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峰长久的沉默着，脸色阴沉的可怕，直等到沈云凰行礼的姿势微微动摇，才冷淡开口说了一句：“正是暑热，尽早下葬吧。”
“是，父亲！”沈云凰低头稳住略微僵硬的双腿，点头应下。
“还有珊儿，既然疯了，那就送到庄子上养着吧。以后，你多去看看！”沈峰微微颔首，转身的瞬间很是随意的交代了一句。
沈云凰自是应下，低头掩去眼底的冷芒，屈膝行了一礼：“凰儿明白了，恭送父亲。”
后晌，周槿的棺木就被几个家丁从后门抬了出去，吴嬷嬷当场被沈峰打杀。静宜院上下都看着沈云凰的眼色行事，不得吩咐，谁都不敢出头。
一并被抬出去的，还有一顶半旧的藏蓝色小轿。随行的绿萝肩上挎着个碎花的包袱，哭丧着脸跟着小轿一路出了城门。
轿子里，沈云珊双手反剪，被一根麻绳捆着手腕倒在硬邦邦的木板上。
没过多久，就从京郊的庄子上传来了沈云珊坠湖淹死的消息。
消息传到侯府的时候，沈云谣正坐坐在安姨娘屋子里吃茶。
“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这结果，凭谁都是没想到的。”安姨娘沉默了很久，终究没忍住叹息一声，说话的时候眼神深不见底。
沈云容捏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顿，没忍住红了眼眶：“当初她那般作践人的时候，就该想到终有一日会落在自己头上。”
往日历历在目，沈云容忽觉的心内的郁结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本该仰天大笑的，可如今，她却并不觉得多么高兴。
她在这府里一十四年，静宜院就受了一十四年的风光荣宠。如今，一个两个的都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怎能不让人心里发凉。
这侯府的人心，早就凉透了。祖母，父亲？多可笑的称呼！
沈云谣只是低头看着茶盅里明黄色的茶汤微微出神：死的倒是轻易！
想她前世因着这母女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过了整三年，三年如一日的折磨换来的又是什么？到死，她都没能解脱。
周槿，沈云珊，恨也好，怨也好，你们都讨不到我头上来。
安平侯府在一个月里办了两场丧事，府里上下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缟素没撤去多久，秋姨娘得宠的消息渐渐传开了。
这几日，府里最是春风得意的要数六小姐。
“袭香，话带到了？”秋水院，沈云依盘着腿坐在榻上，一手掰着腰带上圆润夺目的珍珠链子，开口问了一句。
正进门的袭香恭顺的点了点头，只是脸上写着些许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怯怯说了一句：“姨娘似乎不大愿意呢，毕竟……”
“轮得上她说的算？你过来，我有事儿要交代你！”沈云依闻言，很是不屑的撇嘴冷笑，随即冲着袭香勾了勾手指。
袭香心里很不赞同她的话，低头走过来的时候，心里头忍不住为秋姨娘鸣不平。这样的事儿，换成是谁，都要恶心死。
更何况，秋姨娘还是六小姐的亲娘。
沈云依有些不耐烦，看着她磨磨蹭蹭的，忍不住怒道：“快过来！”
“是，六小姐吩咐！”袭香心里一颤，忙收起这些多余的心思，快步走到她跟前站定。
沈云依抬手拽着她的袖子，让她附耳近前。
许是她手下的力气大了些，袭香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倾斜着朝着她的方向倒了一下。幸好她用手抓了一下梅花几，这才屈膝弯腰凑了上去。
听沈云依说完，袭香的瞳孔分明瑟缩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云依，反问一句：“六小姐想请白公子入府？”
“白公子一表人才，学识渊博。若是他能进府来做二哥的教书先生，那我不就有机会呵他……”说到最后，沈云依不由得低下了头。
看着她不胜娇羞的模样，袭香心头满是震惊。不过前几日在大街上见了一面，怎么就给迷成了这样？那白公子生的确芝兰玉树，卓尔不凡。
可说到底毕竟是个陌生男子，这府里多的是未嫁的小姐，怎可随意招进府来？
“小姐，这事儿怕是不好办。侯爷那儿如何能够同意？”袭香咬了咬唇，心里虽然忌惮沈云依的喜怒无常，可还是将心底的担忧说了出来。
沈云依闻言，眼底的迷恋爱慕消退不少，皱着眉头也跟着犯起愁来。
不多时，杏眸微微一转，计上心头：“那就让二哥主动将他带回来，反正龚先生被打跑以后，父亲就说过，以后二哥的先生让他自己找。”
袭香听了这话，也似乎想起来龚先生请辞的事情。
这日晨起，忽然下起了绵绵细雨。
初秋微凉，沈云谣肩上系着流云披风一路从明晖堂回来。经过花园的九曲回廊时，遇上了迎面走过来的沈云华和白子玉两个。
彼时白子玉正笑语融融的与沈云华道谢，远远瞧见从另一边转过来的沈云谣，脸上温润的笑不由得染上一抹玩味。
“见过二哥，这样早就会客呢！”避无可避，沈云谣只得捏着袖中的拳头，笑盈盈的与沈云华行了一礼。
沈云华倒也难得和气的回了一句，转身将白子玉往前让了让：“五妹妹也早，这是白先生，以后就长住在府里伴我读书了。”
教书先生？
沈云谣压下心底的厌恶，低头朝着白子玉微微一福：“见过白先生！”
她笑意盈盈的脸上写满了柔和，可一双眼睛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丝毫不沾染一丝欢喜。落在白子玉眼里，却是别样的淡漠疏离。
她向来见着自己都是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看不出讨厌，却也带着淡薄的不喜。
“五小姐有礼！自凤凰楼一别，倒是许久未见了。”白子玉温文尔雅的笑着，拱手还了一礼。
沈云谣柔和一笑，并不接他的话，而是转向沈云华客气一句：“既然二哥还有学业，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话，她依次朝着二人屈膝一福。
看着她裙摆飞扬的走远了，白子玉收回眼底意味深长的光芒，温润一笑：“二爷请！”
