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一个小镇子里一起生活了?没有死亡,没有恐怖,没有黑暗,生活本就该充满阳光和希望的味道。
固定的观念已然被冲击,剩下的就只有一刻不停的向前奔跑,杀了巨人,杀了巨人!
利威尔从来没有像现在有如此明确的目标。他手中的钢刀不断的起起落落,血液不断的在他的身边飞溅,巨人一具一具的在他的身边倒下。每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时光就在人们一页一页撕扯下来的日历中走过了,那些往事渐渐消失在风里,消失在生长的年轮里。一转眼,已经10年过去了,利威尔的容貌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那张尖尖的脸,略显苍白的皮肤,毫无感情的双眼,只是他,再也不会笑了。他已经三十岁了,可他却被冠上了人类最强的头衔,但这其实不是他想要的。
三道围墙将人们禁锢了起来,人类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不过这也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艾伦,艾伦你快看,我从爷爷那里找到了一本书,是描绘外面世界的书!”一个留着深黄色头发的小男孩跑了过来。
被叫做艾伦的男孩顿了一下,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描写外面的世界的书?可是阿明,那不是禁书吗?”
“可是,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美丽啊,艾伦,你看,这么多的地方,我们都没有去过,真想去墙壁外面看看。”
阿明和艾伦一起望向墙壁外的高空,几只鸟悠闲的扇着翅膀,越过了高墙。
鸟儿出生是为了飞翔,那我们呢,注定一辈子都待在围墙里面吗?艾伦低下了头。
“艾伦,该回家了。”一个黑发墨瞳的女孩子走过来,拍了拍艾伦的肩膀。
“我知道了,三笠。”艾伦站起来“阿明,你也快回家吧,你爷爷好担心你了。”
玛利亚之门这时被打开,出去执行任务的调查兵团回来了,只是人数,比出去的时候少了好多,回来的人大多数也都是受了伤,整个军队已不复出去时的气势。
“什么啊,我们交的费用,就是用来养这帮废物的吗?”围观的人里面发出一声不满的抱怨。
“你在说什么啊!”艾伦冲他大声喊到,随手拿起一根木棍敲到了那个人的头上“你见过巨人的可怕吗?你这种生在墙壁里的人,怎么可能体会到为了自由拼搏的滋味!”
“你这小鬼!”那个人气急败坏的扬起手来。
“艾伦!”三笠急忙拉过了艾伦,两个人躲在了一边“你以后不能这么冲动了。”
“他们说的话太欠揍了。”艾伦别过头,发现自己站在驻屯兵团的兵营前面,他环视了一圈,突然看见了一个站在兵营前竭力踮脚望向归来的调查兵团的人。
她的个子不高,就算踮起脚尖也无法透过人群完全看到归来的调查兵团的人,可即使是这样,她依旧很努力的眺望着,脸上满是期待和焦虑的神情。栗色的长卷发在阳光下发出光泽,艾伦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喂,三笠,”艾伦在远处用一根手指指了指她“那个人……我怎么感觉我没见过。”
“她是新调过来的驻屯兵团的士兵。”三笠瞥了一眼“听说是从希娜之墙调过来的,是她自己强烈要求调到玛利亚之墙的,王都的人似乎不怎么希望放她走,能力应该很强。”
“在内地的人主动要求,要调到这里的吗?好奇怪。”艾伦盯着那个人看了一会,那个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恩,好像是她之前是要加入调查兵团的。可是那一年的训练班毕业考试,前十名的都被王都调走成了希娜之墙里的宪兵队或是驻屯兵团的士兵。”
“她原本是要加入调查兵团的吗?怪不得,一直憧憬的看着回城的调查兵团,可是,为什么王都的人不允许呢?!前十名都被调走了,那留给调查兵团什么了?!”
“你知道的,调查兵团本来就不受王都的人重视,希娜之墙的人想的只是保护自己的安全,所以一直以来训练班的前十名都被调走了,直到现在因为调查兵团的精英实在不足,才允许训练班的精英自由选择兵团。她应该是正好错过了。”三笠紧了紧围巾“走吧艾伦,天不早了。”
“可恶啊,连追求自由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被拉着的艾伦一脸愤怒,他不时的回头看向那个站在兵营前不断眺望的矮个子,莫名的可怜起她来。“三笠,我决定了。”
“什么,艾伦?”拉着艾伦的三笠悄悄侧了侧头,看向他。
“我要加入调查兵团!”艾伦一脸坚毅的说。
前行着的三笠听到这句话突然停下了脚步“你在说什么,艾伦?”
“我说我要加入调查兵团。”
三笠突然冲上了打了艾伦一拳。
“你干什么,三笠!”艾伦捂着被打的腹部蹲下。
“以后你不准再说这种话!那些调查兵团的人回来时的样子你没看见吗?为什么还要说要加入调查兵团这种话,你妈妈会担心的!”
“我是不会甘心待在这个墙壁里一辈子的!”艾伦推开三笠的手“谁也别想阻拦我!”
艾伦再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个眺望的栗发女孩进了屋子,她一脸失望的样子,手指紧紧的扣住门框,似乎是忍了忍眼泪。
艾伦重新收回视线,和三笠一起回了家。
“艾伦,你和三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卡露拉笑着往桌子上摆晚餐。
“唔,碰上了阿明。”艾伦咬掉一口面包。
“艾伦,说他要加入调查兵团。”三笠缓慢的说出这句话。
卡露拉手里的东西因为惊讶掉到了地上。“你说什么,艾伦?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知道调查兵团是多危险的地方吗?!”
“喂,三笠,为什么说出来啊!”
“我没说过要帮你保守秘密。”
“艾伦,你以后不准再说这句话了!”卡露拉急忙抓着艾伦的肩膀。
“为自由战斗有什么不对,我不想像牲畜一样永远都蜷缩在墙里面!”艾伦甩掉卡露拉的手。
“既然孩子这么说了证明他就已经长大了,我们不能拦阻他,艾伦,等爸爸行医回来,就给你看看我一直以来保密的地下室。”格里沙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你爸爸在说什么胡话!调查兵团有多危险!艾伦,我不管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听着,我只要你活着!所以,要加入调查兵团的事,你想都不要再想!”
“为什么,我才不要永远待在墙壁里!外面的世界本来就是我们的!”艾伦喊完这句话从家里冲了出来。
“艾伦!”三笠大喊一声也跟着追了上去。
两个人并排在街道上走着,艾伦时不时的看向那面高墙。三笠知道他的想法,自由,有谁不渴望呢,可是,自由的代价太大了,面对着强大的巨人,人类根本毫无胜算。
栗发女孩此刻从对面走过来,艾伦抬头看了看她,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城墙外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人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面高墙,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们惊呆了,巨人,一只没有皮肤的超大型巨人用一只手抓住了城墙,探出了头。
“那面墙壁可是有五十米之高啊!”艾伦不敢相信的大喊着。
可是,此刻城门已经被破坏,大量的巨人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那些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人们,立刻就被巨人吞进了嘴里。
这时小镇上一片恐慌,人们尖叫着逃窜,但也很快被巨人追上,成了果腹之餐。血液在空中横飞,到处都是尸体的碎块。飞起的巨石瞬间将人们砸成了血沫。楼房开始坍塌,原本祥和的小镇瞬间成为了地狱。
“汉尼斯!快带孩子们离开!”站在艾伦身边的栗发女孩回头大喊。
“搞什么啊,你不也是个才二十岁的孩子。”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尽可能的开始疏散人群。
艾伦看见栗发女孩弹射出立体机动装置,她的双手紧握钢刀,钩子不断的扎在巨人身上,栗发女孩凭借钩子的稳定性不断的向上攀升,最后跳到了与巨人颈部一同的高度,她顺着惯性向右翻转过去,手里的钢刀顺势砍下了巨人的后劲肉。巨人的血液喷溅出很远。栗发女孩结果掉了一个巨人之后收回伸缩绳平稳落地。汉尼斯看的目瞪口呆,平生他第一次看见巨人,还有在他面前亲自宰杀巨人的人。
艾伦被人群冲击的左摇右晃,但是他要快点回到家里去。妈妈还在家里,她不能出事啊!
艾伦到家的时候发现房子已经坍塌,卡露拉被压在房子底下,三笠和艾伦拼命的向上抬着废墟,可是压在卡露拉身上的石板纹丝不动。不远处却在此时来了一只巨人。
“你们快走啊!”卡露拉焦急的大喊“艾伦,好好活下去。”
“您说什么呢!我们要一起离开啊!”
巨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进,汉尼斯此刻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
“汉尼斯,快带孩子们离开。”卡露拉哀求。
“说什么呐,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卡露拉。”汉尼斯拔出钢刀向着巨人跑去,可是看见巨人的眼睛和那恐怖的微笑他突然害怕了,他还是做不到像刚才那个人一样杀掉巨人。他只有转过头来抱着三笠和艾伦往反方向跑。
卡露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艾伦,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艾伦拼命的捶打着汉尼斯的后背,可是都无尽于事。他亲眼看着巨人毫不费力的掀开他妈妈身上的石块,抓起了她,母亲在巨人的手中挣扎,可是巨人渐渐张开了嘴,一口,将他的母亲咬成了两半,仰头吞咽了下去。
那片刺眼的红艾伦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发出绝望的喊声,眼睛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在那一天,人们又重新回想起了被这些东西支配的恐惧,和被囚禁起来的屈辱。自由的信念,再一次被吞吃的什么也不剩了,人们在血红的地狱里苦苦挣扎,但是这一切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